一六七
第三十六章 菩提庵
這座廟,坐落在一片荒郊野外中。
這座廟看上去很古老了,少說也有百年以上的香火了,一個正院,左右兩個偏院,瞧上去挺大。
一大早,霧氣還迷濛著,從遠處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蹄聲,飛快,轉眼間,一匹快騎衝破迷濛的霧氣,踢碎數不清的露珠,風馳電掣一般地向這座廟馳來。
馬是蒙古種的健騎,馬上的騎士是個勁裝黑衣壯漢,打扮利落,一臉精幹色,看騎術,他算得上好手。一陣風般,人馬捲到了廟前,黑衣壯漢騰身離鞍,越馬前掠,落在廟門台階上,像是片落葉一般,點塵未沾。他落地抬手,砰砰然扣廟門鐵環。
沒多久,兩扇門開了,從裡面探出個睡眼惺忪的腦袋,不是光頭和尚,而是個髮絲盤頂的漢子。
只聽黑衣壯漢問道:“爺在這兒麼?”
那開門漢子忙點頭說道:“在。”
黑衣壯漢道:“起來了麼?”
那開門漢子道:“老早就讓蹄聲吵醒了……”
黑衣壯漢道:“那最好。”
邁大步進了廟門,廟門沒再關上,只留一條縫。
半晌工夫不到,廟裡有了動靜,起先是兩扇廟門豁然大開,然後從裡面走出了一行人,仔細點點,連那黑衣壯漢在內,共是十四個。
這十四個人,一女、十三男,再看看,竟然是任少君、任梅君兄妹,“黑騎會”的總堂主柳書玉跟十堂堂主。這些人怎麼住在這座廟裡,又怎未見那位“黑騎會”的會主郭玉珠。
任少君這一行十四人一出來,廟左的偏門開了,幾個黑衣漢子拉著一十三匹蒙古種健騎走了出來。
這時候,任少君向著從廟前草地上拉過坐騎的黑衣壯漢開了口,是問話:“天化,你沒弄錯麼?”
那黑衣壯漢當即答道:“爺,您放心,絕錯不了,天化要是害您白跑一趟冤枉路,您請唯天化是問就是。”
任少君微一點頭,探馬喝道:“那好,大夥兒上馬。”
十三人連同任梅君在內,翻身上了馬。
任梅君那豐腴的嬌軀上,裹著一件黑色的勁裝,外罩黑衣風氅,以一塊黑紗包著滿頭的青絲,看上去那成熟的風韻特別醉人。
任少君回過頭去向適才那開門漢子低低交待了幾句,沒聽見他說了些什麼,只見那漢子連連點頭。
跟著,他騰身上了馬,兩腳磕處,胯下健騎昂首長嘶,撥開四蹄,當先向著曠野中馳去。
接著都動了,轉眼間十四匹快馬消失在迷濛的霧氣裡。
天大亮了,霧散了,霧珠也沒了,又是兩匹快馬馳到了廟前,前面一匹黑馬上,是“黑騎會”會主郭玉珠,後面那一匹上,高坐著“黑騎會”的總巡察關玉飛。
馬停人落地,郭玉珠隨手把韁繩往身後一交,道:“怎麼沒見有人出來?”說著,他就要往廟裡去。
這時候廟裡快步迎出來個人,是早上那開門的漢子,身材瘦小,跟個猴兒一樣,穿著一身勁裝,髮辮仍盤在頭上,出廟門他便哈下了腰:“會主,您回來了。”
郭玉珠有點不高興,嗯了一聲道:“才起來麼?”
那瘦小漢子忙道:“不,早起來了。”
郭玉珠道:“那麼是沒聽見我回來,馬蹄聲還不夠響?”
那瘦小漢子明白了,忙陪笑說道:“您恕罪,屬下正忙著收拾東西,一時沒能騰開手……”
郭玉珠凝目問道:“收拾東西?收拾什麼東西?”
那瘦小漢子道:“是這樣的,今兒個一大早,‘承德’來了人,說行宮裡有事,要任爺跟夫人去一趟,他二位來不及等您就帶著總堂主等幾位走了,臨走交代屬下留下等您回來,順便把東西收拾……”
郭玉珠眉鋒一皺道:“什麼事這麼急,多等一會兒都不行……”
那瘦小漢子道:“這個任爺沒交待,看樣子像有什麼急事,聽說那來送信的漢子沒停腳……”
郭玉珠“哦”地一聲道:“任爺跟夫人什麼時候走的?”
那瘦小漢子道:“霧沒散就走了……”
郭玉珠道:“那走了不少時候了……”轉過頭去道:“玉飛你看怎麼樣?”
關玉飛微一欠身道:“全憑您做主。”
郭玉珠一點頭道:“那好,走,咱們趕他們去,走得快一點,也許就能趕上他們了……”
轉過頭去對那瘦小漢子道:“你進去收拾東西吧,轉知留下的弟兄們,在我沒回來之前不許遠離,更不許惹事,哪個敢不聽別怪我不客氣。”
在瘦小漢子恭敬答應聲中,郭玉珠跟關玉飛翻身上了馬,郭玉珠一馬當先馳了出去。
關玉飛抖韁喝馬,剛要跟上,郭玉珠坐騎前蹄突然揚起,一個飛旋轉了回來,郭玉珠鞍上倏揚沉喝:“站住。”
那瘦小漢子剛踏上石階,聞聲忙停步回身:“會主,您是叫我?”
郭玉珠冷然說道:“過來。”
那瘦小漢子有點詫異,但他沒敢問,忙快步走了過去,到馬前哈下腰去:“您還有什麼交待?”
郭玉珠冷冷說道:“告訴我,任爺跟夫人帶著人上哪兒去了?”
那瘦小漢子道:“屬下剛才稟報過,行宮裡來了人………”
郭玉珠道:“少說廢話,直說,上哪兒去了?”
那瘦小漢子道:“‘承德’啊……”
郭玉珠抖手“刷”地就一馬鞭,打得那瘦小漢子臉上一道血痕,“哎喲”一聲捂臉倒了下去。
關玉飛一驚,夾馬馳到,道:“會主……”
郭玉珠馬鞭一揚,冷然說道:“我要知道什麼人給他的膽子,他敢欺我。”
關玉飛怔了一怔,立即轉過臉去喝道:“起來。”
那瘦小漢子可不敢躺在地上撒賴,忙一骨碌爬了起來,想必郭玉珠那一鞭不輕,他捂著臉直哆嗦。
關玉飛道:“會主的話你聽見了?”
那瘦小漢子說話像哭:“屬下聽見了,屬下哪有天膽敢欺會主……”
郭玉珠道:“沒有麼?”
那瘦小漢子忙道:“會主明鑑,沒有。”
郭玉珠冷然一笑道:“這麼說是我冤枉了你。”
那瘦小漢子忙道:“屬下不敢,只是……”
郭玉珠冷然截口說道:“把你的手放下來。”
那瘦小漢子遲疑了一下,手從臉上緩緩放了下來。
郭玉珠道:“睜開你的眼。”
那瘦小漢子一時摸不透是怎麼回事,也不敢問,惶恐地看了郭玉珠一眼。
郭玉珠道:“把眼睛睜大些。”
那瘦小漢子當真把眼睛睜大了些。”
郭玉珠道:“別看我,看我沒有用,右看,地上。”
那瘦小漢子忙往右邊地上看去,連關玉飛也把目光投了過去,他也摸不透是怎麼回事。
只聽郭玉珠冷然問道:“地上那一個一個的痕印是什麼?”
那瘦小漢子忙道:“回您,那是馬蹄印……”
郭玉珠道:“往哪個方向去的?”
那瘦小漢子道:“往東……”
郭玉珠道:“‘承德’呢,在哪個方向?”
那瘦小漢子臉色一變,沒說話。
郭玉珠冷喝說道:“答我問話。”
那瘦小漢子一驚,只好硬著頭皮答道:“在西邊兒。”
如今連關玉飛也明白了,他剛向著郭玉珠投過佩服一瞥,只聽郭玉珠冷然喚道:“玉飛。”
關玉飛鞍上欠身,忙應道:“屬下在。”
郭玉珠道:“我‘黑騎會’中,欺上者該當何罪?”
關玉飛濃眉一揚道:“凌遲處死。”
郭玉珠道:“你給我行刑。”
關玉飛應了一聲,翻身離鞍下馬。
那瘦小漢子砰然一聲來個雙膝落地,白著臉顫聲說道:“會主開恩,屬下說的是實話……”
郭玉珠冰冷說道:“玉飛先割了他的那根舌頭。”
關玉飛應聲走了過去。
那瘦小漢子機伶一顫,翻身竄起想跑。
郭玉珠抖手一馬鞭正抽在他腿上,他大叫一聲又倒了下去,一翻身又跪在馬前,急急顫聲說道:“會主開恩,是任爺交待屬下這麼說的……”
郭玉珠道:“我就知道有人給了你膽,如今我要聽實話。”
那瘦小漢子道:“稟您,任爺跟夫人帶著人往……往……”
郭玉珠掌中馬鞭一動,瘦小漢子忙接了下去:“往‘老爺嶺’去了。”
郭玉珠微微一怔,道:“他往‘老爺嶺’幹什麼去了?”
瘦小漢子道:“這個屬下不知道……”
郭玉珠“嗯!”了一聲。
瘦小漢子忙道:“會主開恩,屬下這回說的是實話……”
郭玉珠道:“那麼我問你,是誰來報的信兒?”
瘦小漢子忙道:“回您,是成天化。”
郭玉珠道:“成天化?”
關玉飛道:“會主,是一堂的弟兄,精明幹練,身手也不弱,很得任爺器重。”
郭玉珠望著瘦小漢子又問道:“成天化報的什麼信兒,都說了些什麼?”
瘦小漢子道:“成天化回來就進了任爺屋裡,屬下沒聽見他跟任爺都說了些什麼,不過成天化很急,任爺也走得很匆忙,出了廟門之後任爺問成天化會不會弄錯,成天化說絕錯不了,絕不會讓任爺白跑一趟……”
郭玉珠眉鋒一皺道:“他這是干什麼去了……”目光一凝,接問道:“任爺又是怎麼交待你的?”
瘦小漢子遲疑了一下道:“任爺交待屬下,等您回來之後,就說他跟夫人上‘承德’去了,行宮裡有急事……”
郭玉珠冷然一笑:“你也是不得已,我不怪你,玉飛,走。”拉轉坐騎,飛也似地往東馳去。
關玉飛答應一聲策馬趕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