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〇五
任梅君呆了一呆道:“你能……你又不是神仙,可以讓人家別說,怎能讓人家不想?”
郭玉珠道:“我能,只要派兩個心腹人下山,就能解決這難題。”
任梅君微愕說道:“派兩個人下山去幹什麼?”
郭玉珠道:“不惜一切代價,到哪個旗裡換取一男一女,找個夜晚把他倆弄到山上來,制他倆穴道,把他倆放在一處,然後一劍揮下,這不就行了麼?”
任梅君笑道:“好主意,玉珠,我可沒想到你頗有一套鬼心智。”
郭玉珠道:“這硬是被逼出來的。”
任梅君柳眉微微一皺,道:“好是好,只是你不覺得太狠了些麼?”
郭玉珠淡然一笑,笑得怕人,道:“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為了自己就不顧了那麼多了。”
任梅君微微一懍,抬頭說道:“我也沒想到你有那麼狠的心腸!”
郭玉珠哼哼笑道:“我連生身父母都不要了,心腸還不夠狠麼,其實那也要看跟誰比,有道是:‘青竹蛇兒口,黃蜂尾上針,兩者不為毒,最毒婦人心’,要是跟有些女人家比起來,我這付狠心腸該是小巫見大巫!”
任梅君笑道:“不錯,這倒是實話,我的心腸就夠毒的,你可得提防點!”
郭玉珠笑道:“何用你提醒,我早就在時刻提防了,明槍好躲,暗箭難防,最怕死在睡夢中,那不但冤而且可憐。”
任梅君含笑說道:“我真要來個謀殺親夫的話,你是躲不掉的!”
郭玉珠笑問道:“是麼?”
任梅君道:“我殺人是不用刀的,手上連點血腥兒都不沾。”
郭玉珠撫掌笑道:“只怕這是實話,怕人的也就在這兒……”
任梅君目光忽地一凝,道:“別胡扯了,說正經的,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郭玉珠臉上堆著殘餘的笑容,道:“一句話,因為我不算糊塗,明安危,知利害。”
任梅君微愕說道:“這話……”
郭玉珠道:“梅君,你明白。”
任梅君笑了,微一點頭,道:“不錯,我明白,你也明白了?”
郭玉珠道:“早在我進入那堆野草裡查看,聞見一股特有的香味兒時我就明白了,所以我交待馬師姐別聲張。”
任梅君道:“所以你拿起那琉璃瓶聞個沒完?”
郭玉珠道:“我很為那股香味陶醉。”
任梅君淡然一笑道:“你以為她會聽你的麼?”
郭玉珠道:“她要是也跟我一樣地明白的話,我以為她會聽我的。”
任梅君道:“你這話……”
郭玉珠道:“她得提防著被人反咬一口。”
任梅君笑了,道:“真是,拿賊拿贓,捉姦成雙,她卻連個人影都沒瞧見。”話鋒忽地一轉,道:“我以為你心裡並不願意這麼做。”
“當然,”郭玉珠道:“我恨不得把他倆碎屍萬段,挫骨揚灰。”
任梅君道:“為什麼不這麼做?”
郭玉珠道:“我說過,我明安危,知利害,我不願因小失大。”
任梅君一笑說道:“這麼說你是甘願戴綠頭巾了?”
郭玉珠臉色一變,目中寒芒暴閃,道:“無論你跟誰,我絕不干涉,願意永遠裝聾作啞下去,但是我希望你以後做得高明點。”
任梅君嬌笑說道:“這樣的丈夫少見,你倒真大方啊。”
郭玉珠淡然一笑道:“早在你把身子給我的那一天,我就大方了。”
任梅君目光一凝,道:“玉珠,這話怎麼說?”
郭玉珠道:“我並不是頭一個。”
任梅君花容一變,旋即吃吃笑道:“原來你並不糊塗啊……”
郭玉珠道:“再糊塗的人他也不會糊塗到這地步,你要是把郭玉珠當成了永不解事的公子哥兒,那你就錯了。”
任梅君道:“看來從今後我得對你重新估價。”
郭玉珠道:“那是應該的,等吃了虧那就來不及了。”
任梅君笑道:“你放心,我這個人永不會吃虧的。”
郭玉珠道:“那就好,告訴我,以前的是誰?”
任梅君道:“你問這個幹什麼?”
郭玉珠道:“沒什麼,只是想知道一下,說不說在你。”
任梅君道:“你拈酸吃醋麼?”
郭玉珠笑道:“你以為我會麼?我要會拈酸吃醋的話,到如今我這‘黑騎會’大寨裡,至少要樹上上百個空壇了。”
任梅君輕拍玉手笑道:“這才是絕妙好詞,其實告訴你也無妨,說出來會嚇你一大跳,因為你絕想不到,做夢也想不到……”
郭玉珠道:“郭玉珠別的沒有,倒有一顆嚇不破的鐵膽。”
任梅君凝目一笑道:“你以為我這身所學是怎麼來的?”
郭玉珠臉色陡然一變,道:“我早就懷疑了!”
任梅君道:“什麼地方讓你懷疑了?”
郭玉珠道:“你常去請安,每一次總要在那兒待幾天。”
任梅君道:“這也是人之常情,並不足讓你動疑。”
郭玉珠道:“你每去一次,那兒總要閉門三天,不見任何人,這情形並不尋常。”
任梅君笑道:“這倒說著了,敢情你還是個有心人哪。”
郭玉珠淡然一笑道:“誰叫你是我的枕邊嬌妻?這兩位也是一樣?”
任梅君道:“我不是也常去請安麼,要是停一陣子不去,他兩位就會想我。”
郭玉珠道:“好的是我還勸你常去。”
任梅君道:“以後只怕你就不會讓我去了。”
“不,”郭玉珠搖頭說道:“我說過,我絕不干涉你。”
任梅君笑了,笑了笑之後始道:“其實也是,我任家幫你的忙,你要什麼給什麼,這對你總是有益無損的,你不干涉我,我也不干涉你,緣盡分散,將來你還可以找個姑娘,又何必管那麼多!”
郭玉珠淡然一笑道:“其實我有點懊悔了。”
任梅君道:“你懊悔什麼?”
郭玉珠道:“懊悔我所得的一切。”
任梅君笑道:“可惜你已經騎虎難下,別的不說,就拿你對你那位霜姐的事,郭家人就饒不了你。”
郭玉珠道:“好在我只是懊悔,並沒有打算收手回頭。”
任梅君道:“這麼說你是打算在這條路上走下去。”
郭玉珠笑笑說道:“不到地獄,永無休止,反正已經壞了,何不乾脆壞下去。”
任梅君嬌笑說道:“那咱倆的緣份還沒有盡。”
郭玉珠道:“當然,郭家還沒有敗亡。”
任梅君目光一凝,道:“你這話什麼意思?”
郭玉珠微微一笑道:“你我都明白,不是麼?”
任梅君臉色一變,她笑了:“我何止要對你重新估價,簡直該把你抬得高高地。”
郭玉珠道:“那倒不必,抬得高,摔得重,我寧願你把我看低些,這樣我還可以安心睡覺……”
任梅君妙目一睜,道:“玉珠,我生平第一次走眼……”
郭玉珠陡然一笑道:“你忒謙,我不知道你的還多,而我卻已在你指掌間。”
任梅君嬌媚一笑道:“夫妻倆嘛,誰吃點虧有什麼關係,是麼?”
郭玉珠笑笑說道:“話是不錯,你我夫妻總要有一個得吃虧的。”
任梅君道:“做丈夫的都該體貼疼愛自己的嬌妻,吃虧的應該是你而不是我。”
郭玉珠道:“我是說將來。”
任梅君道:“夫妻不都要白首偕老么?”
郭玉珠淡笑說道:“你知道,我也明白,你我這種夫妻是不可能到白頭的,能再維持三五年,就稱得上個‘長’字。”
任梅君笑了,道:“將來你打算讓我吃虧?”
郭玉珠道:“我這個人有一句說一句,到了那一天我就不會再讓你了。”
任梅君笑道:“可巧我也從不讓人。”
郭玉珠微微一笑,忽轉話鋒,道:“告訴我,如今的這個是誰?”
任梅君含笑問道:“你猜猜看?”
郭玉珠道:“你不願意說?”
任梅君道:“我不能不為他的安危著想。”
郭玉珠道:“你以為我敢殺他麼?”
任梅君道:“你現在當然不敢,不過到你敢殺我的那一天,你也就一樣地敢殺他了。是不,不讓你知道他是誰不就沒事了。”
郭玉珠淡然一笑道:“我沒想到你會這麼護他。”
任梅君道:“這是一定的道理,戀姦情熱嘛。”
郭玉珠道:“你以為我不知道他是誰麼?”
任梅君道:“你知道他是誰?”
郭玉珠微一搖頭道:“我還是裝作不知道得好。”
任梅君目光一凝,笑道:“你讓我有高深莫測之感。”
郭玉珠道:“是麼,為什麼?”
任梅君道:“我懷疑你真知道他是誰,可是我又不信你會知道……”
郭玉珠笑笑說道:“我倒希望你對我永遠高深莫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