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〇
馬榮祥皺了皺眉,但沒說話。
這時候,廊簷下傳過來一聲清脆冷哼:“往前站,領三爺的罰。”
俊漢子霍然轉過臉去,道:“小妹,馬家的瞼都讓他丟光了,東北的威名也讓他掃了,咱們什麼時候受過,難道他不該……”
馬四姑娘冷冷說道:“我沒說不該,我也不敢說這兩個字,三哥你有這個權,罰誰誰都得領著,不過假如是為栽在人家手裡被罰,我請三爺你先罰我。”
俊漢子臉上有了笑容,道:“小妹,你這是……那我怎麼敢……”
馬四姑娘道:“你還有什麼敢不敢的,除了大哥之外,你把誰放在眼裡過?你可別誤會,我說的實話,剛才我也栽在人家手裡。”
俊漢子一怔,道:“小妹,你也……是怎麼回事?”
馬榮祥忙道:“進屋歇歇再說,進屋歇歇再說……”
向著兩個大漢阿金、阿海一擺手,道:“路上夠累的,你兩個洗把臉歇歇去。”
兩個大漢答應一聲,一躬身,轉身而去。
馬榮祥回過臉來喝道:“別站在這兒惹三爺生氣,還不進屋去。”
那漢子忙答應一聲,又向著俊漢子一躬身:“謝三爺恩典。”匆忙地退走了。
馬榮祥轉過臉來露了笑容:“走,老三,屋裡歇歇去。”
俊漢子一點頭,跟馬榮祥同時邁了步,他含笑叫了聲:“小妹。”
馬四姑娘沒理他,擰身進了屋。
俊漢子抬頭笑道:“一來就捅翻了馬蜂窩,這一下有我受的。”
馬榮祥道:“她專愛施小性子,自己兄妹,難道不知道誰……”
說話間,兩個人上廊簷進了屋,屋裡,馬四姑娘正伸手去拿馬鞭,馬榮祥忙上前說道:“小妹,你幹什麼去?”
馬四姑娘沒回身,道:“出去溜躂溜躂,透透氣去。”
馬榮祥道:“你開玩笑,老三剛來……”
馬四姑娘道:“他來他的,我走我的,有什麼相干?”
馬榮祥道:“小妹,別鬧脾氣好不?幹什麼動不動就施小性子?大哥把老三派了來,一定有什麼緊要大事……”
馬四姑娘道;“當家的除了大哥就是二哥你,大哥沒出來,在外面這一幫人由你當家,有什麼事跟你說就行了。”轉身就往外行。
俊漢子橫鞭一攔,陪笑說道:“小妹,好久不見了,我從東北剛到這兒,一見面就跟我鬧彆扭,忍心?又怎好意思?”
馬四姑娘嬌靨一揚,道,“我忍心?我不好意思?弟兄們有各人的姓,誰也沒有賣給馬家,往日替馬家流血賣命,這一趟又老遠地跟著往外跑,能不能回東北去還難說,已經夠苦險的了,你身為當家三爺,不說安慰人家幾句,一來就逞威抽人,你忍心,你好意思?”
俊漢子道:“小妹,馬家待他們也不薄。”
馬四姑娘柳眉一揚,道:“你還這麼說,人家哪一個有義務替馬家流血賣命?”
俊漢子道:“當初誰讓他們往馬家旗號下站的?”
馬四姑娘臉色一變道:“好,你有理,我惹不起總躲得起。”扭頭就要走。
俊漢子忙橫跨一步攔住了出門路,馬四姑娘帶著氣衝勁兒大,差一點就撞進俊漢子懷裡,她硬一撤身,冷然說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俊漢子忙道:“小妹,你聽我說……”
馬四姑娘道:“我不想聽,也不敢聽,閃開。”
俊漢子道:“小妹,你想叫我讓路,就先抽我幾鞭。”
馬四姑娘冷笑說道:“我怎麼敢哪,你三爺操生殺大權,我還怕……”
俊漢子忙道:“小妹,饒人一次,我錯了,行麼?”
“錯?”馬四姑娘冷笑說道:“你三爺也會認錯,又向誰認過錯?我可不敢當,再說你三爺也永遠沒個錯的時候,錯的是我,錯在我沒能耐,自己栽了跟斗弟兄跟著倒霉。”
她一擰身,又要往外走。馬榮祥在旁邊一把拉住了她,他說好說歹,俊漢子跟著認錯賠不是,好半天,總算把四姑娘勸住了。
雖然是勸住了四姑娘,可是四姑娘的氣還沒消,她一丟馬鞍,轉身砰然坐在了炕邊兒上。
背著馬四姑娘,俊漢子向著馬榮祥搖頭苦笑。
馬榮祥沒表示什麼,一抬手,道:“老三,坐下,咱們邊歇邊聊。”
俊漢子坐在椅子上,馬榮祥自己也抬過了一把椅子,坐定,他抬眼望向俊漢子,問道:“老三,路上怎麼樣?”
俊漢子傲然一笑道:“天下什麼地方去不得,走自己的路還不平靜?”
馬四姑娘以背對人,揚了揚眉,但她沒插嘴。
馬榮祥轉了話鋒,問道:“大哥派你來,有什麼事兒?”
俊漢子道:“二哥看看,這是大哥的手令。”
扯下右手的鹿皮手套,探手入懷摸出了一封沒封口的信,順手遞給了馬榮祥。
馬榮祥接過了信,抽出一看,神色一怔,然後抬眼詫聲說道:“大哥這是什麼意思?”
俊漢子含笑說道:“二哥難道不懂麼?”
馬榮祥道:“難道說大哥打算換旗號?”
俊漢子笑了笑,搖頭說道:“那倒不是,只不過暫時讓咱們並過去,聽他的。”
馬榮祥道:“聽誰的?”
俊漢子指了指馬榮祥手上的那封信,道:“大哥信上不是寫著的麼?”
馬榮祥道:“大哥信上只寫著‘黑騎會’,我怎麼知道是誰?”
俊漢子道:“當然是‘黑騎會’的會主。”
馬榮祥道:“‘黑騎會’?我怎麼從沒聽說過江湖上有這麼個組織?”
俊漢子道:“剛創的,沒多久,算算還不到半個月。”
馬榮祥“哦!”地一聲道:“那就難怪了,‘黑騎會’的會主是誰?又是個怎麼樣的人物?”
俊漢子搖頭說道:“不大清楚,總之不是外人。”
馬榮祥訝然說道:“不是外人?”
俊漢子道:“聽大哥說此人跟任師哥有淵源,跟咱們也是同門,這是大哥聽任師哥說的,大哥自己也不大清楚。”
馬榮祥道:“有這種事……”
俊漢子道:“既然是任師哥的意思,大哥也下了手令,二哥還有什麼可猶豫的,都是自己人,還會有錯麼?”
馬榮祥道:“話是不錯,我不是猶豫,也不是怕出什麼錯,我只是不明白為什麼要咱們並過去,這是什麼意思?”
俊漢子道:“這個大哥沒交待,也不知道任師哥有沒有跟大哥說個明白,反正要咱們並過去聽‘黑騎會’的就是,以我看,既然是自己人,走的還不是一條路,干的還不是一回事兒?”
馬榮祥沉吟一下,道:“大哥的意思是叫我跟小妹,帶著弟兄馬上報到去?”
俊漢子道:“二哥,大哥信上寫的很清楚。”
馬榮祥抬手把信遞向馬四姑娘,道:“小妹,你看看。”
馬四姑娘動也沒動,道:“既然有二哥跟三哥在這兒,天大的事自有二哥跟三哥做主,我看什麼?用不著,也沒這個必要。”
馬榮祥眉鋒一皺,道:“小妹,你有完沒有了麼?”
馬四姑娘霍地轉過臉來,道:“沒有,怎麼樣?”
“我的爺。”馬榮祥嚇了一跳,忙苦笑著說:“誰敢拿你幺爺怎麼樣呀!那是耗子舐貓鼻樑骨,作死,壽星公公上吊,活得不耐煩了!”
馬四姑娘想笑,俊漢子卻笑在了前頭,馬四姑娘把剛自唇邊泛起的笑意倏地斂去,換上來的一臉寒霜更冷。
她冷哼了一聲,劈手奪過了那封信,垂眼一看,隨即把信遞還馬榮祥,冷冰冰地道:“大哥下了手令,事情就成了定局,還有什麼好看的,還有什麼好說的,遵命行事不就是了麼?”
俊漢子趁機找話,道:“小妹,你的意思是……”
馬四姑娘板著臉道:“我沒有什麼意思,跟著大夥兒走,遵令行事。”
俊漢子碰了個軟釘子,卻是一點脾氣也沒有,他轉眼望向了馬榮祥,馬榮祥還真不是個糊塗人,當即說道:“小妹,有個完,有個了,行麼?這不是雞毛蒜皮小事,求求你,別再施小性子了,行麼?”
馬四姑娘冷冷一笑道:“我怎麼敢哪!”
馬榮祥濃眉一揚,道:“小妹,怎麼你也跟一般女人一樣……”
馬四姑娘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聽這一句,她美目一瞪,道:“要我說什麼,大哥他糊塗,只知道下令,也不交待個清楚,現在好,咱們在外面的不能不聽命令,但卻連‘黑騎會’的底細一點也不知道……”
馬榮祥皺著眉道:“我原也這麼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