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總算知道了一樁,大姑娘輕輕地吁了一口氣,道:“二妹,他的人品……”
美姑娘道:“比哥哥強多了,人家有丈夫氣概,不像哥哥……”
大姑娘輕輕說道:“玉珠已是罕見的美男子,他比玉珠還強,那就難怪了!”
美姑娘嬌靨一紅,道:“霜姐,人家跟你說正經的,你怎好意思……”
“好,說正經的!”大姑娘眼看美姑娘那動人的嬌態,香唇邊上也浮現了一絲輕微笑意,道:“你跟他……是怎麼認識的?”
“認識?”美姑娘搖了頭,道:“不,霜姐,我跟他還不認識!”
大姑娘呆了一呆,道:“那……那是怎麼回事?”
美姑娘道:“是這樣的,霜姐,兩個多月前的一天,我坐船出來,看見他在‘遼河’裡打魚……”
大姑娘截口說道:“該是從那一眼就把心交給了他,是不是?”
美姑娘嬌靨一紅,嬌羞地點了點頭:“他的身手比別人都利落,撒網收網也不像別人那麼費力,當時我就忍不住多看了他兩眼……”
大姑娘道:“他可曾看你?”
“別提了,霜姐!”美姑娘眉梢兒一揚,道:“可別把人氣死,提起來我就著惱,他的心裡跟眼裡就只有‘遼河’裡的那些魚,對別的就不看一眼……”
大姑娘忍不住笑道:“別怪人家,人家本來是個打魚的,一天的生計寄於此,他不看魚看什麼?當然是全神貫注!”
美姑娘道:“根本不是那回事,他就像塊木頭,也像個睜眼瞎子,簡直就分不出好壞,後來大船經過,魚被驚散了,這他才抬眼向大船看了一眼,也就只那麼一眼……”
大姑娘忍住笑意,道:“那是氣人,這麼一位美姑娘站在眼前,風華絕代,豔壓塵寰,他該驚為天人,目不轉瞬地凝注,忘記了打魚,甚至於忘記他在船上、他是誰……”
美姑娘道:“是呀……”嬌靨猛地一紅,立即擰著嬌軀撒了嬌:“不來了,霜姐,你又打趣人家了……”
大姑娘失笑說道:“好了,二妹,聽我說,你就該叫他一聲!”
“叫他一聲?”美姑娘雙眉一揚,道:“才不呢,憑什麼?他神氣?他為什麼不先叫我?”
大姑娘道:“他是個打魚的,你坐著那麼氣派的大船,人家知道你是哪家閨閣千金、官家小姐,哪敢唐突呀,一個不好把他當成了輕薄兒,那是要吃官司的呀!”
美姑娘一跺腳,嗔道:“霜姐,你又來了,你要再這樣,我就不說了……”
大姑娘忙道:“好,好,好,我的好二妹,我不敢了,只此一次,下不為例,好不?快說吧,後來呢?”
美姑娘道:“後來……隔沒幾天,我晚上在‘遼陽’城裡又碰見了他,這回不同了,他已不是那身漁人打扮,換了衣裳,斯斯文文的,坐在街口一個小小攤兒上正在賣字畫呢……”
“那是!”大姑娘道:“要不換件衣裳,打扮得斯斯文文像個讀書人,豈不有點不倫不類,讓人笑掉大牙?”
美姑娘道:“我當時可不敢認他,絕不相信這個賣字畫的就是他,我當時很詫異,心想一個打魚的怎麼能寫擅畫?他既然能寫擅畫,為什麼又跟波濤為伍,不避風吹雨打太陽曬地去打魚?”美姑娘嬌羞地接道:“我看他背後牆上掛著字畫,字好,畫更好,連當今幾位名家都要自嘆不如,當時我還不相信那些字畫是出自他手筆……”
大姑娘嘆道:“二妹,你這才是門縫兒瞧人,把人瞧扁了!”
美姑娘道:“也真是,霜姐,後來我故意要試試他,我走過去買幅字畫,可是我不要現成的,我要他當場寫、當場畫,沒難倒他,他提起筆來不假思索,一揮而就,真可以說字是鐵劃銀鉤,當稱丹青妙手……”
大姑娘道:“這樣的才華誠不多見,以我看他有武學根基,更有這般造詣,該是個文武雙全的奇才!”
美姑娘哼了一聲道:“他還真神氣哩,多給他一分他都不要,而且又不是沒見過,他是像不認識我似的,連眼皮都沒抬一下,好傲,弄得人好窘,有什麼了不起,充其量是一個會打魚的書呆子!”
大姑娘眨動了一下美目,道:“恐怕他確有過人之處!”
美姑娘不服地道:“何以見得?”
犬姑娘道:“要不然我這位如此高傲的二妹,豈會把整顆兒的心都交給他?”
美姑娘明白了,嬌靨一紅,又要發嗔撒嬌!
大姑娘卻笑容一斂,正色說道:“二妹,說真的,這個人是不可多得的耿介之士,彬彬君子,你的眼光沒有錯!”
美姑娘目光一凝,道:“霜姐,怎見得他是個耿介之士?”
大姑娘道:“你不是說麼,多給一分錢他都不要,非耿介高潔之士,焉能臻此?”
美姑娘眨動了一下美目,道:“那麼,又怎見得他是個彬彬君子!”
大姑娘道:“美色當面不屑一顧,非彬彬君子,又豈能臻此?”
美姑娘美目閃射出喜悅光采,道:“只是他那麼傲,令人……”
大姑娘截口說道:“二妹,人該有傲骨,不可有傲氣,你喜歡那些見了美貌的姑娘家便涎臉陪笑獻慇勤……”
美姑娘眉鋒一皺,道:“噁心,聽著就討厭,別說看見了!”
大姑娘道:“是嘍,那就對了,他傲得對,你的眼光也沒錯!”
美姑娘眉鋒深皺了一分,道:“可是……那麼,霜姐,你說我該怎麼辦?”
大姑娘沉吟了一下,道:“大伯跟大伯母幾位知道麼?”
“老天!”美姑娘吐了吐香舌,道:“連他姓什麼,叫什麼都不知道,怎麼能告訴爹娘,怕不被人笑死,那多臊得慌,娘還好,爹非罵我不可,要來個家教不嚴,從此不許我出門……”
“你錯了,二妹!”大姑娘道:“幾位老人家的當年,咱們做小輩的不是不知道,郭家的人也都是性情中人,哪一個不沾情孽的……”她微偏螓首,接道:“固然,現在對兩位老人說,還嫌早了些,到時候你儘量放心大膽對他幾位說,假如他幾位有半句責罵,你唯我是問,我替你出面跟他幾位抗辯去,必要時我能把爺爺搬出來……”
美姑娘“喲!”地一聲道:“好厲害,知道你是爺爺奶奶面前的大紅人!”
大姑娘道:“可別這麼說,二妹,三位老神仙對誰都一樣,隔輩人,三位老神仙能不個個疼愛,視為心頭之肉?”
美姑娘小嘴兒甜笑,沒說話!
“至於你自己……”大姑娘接著說道:“好在我在這兒還有一陣子好呆,讓我先看看他再說,行麼?”
美姑娘點了點頭,道:“霜姐是要……”
大姑娘道:“我想對他這個人多瞭解些!”
美姑娘道:“霜姐的眼光比我的眼光高明,那自然好!”
大姑娘道:“咱們之間還有什麼誰高明,誰不高明……”
美姑娘還想說些什麼,但她忽地一聲“咦!”,抬起美目望瞭望,道:“霜姐,只顧著說話了,怎麼咱們追到現在,還沒見哥哥的蹤影?”
大姑娘眉鋒微皺,道:“怕是咱們追錯了方向……”
美姑娘抬手往前一指,道:“霜姐,你瞧,咱們都快到‘台安’了……”
可不是麼,眼前不到半裡處坐落一座城池,再有片刻工夫也就到了!
美姑娘剛把話說完,由身旁十餘丈外一片樹林掠出一條人影,直向大姑娘跟美姑娘立身處騰射過來!
大姑娘下意識地一驚,粉臂凝功,就要喝問!
美姑娘已然說道:“霜姐,別……是自己人!”
說話工夫,那人雙足射落面前,是個精壯黑衣漢子,他一落地,立即恭謹下身,道:“見過二姑娘!”
美姑娘皓腕微抬,道:“你在這兒幹什麼?”
那黑衣漢子道:“屬下等剛剛接著少主的飛鴿傳令,是以屬下等正在附近搜尋那‘玉翎雕’的蹤跡……”
美姑娘道:“可有‘玉翎雕’的蹤跡?”
黑衣漢子道:“回二姑娘,‘玉翎雕’可能已過了‘遼河’往東去了!”
美姑娘詫異地道:“怎麼,‘玉翎雕’他……他往東去了,你怎麼知道?”
黑衣漢子道:“回二姑娘,屬下曾在這一帶打聽,聽說有個面目醜陋,身穿白衣的人,手提一個小包袱往東去了!”
美姑娘道:“你怎麼知道他就是……”
大姑娘心頭跳動,忙道:“二妹,沒錯,是他,他就是這麼一身打扮,他手裡拿著的那個小包袱,就是……”嬌靨微微一紅,住口不言!
黑衣漢子道:“稟二姑娘,看見他的人也說在他肩膀上停著一隻羽毛雪白巨鳥,大概那就是‘玉翎雕’!”
美姑娘雙眉一揚,道:“他好大膽,竟然越走越近郭家的勢力中心了,他這是想幹什麼,霜姐,你看咱們是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