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
李七郎笑笑說道:“說穿了不值一文錢,二格格知道,德怡郡主早在當年就皈依三清,算不得皇親貴族了。”
納蘭道:“這個我知道,怡姑婆是在白雲觀修行的,只是這跟你知道她老人家有什麼關係?”
李七郎道:“當然大有關係,二格格請想,德怡郡主早在當年便已不是皇族親貴,當然就可經常在江湖上走動,既然經常在江湖上走動,還怕人不知道麼?再說,德怡郡主當年還曾隨傅侯伉儷遠赴藏邊平亂,大名早已深刻在每一個武林人物心中,後世哪有不津津樂道的?”
這番話納蘭聽信了,她點了點頭道;“原來你是這樣知道的,我說嘛,你怎麼會知道我怡姑婆。”
李七郎道:“二格格,令姑丈如今……”
納蘭道:“我姑爹現在也是位王爺了,就是榮親王,你問這……”
李七郎“哦”地一聲道:“我只是奇怪,據說令姑丈當年曾神奇地失了蹤,多少年沒有消息,怎麼如今又回來了,而且成了親王?”
納蘭驚訝地道:“你也知道我姑爹當年失蹤的事……”
李七郎道:“也是在江湖上聽人說的。”
納蘭道:“那我就不清楚了,反正我姑爹如今人在內城,而且是位親王沒有錯,聽說我姑姑嫁我姑爹的時候,我姑爹還不到三十歲,要說回來嘛,那也該是很早以前的事了。”
李七郎道:“那是,那是……”
納蘭道:“說了半天,你還是沒告訴我你是個幹什麼的。”
李七郎道:“我不是說過了麼,我是個……”
納蘭道:“你剛才說的我聽見了,我知道,可是你沒說,你究竟是個幹什麼的啊,譬如唱戲,做生意……”
李七郎道:“二格格,這麼說吧,我是個到處閒逛的江湖人。”
納蘭道:“到處閒逛,那吃什麼,穿什麼啊?”
李七郎笑道:“二格格,我既不偷又不搶,還好,沒愁過吃也沒缺過穿。”
納蘭道:“那你的花用是哪兒來的啊?”
李七郎道:“二格格可聽說過這句話,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
納蘭道:“這麼說你的花用全是靠朋友……”
李七郎點頭說道:“不錯,全靠朋友們幫忙,江湖上本就是這樣,江湖人講的是義氣,今天你有花你的,明天我有花我的。”
納蘭道:“原來是這樣,倒是挺好玩的。為什麼你們江湖人都不願找個事做,不願在一個地方長待呢?”
“誰說的?”李七郎道:“沒有一個江湖人不是過膩了這種東飄西蕩,居無定所的生涯的,可是江湖人有江湖人的怪脾氣,高不成,低不就,其實江湖人除了打殺鬥狠之外又會什麼?鏢局容納不下,護院又自覺委曲,至於在一個地方長待,江湖人不是不願意在一個地方待久,而是不能在一個地方待久,二格格知道,江湖人沒有一個不樹仇的,誰要是在一個地方待久了,仇家就會聞風尋上門,所以只有東飄西蕩,讓人捉摸不定了。”
納蘭道:“這種日子什麼時候算完,什麼時候算了啊?”
李七郎笑笑說道:“到了嚥氣的那一刻,就算完,就算了。”
納蘭皺眉說道:“這麼說,江湖人的日子也不好過嘛。”
李七郎道:“本來就不好過,一行不知道一行苦,行行都有本難念的經,有很多人就是跟二格格剛才的說法一樣,認為江湖人仗劍控韁,馳騁縱橫,自由自在,無拘無束,那種生涯令人羨慕,而不顧一切地投身江湖之中,但等到一旦遇上風險,碰上艱苦,聞到了血腥味,再欲抽身,卻已經來不及了。”
納蘭道:“每一個江湖人都得遇風險,嘗艱苦,聞血腥麼?”
李七郎道:“當然,二格格,絕沒有例外。”
納蘭道:“這麼說你也遇過風險,嘗過艱苦,聞過血腥了?”
李七郎道:“是的,二格格。”
納蘭由上至下打量他一眼道:“聽說每一個江湖人身上多少都有幾處傷,你也有麼?”
李七郎道:“二格格,這我是例外。”
納蘭道:“為什麼你沒有?”
李七郎道:“因為我還沒有碰見一個能在我身上留下傷的人。”
納蘭道:“這麼說,你的身手很高,本事很大了?”
李七郎道:“那我不敢這麼說,只能說我還沒碰見過一個能在我身上留下傷的人。”
納蘭淡淡—眼,道:“你很會說話,也很謙虛。”
李七郎道:“二格格誇獎。”
納蘭道:“你也厭倦了這種江湖生涯了麼?”
李七郎道:“只要是在江湖上待久的,沒有一個不厭倦的。”
納蘭道:“那你為什麼不找個地方待下來?怕仇家麼?”
李七郎搖頭說道:“我倒不是怕什麼仇家,而是沒人肯要我,二格格該知道,要在一個地方長待,是要有地方住,有飯吃的。”
納蘭道:“這我當然知道,只是為什麼沒人要你?”
李七郎笑笑說道:“我不說過麼?高不成,低不就。”
納蘭遲疑了一下,頭一偏,問道:“我給你找個既不算高,也不算低的差事,你幹不干?願不願在這兒長待下去?”
李七郎“哦”地一聲道:“二格格要賞我什麼差事?”
納蘭道:“我可以在府裡替你補名護衛……”
李七郎道:“護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