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五四
他陪著榮親王往外走去,道:“玉珠叔,去看過心畹麼?”
榮親王搖頭說道:“第二趟我再去時,老人家他們已經走了,不知道上哪兒去了,或許已經回去了。”
“回去了?”李玉琪道:“不會吧,泰齊的人頭還在他脖子上。”
榮親王神情微微震動了一下,沒說話。
“對了,玉珠叔。”李玉琪看了榮親王一眼,道:“霍叔祖他們要摘泰齊的項上人頭,這您是知道的,您怎麼辦?”
榮親王道:“什麼怎麼辦?”
李玉琪道:“您明知道我是什麼意思。”
榮親王淡然一笑道:“這一陣子我會陪著泰齊,直到老人家他們走了之後。”
李玉琪目光一凝,道:“這意思是說,您準備攔老人家?”
榮親王道:“攔我不敢,只是……老人家會體諒我的苦衷的。”
李玉琪道:“不會吧,玉珠叔,您要知道,這是公,一旦公私兩個立場衝突的時候,兩家人都會舍私而顧公的,打從當年到如今,一直如此。”
榮親王揚了揚眉道:“真要這樣,我也顧不了那麼多了,不過我還是希望不跟老人家起衝突。”
說話間已到大門口,榮親王道:“別送了,你留步吧。”
李玉琪道:“玉珠叔,我就在這兒跟您辭行了。”
榮親王凝目望著李玉琪道:“玉琪,你真讓人莫測高深。”
李玉琪微愕說道:“玉珠叔,我不懂您的話。”
榮親王淡然一笑道:“懂也好,不懂也好,隨你了……”頓了頓,接道:“玉琪,我就不給你餞行了。”
李玉琪道:“自己人,您幹嗎這麼客氣?”
榮親王道:“我走了,你留步吧。”
揚揚手,轉身出門而去。
李玉琪望著榮親王那漸去漸遠的身影,雙眉微揚,喊道:“博多。”
一聲答應,博多從門房後頭轉了出來,恭謹欠身:“李爺。”
李玉琪緩緩說道:“我三天之內要走。”
博多一怔道:“三天之內,怎麼這麼匆促?”
李玉琪道:“情勢所逼,榮王爺不許我在宮裡再待下去,其實這也難怪,他不能不為他的女婿著想。”
博多叫道:“泰齊就是這麼個人,今天害文,明天害武,眼看著他又要不可一世了,榮王爺怎麼還護著他?”
李玉琪道:“人家畢竟是一家人,是不?”
博多道:“那……您……您真要走了?”
李玉琪道:“我是什麼人,榮王爺是什麼人,我能跟他鬥麼?”
博多道:“那您一走我怎麼辦?”
李玉琪道:“你怕泰齊殺你,是不是?”
博多道:“您是知道的,只要您一走,泰齊一定殺我。”
李玉琪道:“你有去處麼?我的意思是說,你有處躲麼?”
博多苦笑說道:“我就跟孫猴子一樣,怎麼翻也翻不出如來佛的手掌心。”
李玉琪沉吟說道:“這就麻煩了……”
博多道:“李爺,無論如何您得救救我,您總不能不管我啊。”
李玉琪皺眉沉吟了良久,忽然說道:“只有一個辦法,不知道你肯不肯。”
博多忙道:“什麼辦法您說,只要能活命,哪有不肯的?”
李玉琪道:“跟我到我屋裡去。”轉身往後走去。
博多好緊張,急步跟了上去,寸步不稍離,就像怕李玉琪會撇下他跑掉似的。
到了李玉琪的住處,李玉琪往床沿兒邊一坐,一拍手說道:“你也坐,咱們坐下聊。”
博多連聲唯唯坐了下去。
李玉琪道:“博多,只要我一走,泰齊馬上會殺你,這是一定的,現在的情勢是這樣,除非泰齊死,要不然就是你死。”
博多兩眼一睜,道:“您的意思是……”
李玉琪微一搖頭,道:“你別緊張,我不是讓你去殺泰齊,你也殺不了他。”
博多道:“您這是實話,我怎麼會是他的對手啊?”
李玉琪道:“豈僅如此,再有十個你也不是他三招之敵。”
博多道:“那您的意思是……”
李玉琪道:“我只是讓你知道一下現在的情勢。”
博多道:“我知道,您一走他准殺我。”
李玉琪點了點頭道:“不錯,確是這樣,除非他先死。”
目光—凝,忽然問道:“博多,你的出身是……”
博多道:“回您,我跟和中堂是一個旗裡的。”
李玉琪“哦”地一聲道:“那麼你也沾點兒顯貴的光。”
博多苦笑說道:“要是和中堂還在世上還差不多,您知道和中堂是怎麼個下場,這種光不沾也罷。”
李玉琪道:“你家裡還有些什麼人?”
博多道:“沒人了,我連個遠房親戚都沒有。”
李玉琪道:“朋友呢?”
博多道:“朋友倒有,原先有幾個知心朋友,因為我跟了泰齊,全不理我了,後來又交了幾個,只是那都是因為我是泰齊的人,多少帶點兒巴結意味,這種朋友不可靠,您問這是——”
李玉琪道:“隨便問問。”
博多苦笑一聲道:“您不是要告訴我活命的辦法麼?”
李玉琪道:“辦法是有,只是怕你不肯,所以我遲遲沒有出口。”
博多苦笑說道:“您怎麼知道我不肯,我剛才不是說了麼,只要能活命,還有什麼不肯的。”
李玉琪目光一凝,道:“你真願意?”
博多道:“李爺到底是什麼法子啊?”
李玉琪道:“殺了我。”
博多猛然一怔,道:“您怎麼說?”
李玉琪道:“殺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