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拒絕
這句話簡直是不亞於給了寧晚一個耳光,寧晚盯著沈舒雲,聲音里帶著明顯的顫抖:「雲哥,你怎麼會這麼想……我愛你,我愛你!我不是為了和你做那種事才來找你的!」
沈舒雲神情有些古怪,說不上是高興還是不高興,他隔著一層衣料摸著隱隱作痛的腹部——那裡曾被一個脆弱的生命撐得很大,也曾被刀片一層一層地剖開,從孕囊里取出了他的孩子。
「你到底是來做什麼的?」沈舒雲皺起眉頭,語氣也冷了些,「你沒必要這樣吞吞吐吐的,說明你的來意吧,你到底要什麼?」
「我要你,我只要你,」寧晚半跪在地板上,低著頭虔誠地親吻著沈舒雲那只輸液貼還沒來得及摘掉的右手,「天上地下,我只要人間的沈舒雲。」
沈舒雲笑了起來,對於寧晚的話,他只覺得好笑,好像是在看一個胡鬧的孩子。他眨了眨眼,輕聲道:「那你那位omega恩人呢?不要了?」
「我喜歡的人是你!雲哥,你要我怎麼樣才能相信我!」寧晚眼底是化不去的痛苦,他突然明白了他和沈舒雲之間隔著的是萬丈深淵,且是他親手將沈舒雲推到山崖的那頭去的,「雲哥,之前都是我混賬,是我做錯了,對不住,你說你要我怎樣補償都可以,但求求你起碼給我一個機會,我不想和你做陌路人。」
沈舒雲眸子挑起來,黑亮黑亮的,映出寧晚的影子。他懷孕後一直沒有去理髮,一頭柔順的青絲已經過了肩膀,鋪在他兩截鎖骨上,像是白色宣紙上潑的墨漬。
「好啊,」沈舒雲攏了攏半長的烏發,漫不經心地道,「你說要補償我,那我要你寧家所有的資產,不動產也好公司股份也罷,一分也不許剩下。」
寧晚愣了,半晌有些難堪地澀聲道:「雲哥,不是我不願意給你,寧氏大部分的資產現在都還在我父親手裡,我暫時動不得那些……不過我可以把我名下所有的財產都轉讓給你……」
「不要,」沈舒雲打斷了寧晚的話,他打了個哈欠,慢聲道,「不能得到全部的東西,我沈舒雲寧可一分都不要。」
感情尤如此。
還沒等寧晚再接話,沈舒雲又接著道:「你來此的用意我已經明白了,至於我——我並不想和你復合。寧晚,當初是你說喜歡我,要同我在一起,我答應了。後來也是你先提出來的要離婚了,我也照做了。我自問事事都已經順了你的意,你還有什麼話可說?你是當我好糊弄還是好說話——現在你跑來說要重新在一起,就重新在一起嗎?」
冷白的燈光直落在沈舒雲的臉上,照得他眉眼間都帶著極重的倦意。
「雲哥,我真的喜歡你,」寧晚嘴角的傷又扯裂了,血珠一直流到下巴上,拉出一條細長的紅痕,「那時候我是糊塗了,我以為我該喜歡的那個人是救了我的人……我也是凡人,也有參不透的執念,可是沒有你的日子,每一天都是煎熬,真的好難熬。」
沈舒雲輕輕嘆了一聲:「你可能只是習慣了……不過但凡是習慣,都可以被戒掉。」
「怎麼會僅僅只是習慣!雲哥,無論如何,我們朝夕相處的三年都不是假的!」
「是……」沈舒雲眼裡是一片無法散去的霧氣,他心裡覺出幾絲苦澀難過,這說明他還沒有將寧晚完全放下,「可是……」
可是,是你先不要我的呀。
這場談話沒有結果,因為沈明決回來了,他冷著臉走進來,將寧晚趕了出去。
沈舒雲實在是又痛又倦,他揉著額頭,輕輕喊了一聲父親。
沈明決忍了又忍,還是沒能忍住:「你怎麼把他放進來!」
「你怎麼把寧晚說得跟豺狼虎豹似的,他又不吃人。」沈舒雲笑了下,但這笑意很快就在他臉上散去了,「我們的事情總得有個結果,放他進來講清楚也好。」
「我看豺狼虎豹都沒他危險!我現在最後悔的事,就是由著你嫁給那個臭小子!」
沈舒雲搖了搖頭:「別這麼說,父親……我也就是最近才和他鬧掰了,他之前……對我也還算不錯。」
安如鶴走了進來,將手搭在沈明決的肩膀上,示意他消消氣:「孩子們的事情,讓他們自己解決吧,我們也不要插手太多。」
隔天早上,沈舒雲被安如鶴扶著去看了孩子。男嬰躺在保溫箱里,身子還帶著一層淡紅,安安靜靜地合眼睡得正甜。沈舒雲隔著保溫箱碰了碰那只小手,眼底帶了些心疼。
他問過醫生早產的原因,醫生說可能是個人體質不是很好,心情抑鬱,又缺乏alpha信息素的緣故。沈舒雲聽完後,無比地內疚,因此說什麼也要來親眼看看孩子。
如今見到了,更覺得揪心地疼——這孩子在他肚子里,與他共處八個月,早就是他心頭上的一部分了,他躺在裡面,沈舒雲的眼淚啪嗒啪嗒就掉下來了。
沈舒雲覺得自己不是個軟弱的人,但是他最近一年來,眼淚似乎流得格外地多,都快是過去幾年的總和了。
寧晚跟在他身後,也不敢說話,但著實也難過得緊。這幾天他除了去看沈舒雲,就是來這裡看他們的孩子。安如鶴倒是沒趕他走,全當是沒看見這個人,不動聲色地將沈舒雲扶得更緊了些。
沈舒雲實在受不了後背那灼灼的視線,他將寧晚支出去:「寧晚,我想吃鮑魚粥,酩軒樓的。」
Z市酩軒樓是家極有名氣的酒樓,從這家醫院走最近的路來回也要兩個小時,再加上排位的時間,可有寧晚等的了。
寧晚聽明白了,沈舒雲就是不想看見他,不由露出一個苦笑,聲音里卻將種種失落掩飾得很好:「好啊,那我現在就去給你買,你等著我啊。」
說完,寧晚轉身,拖著微瘸的腿,朝外走去,他的姿勢有些滑稽,衣服全是褶皺,灰撲撲的,背影看上去格外孤獨。
安如鶴眼瞧他走遠了,小聲嘀咕了一句:「何必呢。」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啊。
沈舒雲剛才光顧著盯著孩子看了,沒聽清安如鶴的話,下意識地問:「嗯?」
安如鶴笑了笑:「沒什麼。小雲,你想給孩子取什麼名字?」
「我暫時還沒有想好……」沈舒雲眼底俱是溫柔,「不過他那麼小,像個芋頭似的……要麼就叫他小芋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