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相遇
「人生處處有驚喜」換種不那麼文雅的說法就是——人生真他媽的狗血!
寧晚被穿著白襯衫的omega抱在懷裡的時候,如是想道。
彼時,他剛出了一場車禍——他的車在路上行駛得好好的,偏有一輛不長眼的奧迪偏離了車道,像是沒有方向的蒼蠅,一頭撞了過來!儘管他用力偏轉方向盤,卻還是無法避免兩車的相撞,只聽一聲巨響,車身一震,寧晚就從他那輛高高的保時捷里滾落出來,摔在震碎的玻璃上。
這是什麼倒霉事!寧晚捂著頭,只覺得耳鳴陣陣,腦中嗡嗡作響,額上有溫熱的液體流淌下來。不久,他感到身前有個人跑了過來,寧晚嗅了嗅,這個人的信息素聞起來像是個omega。
他額上划了道口子,雖然算不得很長,但是很深,玻璃碴扎進去,一動血就嘩啦啦地淋了他半張臉,看起來格外嚇人。但這個撞了他的omega看起來倒是沒有驚慌失措,而是將他從地上輕輕扶起,讓寧晚半倚在自己懷裡,叫他。
「先生,先生!先生你還有意識嗎!」
omega一邊努力讓寧晚保持意識的清醒,一邊快速地掏出手機叫救護車。
寧晚費力地睜開被血糊住的眼睛,溫熱的血液蜿蜒流下,越過高挺的眉骨,淌進眼眶中,視野被蒙上一大團霧蒙蒙的血色,令人看不清東西。車禍現場亂成一團,人聲吵嚷,氣味混雜,可是他卻在這汽油、血液混雜的味道里,不經意間,捕捉到了一絲清新的茉莉味。
那味道清甜、淡雅,像是下著小雨的夏夜中,被澆得枝葉油綠、花瓣沾露的復瓣茉莉,在牆角倔強地散著一縷清幽的香。
寧晚心頭巨震!
這個味道,他已尋尋覓覓十幾載,再次聞到,便猛然撥動了他記憶中最敏感的那根弦……寧晚鼻翼微張,深深地吸了一口這久違的信息素,眼底不由漫上一股熱潮。
這是他找的茉莉味信息素,也是他朝思暮想的那個人。
他苦尋不得,可笑最後竟是這樣一場意想不到的重逢。
寧晚也不知道自己哪裡生出來的力氣,他抬起手,抓住了那人的袖子,抓得那麼緊,像是這輩子都不放手一般。寧晚聽見自己近乎乞求的聲音響起:「不要走……別再離開我。」
別再像上一次,你走得那麼匆忙。
匆忙到……我連你的名字都不知道。
「什麼?」沈舒雲皺眉,他看著懷中男子嘴唇不停地嚅動,似乎很想傳達給他什麼信息,可是車禍現場實在是太吵了,他不得不俯身去聽,並且再問了一次,「先生你說什麼?」
「別離開……別走……別離開我……」
沈舒雲的視線落到青年緊緊抓著他衣袖的手上,心中猜想,這人應該是怕自己肇事逃逸,不予賠償吧。於是沈舒雲低下頭,與青年對視,溫聲說:「我不會走的,先生,請你不要擔心。救護車馬上就來了,你會沒事的,請你保持意識清醒。」
寧晚點點頭,抓著沈舒雲袖子的手卻一點都沒有松力,像是扒著主人不讓走的小奶狗一樣,讓人無論如何都狠不下心來拒絕。他近乎貪婪地呼吸著有著茉莉信息素的空氣,唇角抑制不住地上彎,在被血划得支離破碎的臉上,顯得格外滑稽。沈舒雲低頭與他灼灼的目光對上,不知怎麼回事,忽然覺得心底被撞了一下。
大約十分鐘後,喧囂得有些刺耳的救護車呼嘯而來,寧晚被人抬上擔架,送入救護車內,有護士為他戴上氧氣面罩,為他做緊急處理……寧晚對其他發生的事情認知都很淡,他只一直緊抓著沈舒雲的袖子,半睜的眸子牢牢地盯著沈舒雲,不移半寸,生怕這個人再像上一次一樣,一句話都不留就走了。
他已經尋了十三年了,不想再等一個十三年了。
他要抓住這個人,立刻,現在,以後,永遠。
沈舒雲耐心地同他講:「先生,你要上救護車了,我也會陪你去醫院的,你可以先鬆手嗎?」
他一邊說,一邊去扒寧晚揪著他袖子的手,可是寧晚的力氣太大了,沈舒雲怎樣也扒不開,只好先和寧晚一起上了救護車,一同去了醫院。寧晚要被推進去處理傷口,看起來那道口子是要縫針的,可寧晚仍舊不放手。沈舒雲站在一旁,握住寧晚緊抓著他的手,語氣溫柔,卻字字堅定,彷彿是許下什麼承諾一般:「這位先生,你先進去讓醫生為你縫合,我就在外面等你出來,我保證,你一出來就會見到我,可以嗎?」
寧晚深深地望著沈舒雲,眼底似有萬千波濤翻滾。良久,他終是將手指一根一根地松開了。
他說:「你要說到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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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晚頭上的口子不算小,縫合之前被推了一劑麻醉,頭頂明晃晃的手術燈直直打下來,刺得他睜不開眼睛,只好閉上眼。他閉著眼,在麻醉的作用下迷迷糊糊地睡了去,等寧晚再次醒來的時候,已是深夜了。
這時候,麻醉的藥勁已經退了,寧晚摸著額上包著的厚厚一層紗布,疼得齜牙咧嘴。房間里黑漆漆空蕩蕩的,靜得嚇人,寧晚支著身子坐起來,猛地想起那個他尋了十幾年的omega,他迅速在病房內掃視了一圈,並沒有看到除自己之外的人影,於是擰起眉頭,伸手就要去拔右手上的針頭。
就在此時,單間病房的門突然被打開,一個清瘦的身影出現在門邊——正是寧晚欲出門去尋的沈舒雲,他見寧晚坐起來的身影,便順手將燈摁亮了,掩上門走過去,溫聲道:「怎麼起來了?是有哪裡不舒服嗎?」
寧晚呆呆地看著面前的人,好半天才帶著些委屈質問他:「你不是說我一出來就會見到你嗎?你騙人。」
沈舒雲輕輕笑了一聲,順著寧晚的話往下說:「我哪裡知道你醒得這麼及時?我剛出去買了點熱粥和水果,你就偏挑這個時候醒。說起來,我可是在你旁邊守了一個下午,課都沒去上。」
「課?」
「忘了和你介紹了,我的名字叫沈舒雲,在W市三中任職,是個教語文的高中老師。」沈舒雲收了笑容,臉上露出幾許歉意,「我拿著你的證件去辦住院手續的時候看到了,你叫寧晚是吧?寧先生,實在是對不起,今天早上我出門遲了,快趕不上第一節課了,所以開車太急,撞到了你的車……真的很抱歉,這件事都是我的錯。你放心,我是不會逃避責任和賠償的,你的車的維修費用和住院費我都會繳清……」
寧晚盯著沈舒雲,有些走神。時隔多年,寧晚已經記不太清當年那個人的容貌,只記得他很白。而沈舒雲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好看一點,皮膚在冷白的燈光下散髮出像玉般白皙的光澤,兩攏秀眉下是細長明亮的眼,笑起來彎彎的,令寧晚不由想起了他母親養的那只俄羅斯藍貓。
沈舒雲眉眼間帶著一點書卷氣,他整個人看起來既乾淨又溫柔,好似令人只需看著他,心情就不由得平緩柔和下來了。
「不用賠償,」寧晚唇角翹起,「還有,你的名字真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