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週六上午,蕭逸開著輛低調的SUV來傅玉家接人。
「怎麼開了這輛?」傅玉坐進車裡,有些驚訝。原以為以蕭逸張揚的個性,約會應該會開輛法拉利之類的敞篷車。
「你不喜歡?」蕭逸探過身為他繫安全帶。
「沒有,這樣很好。」
「是不是以為我會開輛超跑?」蕭逸繫完安全帶仍不離開,輕輕捏了下傅玉的臉,「一點都不瞭解我,我是那種愛現的富二代麼?」
「不是嗎?」傅玉反問。
蕭逸:「……」
「抱歉,我沒有嘲諷你的意思,只是你大學時候給我的感覺確實是……不怎麼樣。」
那時蕭逸在整個學校乃至華人留學圈都相當出名,人人都知道他出手闊綽家境雄厚,都想要巴結攀附他。蕭逸也把富二代為人詬病的種種缺點展現得淋漓盡致:不學無術、喝酒泡妞、揮霍無度……總之傅玉每次見到他都是一副要出去花天酒地的樣子,與高中時低調的他判若兩人。
「我也沒有整天吃喝玩樂好嗎!」蕭逸委屈,「你去圈子裡打聽打聽,我一周頂多出去一次,為了維持我浪蕩富二代的形象我容易嗎?那幫人一晚上能花我幾十萬,要是天天這麼揮霍我哥早打死我了。」
「你為什麼要維持那種形象?」
蕭逸頓時語塞,琢磨著是說出來刷一波同情,還是不說出來保住自己的面子。
傅玉卻先問了:「跟我有關嗎?」
蕭逸心一橫:「有!」
「你那時傷透了我的心,可我還是想見你,又不想讓你知道我還在乎你,只能裝出那副樣子。」
他原以為這麼說會讓傅玉內疚心疼,再說些補償之類的話,可傅玉道了聲「對不起」之後,卻說:
「我以為你早晚會來向我道歉,可我等了四年,你一句話都沒找我說過,身邊總是圍著一群人,我才意識到,你可能根本不缺我這一個朋友……」
蕭逸的心一下子軟乎乎的:「缺的缺的,缺了誰都不能缺你。」
「我們兩個還真是傻。」傅玉嘆了聲氣,「要是能回到高中重新再來就好了。」
「現在開始也不晚,好了,別想那些傷心事了,現在先約會。」蕭逸神情一變,瞇起眼磨了磨牙:「然後再想想怎麼治那個人渣。」
「我有個想法,大概可以讓他說出真相。」
傅玉把自己的計畫跟蕭逸說了,兩人一商量,想法竟不謀而合,迅速把對策定了下來。
蕭逸抬手揉了揉傅玉細軟的頭髮,戲笑道:「我們玉玉原來也這麼多壞主意啊。」
傅玉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半小時後,車子到達了目的地,傅玉看著眼前的建築有些訝異:「這裡?」
「嗯,你還記得嗎?」
他自然記得,這是他們高中時學校組織去的那個水族館,當時蕭逸剛換到他同桌的位置沒多久,還不是很熟,不過自從那次活動之後似乎關係就漸漸要好了起來。
「走吧。」蕭逸帶著傅玉進了館,明明是週末,裡面除了幾個工作人員居然只有他們兩個遊客。
「你是不是包場了?」傅玉問。
這麼快被識破蕭逸有些尷尬:「是啊,我不想別人來打擾我們,你不喜歡的話我去告訴他們正常開館。」
「都行,反正有你陪我就可以了。」
傅玉這話純粹是內心真實想法,沒有一點調情撩撥的意思,聽的人卻不是這麼想了。
在一邊引導他們入館的工作人員不禁用手掩住了嘴,沒想到這個面容冷淡渾身散發著禁慾高冷氣場的俊美男人說起情話來竟然這麼有一套,連她這個外人都被撩得春心蕩漾。
蕭逸臉上難得浮現出不好意思的神情,耳朵尖微微泛紅,恨不得現在就把人抱入懷中親個夠。
他一把拉住傅玉的手大步往裡走,不忘丟給工作人員一個眼刀,工作人員立刻識相地撤退了。
把人帶到館內安靜無人的地方,蕭逸才放緩腳步,牽著傅玉的手欣賞水族館裡五顏六色各式各樣的魚類,傅玉認真地看著每一種魚類的說明文字,完全沒有像蕭逸擔心的那樣不滿於來這種幼稚的地方約會。
走到某一個熟悉的位置時,蕭逸停了下來,傅玉也跟著停下,用眼神詢問他為什麼不走了。
「你還記得那天來水族館我們說了什麼嗎?」蕭逸突然問。
傅玉仔細想了想:「我們好像爭論了關於自由的問題,我還說了或許我們能成為朋友。」
「……你記性怎麼這麼好。」蕭逸語塞。
他原本以為傅玉早就忘記了,提出這個問題就是為了引出自己準備好的一番動情回憶剖白,誰知傅玉記得這麼清楚,這讓他該怎麼接?
「那天的事我印象也挺深的,畢竟是我第一次主動跟人提出交朋友。」
這倒讓蕭逸有些意外:「第一次?我們那時候才剛認識吧,你怎麼就知道我們能成為朋友了?」
「我也說不清,直覺而已。你呢,你又為什麼喜歡我?」
傅玉轉過身來面對面看著蕭逸,拋出了一個措手不及的問題。他眼中有頭頂上倒映下來的水波光線流轉層疊,清澈而夢幻,一如當年令人心動的那一刻。
似是時光倒流,眼前的人一點沒變,依然像十六七歲時那般純粹美好。
蕭逸伸手撫上傅玉的臉龐,動作溫柔:「可能是因為那天在這裡你對我說的話吧,從那之後我就忍不住越來越在意你。」
傅玉想到那個在蕭逸臥室床頭擺放著的海豚玩具,他托著下巴思索了一會兒,得出了自己的結論:
「所以我對你說做朋友的時候,你卻想著泡我?」
「……」蕭逸的手一頓,有些心虛地移開了視線,「算是吧……」
「只是因為這個?你應該不缺朋友吧。」
蕭逸聳聳肩:「缺是不缺,但那些所謂的朋友,沒一個真心的。」
這些話他以前沒對傅玉說過,因為覺得丟臉,他初中時有過幾個以為是真心朋友的同學,卻在某次忘記拿作業回教室時,聽見他們背後議論自己不過是仗著家裡有錢就作威作福欺負同學,也不用擔心被學校開除。可他明明從來沒做過這些事,僅有幾次跟人動起手來也是為了給這幫「朋友」出頭,他們非但沒有感謝,還這樣看待他。
這件事讓蕭逸很受傷,加上那時他正值青春叛逆期,父母卻都忙於工作無力管他,導致他自暴自棄地想著乾脆變得讓任何人都不敢接近,這樣也就不用擔心交到虛偽的朋友了,他一個人也可以過得很瀟灑。
並且因為煩透了富家子弟之間的攀比抱團,他高中毅然決然地沒有去家裡安排的本市最好的貴族學校,而是去了爺爺以前讀的高中——一所歷史悠久但不算頂級的私立高中。
很多年後當他長大成熟了,回憶往昔才知道自己年少時的行為想法有多幼稚,父母雖然沒有太多時間陪他,但對他的關愛一直沒少過。他拒所有人於千里之外,也相當於拒絕了潛在的朋友。
不過對於選學校這件事,他從未後悔過,甚至感到很慶幸,否則也不會這個遇到改變他一生的人。
蕭逸深深地看入傅玉眼裡:「雖然我對你的感情可能一開始就不太純粹,但我可以保證,你是我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朋友。」
到底是因為友情而產生了愛情,還是因為愛情而產生了友情,蕭逸自己也分不清,他只知道從第一天調到傅玉旁邊的位置起,他就感覺到對方的與眾不同。
傅玉這個人,其實非常乾淨純粹,毫無心機城府,可他在待人處事上超乎同齡人的透徹與直白讓他看起來捉摸不定,難以接近。
他的冷淡不是故作清高,而是骨子裡透出來的性格氣質,他沒有刻意地想要「不與世俗同流合污」,只是比常人更喜安靜獨立,無欲無求又正直善良,卻偏偏生了一副出塵脫俗的好相貌,清俊的眉目和弧度微微向下的薄唇顯得他更加高冷寡情。
而現在這張俊美的臉上正露出歉意的表情:「抱歉,給你的第一段友情和戀情帶來了不好的回憶。」
蕭逸勾起嘴角,故作輕佻地抬起他的下巴湊過去:「說什麼呢,我第一段友情和戀情的對象,不正好好地站在我面前嗎?」
一個輕柔的吻落了下來,傅玉沒有躲開,他微睜著眼看對方近在咫尺的濃密睫毛,感受著蕭逸溫暖的嘴唇和抑制的呼吸。
這一刻,他忽然覺得很不公平。
蕭逸從那麼久以前就開始在意他喜歡他,可他呢?直到最近才有些搞懂了自己的心情,但這還遠遠不夠,他的那點動心根本比不上蕭逸對他的萬分之一,這樣的戀愛關係是不平等的。
他想要追趕上去,用同樣分量的感情回報對方。
產生這樣的想法,或許就是開始淪陷的標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