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二
前面,步履輕輕,悄悄地走來了店夥。
他一見費慕人好好地站在那兒,不由一怔,旋即急步走了過來,口中連連說道:“謝天謝地,謝天謝地,客官平安……”
費慕人淡淡一笑,道:“小二哥,我不是說過麼,他四個只吃武林人的肉?倒是因為我累得小二哥受了場無妄之災,我很是不安。”
那店夥想陪笑,但剛裂嘴便牽動了傷處,痛得他眉鋒猛皺,呻吟了一聲,捂著那半張臉忙道:
“客官這是什麼話,是那個黑傢伙……”
臉色一變,閉口噤聲,緊張地向黑衣大漢房中望去。
費慕人笑道:“小二哥,他早溜了。”
店夥又壯了膽,道:“是那個黑傢伙不講理,那能怪客官?說來我還沒有謝過客官呢,都是客官,一句話把我這一巴掌討了回來……”
費慕人截口說道:“要不是那樣,我就更不安了,小二哥,你忙完了麼?”
那店夥忙道:“我現在沒事……”
費慕人抬手一指地上,道:“那麼,小二哥,藥方在那兒,銀子也原封沒動,仍然麻煩小二哥跑一趟吧,天不早了,可得快一點。”
店夥答應了一聲,彎腰拾起那張藥方與兩錠銀子,向著費慕人一哈腰,步履匆匆地行向了前面而去。
第十二章
入夜,那月色淒清,陰森可怖的“北邙山”上飛來了一條清白人影,行雲流水,飄逸瀟灑。
自然,那是費慕人赴約前來,他背上,多了那隻書箱。
甫到半山,他便停了步,那是因為他看見前面的一座巨冢上,綽立著一個無限美好的雲影,是那風華絕代,豔絕塵寰的冷瑤紅。
他一停身,香風襲人,冷瑤紅已凌波飛渡般翩然射落在他面前,然,偏偏地上小石頭促狹,冷瑤紅沒站穩,嬌軀一晃,往前便栽。
費慕人未防有此,及至警覺伸手去抉時,冷瑤紅那一個軟綿綿帶著女兒家特有的醉人幽香,已整個兒地撞進了他的懷中。
溫香軟玉抱滿懷,更那堪隔衣觸手也滑膩。
費慕人心頭一震,忙自後退。
而適時,冷瑤紅也忙站穩後退,只是那紅雲已上耳根,那地方,月色下隱發惑人的光采,那模樣,柔弱不勝,嬌羞欲滴,剎時,這一片山腰上好靜。
如果細細聽,定可聽見那小鹿兒一般亂撞的姑娘芳心。
這靜寂,令人陶醉,也令人銷魂,卻也令人不安。
突然,費慕人幹咳一聲,窘迫地道:“姑娘受驚了。”
冷瑤紅猛抬螓首,嬌靨上猶帶乍驚還喜的三分羞,輕舉皓腕理雲鬢,強自鎮定地道:“多謝少俠,沒什麼,我恭候少俠多時了。”
最令人心悸的,是那雙目光。
費慕人心跳臉熱地垂下目光,道:“何敢當姑娘恭候,我遲到一步,致令姑娘久等,私心實感歉疚。”
冷瑤紅柔婉截口說道:“少俠,彼此不外,何須客氣,此地不是談話處所,還是進墓裡去再說吧,容我帶路。”
說著,轉身裊裊向山上行去。
費慕人一聲:“有勞!”忙舉步跟了上去。
一路默然,誰也沒有說一句話,但毫無疑問地,這靜默,在彼此心之深處,都該有一種異樣的感受。
到了石室中,石塌上老人以目光迎客。
費慕人近前見過,然後卸下書箱,笑顧冷瑤紅道:“冷姑娘,昨夜我只有七分把握。但一日之隔我增添了三分,如今我已有十分把握能解冷前輩所中之毒了。”
冷瑤紅“哦!”地一聲,驚喜道:“少俠,這話怎麼說?”
費慕人道:“姑娘可知道,冷前輩所中之毒是什麼毒?”
冷瑤紅搖頭說道:“我醫術淺薄,少俠指教。”
“好說!”費慕人道:“冷前輩所中之毒,乃是毒中之最的‘無影之毒’。”
冷瑤紅神情一震,嬌靨霍然變色,失聲說道:“‘無影之毒’?這,這少俠怎麼知道?”
費慕人道:“我昨夜就看出來了,為恐姑娘擔心,故沒敢說。”
冷瑤紅道:“那麼今夜……”
費慕人道:“姑娘,今夜我已有了十成把握。”
冷瑤紅愕然說道:“冷瑤紅愚昧,少俠明教。”
費慕人淡淡一笑,道:“好說,姑娘,這件事要從頭說起,當年家父傳給我一紙處方,說這紙處方能解百毒,並未提及‘無影之毒’,所以我只是抱著七分把握一試,而今天日間,我卻意外地獲悉,這紙處方竟然是那‘無影之毒’獨門解藥的處方,所以……”
冷瑤紅急急接口說道:“什麼?少俠有‘無影之毒’獨門解藥的處方?”
費慕人點頭說道:“正是,姑娘。”
冷瑤紅猛然一陣激動,顫聲說道:“謝天謝地,家父僵臥這多年,受盡痛苦熬煎,如今終於有救了,如今終於有救了……”
倏地垂下螓苜,想是姑娘她喜極而泣了。
而,忽地,她帶起一陣香風,扭轉嬌軀撲向了石榻。
“爹,您聽見了麼,您聽見了麼?”
石榻上老人冷遇春,身形顫抖,老淚撲簌簌而下。
突然,冷瑤紅又霍地轉過嬌軀,詫異地望著費慕人道:“少俠,令尊費大俠何來此種處方?”
費慕人搖頭說道:“我就不知道了,當時家父沒說,我也沒問。”
冷瑤紅道:“那麼,少俠又怎知這紙處方,是……”
費慕人道:“是有人告訴我的。”
冷瑤紅道:“誰?”
費慕人笑了笑道:“姑娘可知道‘雪衣四靈’?”
冷瑤紅微頷螓首,道:“我聽說過,莫非……”
費慕人道:“就是他四個告訴我的。”
冷瑤紅訝然說道:“他四個又怎知這是‘無影之毒’……”
費慕人截口說道:“姑娘可聽說過‘毒宗’這一脈?”
冷瑤紅神情一震,勃然變色,急道:“難道說他四人是……”
費慕人點頭說道:“姑娘,他四人便是當年‘毒宗’宇文化座下的‘白衣四侍’。”
冷瑤紅臉色大變,道:“原來他四人是……”
倏地改口說道:“這麼說‘無影之毒’是‘毒宗’……”
費慕人道:“唯‘毒宗’宗主擅施此毒。”
冷瑤紅美目中倏現寒熬,道:“少俠,那麼費大俠與家父,就該都是……”
費慕人搖頭說道:“姑娘,‘無影之毒’唯毒宗宇文化擅使是不錯,但我卻說家父與冷前輩絕不是‘毒宗’宗主宇文化害的。”
冷瑤紅呆了一呆,道:“少俠,這話怎麼說?”
費慕人道:“據我所知,‘毒宗’宗主宇文化早在十八年前就死在‘哀牢’‘萬毒宮’前了,那位宗主夫人姬玉娘也仰藥殉節……”
冷瑤紅道:“也許他沒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