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第9期（5）

　　緩了一會兒，葉晨希的情緒漸漸平復下來。

　　激動的時間過去之後他又覺得剛剛有些丟臉，大家肯定以為他一點點小事情就要鬧脾氣。工作人員示意他們坐回工作台前，陸衍站起身來，被葉晨希悄悄拉住了襯衣的一角。

　　葉晨希眼圈有一點紅紅的底色，輕聲說：「衍哥，我剛剛好丟人啊……」

　　陸衍手探到身後拉住他的手，邊走邊回他：「有什麼丟人的？」

　　葉晨希懊惱道：「我跟個小姑娘似的……」

　　陸衍將他牽到椅子上坐下，接過別人遞來的蛋糕坯子脫模，先說了句：「老師，你先教教我們怎麼做。」接著才轉頭看向葉晨希說：「你一向這樣，我都習慣了。」

　　「一向這樣？」葉晨希怔愣道：「一向哪樣啊？」

　　一向好丟人還是一向跟個小姑娘似的。

　　陸衍笑笑不接話了，只說：「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都播出去了。」

　　葉晨希心裡隱隱覺得有蹊蹺，疑心陸衍也在內心笑話他了，面上卻要裝出灑脫模樣，說：「誰後悔了，做蛋糕吧。」

　　兩人又忙了一陣子，總算做出一個糊了層奶油的蛋糕，奶油勉強抹平了。面前又多出一小盆草莓，需要對半切開再綴到蛋糕表層。

　　葉晨希先吃了一個下肚，又給陸衍餵了一個，笑瞇瞇地瞧著他吃進嘴裡，調子雀躍地問：「是不是很甜？是不是？」

　　陸衍深邃的眸子在他嘴唇上流連了一會兒，嗯了一聲。

　　「很甜。」

　　一位機智的彈幕大神點破玄機：一會兒這倆人又要結伴去洗手了。

　　烘焙師下刀如有神，幾下過後一粒草莓成了五片，果肉跟蒂竟也沒有分開，輕輕一撥就成了扇形。她說：「二位把草莓切開就行，不用像我這樣切。」

　　葉晨希看完眼睛都冒光，可惜還沒摸到水果刀的殼，陸衍就已經自然地拿了過去。他小聲央求：「我想試試。」

　　陸衍不疾不徐道：「我來切，你往上放。」

　　葉晨希見他下刀切口平平整整，頓時技癢，不高興地說：「切草莓比較有挑戰性啊……」

　　「乖，放草莓也很有難度。」

　　陸衍這句話說得臉不紅心不跳，甚至手上動作都沒停。

　　直播間裡觀眾也被他這番話震住一刻，紛紛表示「騷不過騷不過」。

　　忙碌了一下午，一個算不上好看的蛋糕才終於成型。葉晨希很珍惜，他拜託工作人員幫他用盒子打包好，又讓徐宇寧小心翼翼地放到了車上。

　　休息室內，徐宇寧跟李瑤在各自收拾帶來的東西，葉晨希跟陸衍站在角落，沒過多久就抱到了一起去。葉晨希摟著陸衍的腰，仰起頭問他：「你後天回片場嗎？」

　　「明天晚上。」陸衍回。

　　「啊？」葉晨希吃了一驚：「這麼趕嗎？」

　　明明他自己也是演員，知道男主角從劇組請假參加綜藝節目日程有多難安排，落到陸衍頭上就覺得時間短到沒法接受。

　　陸衍一手回摟著他的腰，一手撥了一下他的劉海，露出他一雙清澈的眸子來。

　　「寶寶，出來兩天已經很困難了。」

　　葉晨希眼睛裡的光一點點暗下去，驀地又亮起來：「我今晚去找你！」

　　話徒然出口，他才想起現在兩人還身處陌生的休息室，身邊還有經紀人，臉上有些不好意思，雙眼仍是緊緊盯著陸衍等他答應。

　　陸衍蹙眉問：「為什麼去找我？」

　　葉晨希心倏地一沉，嘴唇張張合合正說不出話來，又聽見陸衍接著說：「我們一會兒不是一起走嗎，你有事？」

　　他的心咚一聲落地，連忙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一般：「沒事沒事。」臉上也重新回到笑模樣，開心地問：「我們一會兒吃什麼？」

　　李瑤在旁邊提醒他們可以離開了，陸衍說：「上車了查查。」

　　葉晨希摟著陸衍的手臂這才鬆開，他想去拉陸衍的手，從腰側往下一探，手掌突然碰到了一樣稜角分明的東西。他臉上的笑容愣了一秒，瞬間就散了個乾淨。

　　陸衍絲毫沒有察覺他的異樣，兀自去抓他的手說：「我們走吧。」誰知葉晨希不著痕跡地將手往背後一藏，躲過了他的動作，又深深看了他一眼，隨即頭也不回地朝外走去。

　　「小希？」

　　徐宇寧在身後叫了他一聲，沒收到任何回應，又奇怪地轉頭看了留在原地的陸衍一眼，問：「他怎麼了？」

　　陸衍眉頭緊擰，看著被葉晨希推開的門沒說話。

　　——

　　兩人在一起後，葉晨希從來沒有這樣生氣過。他獨自一人快步跑到停車場，拉開車門跳上了車，嚇了前面戴著耳機聽歌的司機一大跳。

　　一坐進後排，他就用毯子嚴嚴實實地蒙住了自己的頭，仰靠在椅背上一言不發地喘著粗氣，胸膛劇烈起伏著，額上跑出的汗在毯子下來順著臉側緩慢地淌下來，一點點洇進鬢邊的碎發裡。

　　「小希，小希！」

　　車門被人拍得啪啪響，門外是徐宇寧的喊聲。

　　但葉晨希不想去管他，他好歹是個明星，也有些明星架子，只是輕易不示於人。司機見徐宇寧叫得著急，慌忙解開了門鎖。

　　徐宇寧拉開車門邁上車來，身後背著兩人的包。葉晨希在毯子下靜靜地聽，只有一個人的喘氣聲。

　　「你走這麼急做什麼呀！害我一通好跑。」

　　後排無人回應。他知道葉晨希生氣必然事出有因，十成十跟陸衍有關，自己不便發言，乾脆不再問他原由。

　　「那現在怎麼辦？走嗎？」徐宇寧拿不了這個主意。

　　葉晨希靜默了幾秒，從毯子下傳來悶悶的聲音：「送我回家吧。」

　　徐宇寧朝大開著的車門外看了一眼，無奈地搖了搖頭，轉身將包包放到了副駕。他起身拉動車門，將將要合上之際，車後突然傳來一串急促的腳步聲，接著，一隻手按住了車門。

　　「衍哥！」徐宇寧驚喜之下，叫得比往常親密好幾倍。

　　葉晨希聽到這兩個字，薄毯下的身體輕微震了一下。

　　車門第三次被人拉開，皮鞋的腳步聲一點點接近，又在車廂中央停住。

　　「你們先下去一會兒。」

　　陸衍的聲音仍舊溫和，卻帶著些不容反對的意思。

　　葉晨希眼睛緊緊閉著，耳間聽見兩個人相繼下車的聲音，接著車門又被人緊緊合上。

　　旁邊的位置多了一個人，身上的味道再熟悉不過了。葉晨希頭上的毯子被一隻手揭下來，陸衍的聲音這才響起。

　　「寶寶，你怎麼了？」

　　他語調溫柔，葉晨希慢慢睜開眼睛，見到了聲音的主人。

　　「嗯？」陸衍喉嚨裡發出一個疑問的音節，身體又湊得近了一點，前襟扣子開了一顆，小臂的袖子仍舊挽著，右手抬起，替他擦掉了臉側的一行汗。

　　葉晨希緊緊抿著唇，倔強地將頭轉向了另一邊。

　　陸衍見到他抗拒的態度，頓了一會兒才說：「你要判我的罪，總該告訴我我到底犯了什麼罪。」

　　這樣求懇的語氣，只怕除了葉晨希再沒人聽過。

　　可葉晨希只要一聽見陸衍說話，原本已經平復的情緒又再度激越，胸膛像是積了無數委屈、不解和意外，再轉過頭來的時候眼睛已經濕潤。

　　他兩隻眼睛牢牢盯著陸衍英俊的臉，一隻手卻直接探到陸衍靠近自己這邊的西褲口袋，逕直拿出了那個讓他生氣傷心的東西舉到兩人眼前。

　　「你不是答應過……答應過我不再抽煙了麼？」

　　陸衍忽然間見到這個被葉晨希一下子拿出的白金盒，表情頓住一時沒有答話。

　　葉晨希見他表情，心裡更是難過。

　　陸衍反應了兩秒，這才想出聲辯解：「我——」

　　「我知道你覺得這不是什麼大事。」葉晨希搶先開了口，他得趕在聲音不算哽咽的時候說完要說的話。

　　「我也知道你覺得我沒資格管這些，也許當時答應我只是隨口一說。」他眼睛通紅地望著陸衍，酸楚地說：「可是如果你做不到，為什麼要答應我呢？」

　　陸衍臉上的表情從意外到平靜，慢慢地放棄了開口，沉默著聽葉晨希繼續說著心裡的話。

　　「你是不是內心還是覺得我不成熟，覺得我們年齡差距太大，所以總覺得可以把我當小孩子糊弄？」

　　葉晨希突然有些洩氣，好像兩人之間的鴻溝從來沒有消失過，有時候會看不見，但它永遠在那兒，並不會因為心的靠近而被填平。陸衍的世界比自己複雜得多，他選擇讓葉晨希看到什麼，葉晨希就只能看到什麼。葉晨希不會抽煙，尼古丁的味道只會嗆得他流眼淚而已。

　　停車場內安安靜靜，偶爾有旁邊的車開走時頭燈從車窗上一晃而過。

　　陸衍靜默了半晌，抬手抓住了葉晨希拿煙盒的手，左右晃了晃。

　　「你聽。」陸衍說。

　　煙盒裡像是有什麼東西在碰撞盒壁，聽不出是什麼，但絕對不是香煙。

　　葉晨希一下子就愣住了。他打開煙盒一看，裡面只有幾顆薄荷糖而已。

　　陸衍拿掉煙盒，將葉晨希的手貼到自己的臉頰，是從來沒有過的低姿態。

　　「寶寶，我真的在戒了。」他說：「當然有時候還是想抽，所以在盒子裡裝了幾顆糖，忍不住打開煙盒的時候就吃一顆。」

　　葉晨希的眼淚從眼眶憋回鼻腔，臉蛋脹得通紅。想拿紙揩一揩鼻涕，偏偏右手又被陸衍牢牢抓著。

　　陸衍的眉梢就在他手指尖，癢癢地刮蹭著。

　　「我不敢騙你，寶寶。」陸衍眼神含笑看著葉晨希：「這個辦法我查過的，很科學。你要求我做到的事情我不敢當成小事，答應過你的事我也會做到，當然更加不會當你是小孩子隨便糊弄。」

　　葉晨希聽到他脈脈含情的嗓音，多少脾氣都早已經煙消雲散了。他知道自己冤枉了人，底氣一下子不足起來，甕聲甕氣地說：「那算我說錯了，以後不管了。」

　　「不行。」

　　陸衍圈住他靠在椅背上的身體，在唇角吻了一下。

　　「你要管我，我喜歡你管我。」

　　葉晨希輕輕掙扎起來，小聲說：「你放開我……」

　　陸衍只當他是彆扭過後的小情趣，咬了一下他耳垂說：「我不放。」

　　「不是……」葉晨希從耳垂到心臟全都一悸，心裡更加著急，掙扎的幅度大起來：「你快放開我……我……我想擦鼻涕……」

　　陸衍身體有一秒僵硬，隨後終於後撤了一段距離。

　　葉晨希敏捷地翻過身從後頭拿到紙巾，背過身去弄了一會兒才又轉回來，安靜等了一會兒，見陸衍沒有動作，只好紅著臉羞郝地提醒道：「我好了。」

　　現在你可以抱了，想抱多久都可以。

　　作者有話說：卑微爸爸，在線發誓：我真的在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