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第11期（1）

　　葉晨希進組第一天期期艾艾向導演請了假，誰知導演倒挺大方，大手一揮就同意葉晨希週末去錄一天綜藝節目。葉晨希心裡大鬆一口氣，感覺這位導演好像沒以前那麼凶了，說不定這回拍攝會對自己好脾氣一些，就像陸衍那樣。

　　想到陸衍，他心裡又是一陣暖意。

　　以前不認識陸衍的時候，他曾經想像過陸衍其人，也聽同行說起過，當時的印象是陸衍這人像座北極飄來的冰山似的，只能遠觀實難靠近。等到自己真正接觸過以後才發現，陸衍的脾氣不僅可以用溫和來形容，簡直可以說是從不認真生氣的，對自己也總是有求必應。有時候他就想，自己肯定是上輩子做了數不清的好事，這輩子才能遇上像陸衍這樣的愛人。

　　不過上回從機場分開的時候陸衍對他多少有些冷冷的，這件事葉晨希雖然沒太放在心上，到底還是覺得怪怪的。倒也不是說陸衍對自己有多凶，而是……沒他想像的熱情。以往兩人每每分開之時，陸衍都會親親他抱抱他的，上一次卻沒有。就連臨下車之前都不願意多說話，葉晨希問他周幾回來，他也只說還不清楚要看安排，葉晨希想抱抱他也是自己主動，而且陸衍竟然也沒有回摟住他，只是任他抱著。他在車上用力抱住陸衍，使勁嗅了一口他頸間好聞的淡淡古龍水味道，這才不情不願放開……

　　「想什麼呢這麼入神，又想你衍哥呢？」

　　葉晨希肩膀猛得被人一拍，在胡思亂想的狀態中嚇得往旁邊一撤，險些從椅子上跌落下去。他轉頭一看，只見徐宇寧正一臉壞笑地望著自己，這才拍了拍胸脯說：「你想嚇死人啊！」

　　徐宇寧彎腰撿起他掉到地上的帽子遞回給他，「收收心吧！馬上又開拍了。」

　　葉晨希老大不高興：「我想想也不行了嘛……」

　　他拿過帽子拍了拍土，無聊地看了一會兒男二孟琛用單車馱著女主摔了兩個來回，又轉頭問徐宇寧：「瑤瑤姐有沒有說衍哥今天回來還是明天回來？」

　　徐宇寧嘖了一聲：「你都不知道我能知道嗎？」

　　「那你們不是好閨蜜嗎……」

　　「閨蜜你個頭啊，我跟她是互抱大腿相依為命的關係。」

　　葉晨希癟了癟嘴：「這麼說你就是不知道咯？」

　　徐宇寧回身拿了罐冰可樂問他：「你要不要？」

　　葉晨希堅決搖了搖頭，徐宇寧嘶一聲扯開拉環嘬了一口，爽得舒了口氣，這才慢悠悠道：「我可不知道，你怎麼不自己問他，吵架了？」

　　吵架？不算吧，他們昨晚還通過視頻的。可是陸衍一直沒主動提，他就也沒好意思問，不然總覺得顯得自己特別著急特別主動似的……反正戀愛中的人就是這麼熱愛較勁，心裡急得跟什麼似的，嘴上還只能旁敲側擊幾句，想知道心心唸唸的人到時候什麼時候才能回來讓自己抱得緊緊的。

　　「唔……當然沒有吵架，我跟他怎麼會吵架。」

　　徐宇寧一口氣幹掉半罐帶氣的，遭不住打了個氣嗝，又問：「要不要我現在幫你問問？」

　　葉晨希支支吾吾地回：「你別問……我、我自己問吧。」

　　「也行。」徐宇寧說：「對了，我一會兒就先撤了，你晚上拍完戲早點兒回去休息。」

　　能每天跟著葉晨希的一般也就跟組助理，徐宇寧並不天天在。葉晨希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OK！」

　　導演一聲大喊，不遠處兩名演員被四個人七手八腳地扶起來，葉晨希看著孟琛沾了一大片灰塵的褲子微微擰了擰眉，想想自己一會兒就要騎著另一輛單車上場了，不禁有些慶幸自己不用上演平地摔。

　　孟琛拍著褲子朝他走來，衝他揚了揚眉。

　　「怎麼樣？哥們兒摔得自然吧。」

　　徐宇寧迅速起身到一旁收拾東西，將椅子讓給了孟琛。葉晨希忍著笑意眨了眨眼：「還不錯啊，很自然。」

　　今天下午陽光不算太烈，葉晨希原本呆著昏昏欲睡，此刻見孟琛坐到自己身邊只得強打精神。他跟孟琛算算也有挺長時間沒見過面了，不過孟琛為人仗義又自來熟，跟誰都有話題聊得起來，因此兩人再見面也不覺得陌生。

　　孟琛眼睛瞧著他，朝女主方向抬了抬下巴。

　　「這位演得不賴，我看以後前途不可限量。」

　　葉晨希自己都還不敢說「演得不賴」，哪裡有資格隨便評價別人，臉色不太自然地接了句：「是嗎？我這兩天還沒怎麼跟她演對手戲呢。」

　　孟琛全無察覺自己戳著誰的心了，自顧自道：「是啊，台詞也溜。」他頓了頓，換了副戲謔的表情道：「她給陸衍陸老師作過配，你可以聽聽陸老師的評價。」

　　現在葉晨希跟陸衍的關係可以說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一提到陸衍的名字，葉晨希面上一紅，正猶豫著怎麼應對孟琛善意的取笑，手裡的手機突然震了一下。

　　葉晨希低頭看了一眼，立即用左手遮著陽光好讓自己看得清一些。等他看清了，忍不住微笑著抬頭對孟琛抱歉道：「我先回個微信。」然後就兩手握著手機打起字來，眼角的笑意藏也藏不住。

　　是陸衍發來的一條信息：「今天戲多不多？」聽起來像是百忙之中例行的關心。

　　葉晨希立刻回了條：「不算特別多，你呢？」

　　陸衍回：「還好。」

　　他沒退出對話框，看著上方的「對方正在輸入……」，又覺得這樣盯著手機屏幕有些奇怪，抬起頭來沖還在一旁的孟琛不好意思地一笑。

　　「陸老師？」孟琛笑問，表情是洞悉一切的模樣。

　　葉晨希羞澀地輕輕點了點頭，低頭一看，陸衍已經又發來了一條：「會拍到很晚嗎？別太累了。」

　　葉晨希早把心裡那一點小彆扭忘得乾乾淨淨，起身走到一邊的角落，回了一條語音：「不會太晚的，應該十點就差不多了。衍哥你也是，要注意休息。」

　　語音發了出去，他又點開湊到耳邊聽了一遍，確定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是好聽的，這才戀戀不捨地關掉微信。

　　另一邊的女主角助理來請他去導演那邊對一對台詞，葉晨希把手機放回口袋，心情愉快地拿好台本一起走了過去。

　　——

　　晚上九點多，一天的戲份全部拍完。

　　片場場務就著大夜燈彎著腰收拾東西，葉晨希心裡惦記著回到酒店以後跟陸衍視頻，一收工就叫上助理往保姆車走。

　　「小希！」

　　身後有人叫他，葉晨希腳步一頓，回身見到孟琛跟導演站在一起朝他招手。

　　「你忘了今晚主創要一起去唱歌了？」

　　葉晨希看著孟琛像好哥們兒一樣攬著導演的肩吊兒郎當站著的樣子，這才猛地想起今天是主創第一次全員到齊，進組第一天大家就約定了今晚要十來個人一起去片場附近的KTV唱上一會兒，權當開劇大吉。

　　這種場合主角沒什麼可推脫的，好在十來個人裡大半也都是熟人，葉晨希猜想玩也不會太久，零點前總歸可以結束的了。當下導演拿主意讓大家坐兩輛大點的車去，省得一人一輛保姆車太招搖，散場時各人再打電話叫自己的車來接。

　　不過二十分鐘，劇組主創們就分坐兩輛別克抵達了片場附近的一家KTV，孟琛事先早已經訂好了包廂，十來個人滿當當坐了一個大包，氣氛在幾個人來瘋的帶領下很快high了起來。

　　導演一手握著話筒招呼他：「小希也唱一首啊。」

　　葉晨希曾經唱過自己主演劇的主題曲，唱歌還算過得去，見導演叫到自己也就不推辭，點了兩首歌唱了起來。

　　沒過多久，孟琛又叫了幾打度數不高的啤酒，眾人都是名氣不小的演員當然不敢胡來，喝點兒啤的全為助興。葉晨希畢竟少年心性，在熟人面前漸漸放得開了些，大家吃吃喝喝聊聊唱唱格外融洽。

　　又是兩個多小時過去，導演說：「要不咱們今天就先這樣？明天還得拍戲呢。」

　　大家自然沒有意見，紛紛拿出手機通知自己的司機助理來接，屋子裡頓時十分嘈雜。

　　葉晨希喝了一瓶半啤酒，除了臉上有些紅紅的以外並沒有什麼異常，拿出手機走到包廂外撥通了助理的號碼。

　　電話響到第二聲就被接起來。

　　「我這邊結束了，你叫司機過來接一下我。」葉晨希說。

　　電話那邊靜了數秒沒有聲音，葉晨希以為信號不好，重複了一遍：「聽得到嗎？」

　　助理這才說：「好的好的，現在馬上過去，你在大廳裡等一會兒。」

　　葉晨希掛完電話，隱約覺得助理剛剛說話的語氣有些奇怪，明明確實是跟平時一樣的女孩子聲音，聽著卻又有點兒不太自然，就像旁邊有什麼人看著她似的，就像……就像念台詞一樣。

　　不過葉晨希暈乎乎的也沒有多想，跟大家一起在包廂裡又等了十分鐘，這才三三兩兩坐電梯下樓去。

　　大廳裡，包括葉晨希跟孟琛在內幾個還沒被接走的人站在旋轉門一側無聊地等著。葉晨希出來時戴了個鴨舌帽，下面還加了一副口罩，將他半張臉遮得嚴嚴實實的。

　　孟琛是所有人裡喝得最多的，張嘴說話都有酒氣。他抬手輕輕彈了一下葉晨希的帽沿：「夠謹慎的啊，果然有火了的覺悟。」

　　這家KTV常有各大劇組的人光顧，前台對各路明星早已見怪不怪。

　　葉晨希一雙黑亮的眼睛在口罩上方顯得很吸引人，他朝孟琛害羞一笑，眼角就自然地彎了彎。

　　「不是因為火了……就是戴習慣了。」

　　孟琛自然地攬上他的肩爽朗一笑：「火了就是火了，咱倆之間還用謙虛嗎？哥們兒替你高興！」

　　葉晨希被這個微醺的人大力一攬，身體跟著他的動作晃了晃，想伸手將他的胳膊從肩上拿下來又害怕顯得自己過於矯情，畢竟孟琛就這麼個性格，周圍其他人也不覺得奇怪。他一時沒有動作，心裡只盼著司機早點兒過來接自己。

　　門外有車按了兩下喇叭，他們中間一個女孩子往外看了一眼，跟他們道別：「我的車來了，回見，到了都在群裡說一聲。」

　　葉晨希也抬手作別，眼睛跟著她離開的方向，突然瞥見了旋轉門外一輛黑色的奧迪。

　　外面沒有路燈，只有從大堂裡透出去的光線，凌晨的夜裡這輛黑色轎車顯得極為不起眼。但不知道為什麼，葉晨希就是覺得這車子有些眼熟，彷彿在哪裡見過，而且是很特別的場合。

　　車子像是近期剛剛保養過，全身纖塵不染，通體漆黑，沒有一絲光亮從裡面透出來，更加看不出來在那裡停了多久。葉晨希心裡隱隱覺得有些不安，逼著自己想起來究竟在哪裡見過這輛車，臉上表情也愈發嚴肅。孟琛察覺了他的異常，收回手盯著他說：「你怎麼了？」

　　葉晨希沒說話，只繼續看著門外的車。他有種直覺，車裡有人，並且也在看著他，將大堂裡發生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孟琛順著他的眼神看過去，自然不明白有什麼不對勁的，問他：「記者？」

　　葉晨希搖了搖頭，突然眼神聚焦。

　　遠離KTV的那側車門上一秒被人推開，車裡下來一個高大的背影，然後轉過身來關上了車門，在孟琛因為吃驚而放大的瞳孔注視下一步步朝旋轉門走來。

　　這時葉晨希終於在震驚中想起，他究竟在哪裡見過這輛車。陸衍曾經開著這輛車停在他身邊，倚在車窗上抱歉地說，自己找錯地庫入口了。

　　不同於葉晨希的全副武裝，陸衍臉上一點遮擋也沒有，顯然沒有料想過自己會出現在路邊的KTV裡。但他全身的裝束像是精心打扮過的，連髮型都一絲不苟，在這樣的深夜裡，與葉晨希身邊的所有人相比都有些格格不入。

　　他長腿邁到葉晨希等人跟前，禮貌地朝其他人點頭打招呼。

　　「陸、陸、陸老師？！」

　　孟琛酒瞬間全醒了，其他人霎時間見到陸衍出現在眼前也是驚得合不上嘴。

　　陸衍朝他們笑了笑，然後轉回頭來，眸子一動不動地看著眼神精彩紛呈的葉晨希，嘴裡吐出兩個字：「過來。」

　　語氣跟平時相比多了點嚴肅跟危險。

　　葉晨希乍見到陸衍從天而降，心裡又驚又喜，剎時間有些酒精上頭，怔了幾秒撲過去喊了一聲：「衍哥！」

　　他雙手緊緊摟上陸衍的脖子，臉上的口罩親暱地貼在眼前的側頸，然後才像反應過來似的放下手站在陸衍身邊，眼睛裡泛著驚喜的光彩。

　　眾人臉色又是一變，從驚嚇到意外，又從意外到促狹。

　　陸衍卻只嗯了一聲，臉上沒有太多表情。他望了葉晨希一眼，伸出左手攬過葉晨希的腰，將他帶得更近，然後淡然朝眼前的孟琛說：「我們先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