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第9期（1）

　　葉晨希這周要做的事情很多，要定角色，要參加劇本圍讀，要跟已知自己性向的父母交待他與陸衍的關係，還要去跟老闆攤牌，希望找個合適的機會公諸於眾。

　　「你真的想清楚了？」徐宇寧問他。

　　葉晨希一向志薄，對待這件事卻相當堅持。

　　「嗯，想清楚了。」他說：「如果我不公開，衍哥跟我就需要一直躲躲藏藏，那他太吃虧了。」

　　他不想自己父母親人如何安撫，不想自己事業前程如何繼續，卻去想陸衍吃不吃虧。他總想著陸衍之所以選擇早早公開性向，多半是不願意在鏡頭說一些違心之語，不想被人反覆逼問為什麼一直沒有女友桃花。兩人現在既然已經在一起，就不能因為自己這邊的顧慮讓他明明已經坦蕩無礙的生活重新變得見不得光。

　　徐宇寧半晌沒有說話，終於問：「那你打算怎麼跟老闆說，如果他不同意呢？畢竟你現在也算是他的搖錢樹，搖錢樹突然就從直變彎還有主了，老闆不瘋了嗎？」

　　「就直說吧，他不同意我也希望他理解，不然還能怎麼辦。」

　　葉晨希抱著一定要成功的想法，這時反而沒什麼擔憂了。再大的事也是自己的私事，旁人無從置喙。

　　「那陸衍呢？」徐宇寧又問：「陸衍知道你這個想法嗎？萬一他沒想現在公開呢，憑白讓人家說為了節目炒作，這話可不好聽。」

　　葉晨希想了想，回他一個燦爛笑容：「你不瞭解衍哥，他會高興的。」

　　陸衍從來沒有就這件事跟他講過隻字片語，他卻也不能揣著明白裝糊塗。陸衍為人周到，對戀人更加耐心，向來不會給葉晨希任何壓力，心裡卻一定是希望自己喜歡的人能為他邁出那一步，這種事將心比心就不難推測。

　　不過事情倒沒想像的這樣順利。老闆這週一直沒在公司，別說葉晨希，公司所有人都沒見上他一面，誰也說不准他周幾能回來。這樣的事情當然還是當面談更恰當，葉晨希只能耐心等著。

　　就這麼過了一周，沒等到老闆回來，卻等來了葉晨希自己的緋聞。

　　週五夜裡，微博熱搜上高高掛著一個大紅色的「爆」字，前頭頂著一個話題#葉晨希袁憶靈#。他們在片場探班的去程航班上被有心人拍了圖，營銷號拿著兩人墨鏡口罩全副武裝的前後座照片外加不知哪裡搞來的凌晨街頭雙人合照作起了文章，已經編圓了一套完整的地下戀情加同機出遊的故事，言之鑿鑿表示兩人已經在一起將近一年時間。

　　徐宇寧給新媒體的語音發了又發，紅包也是一個一個的散，直講得口乾舌燥。

　　「親愛的，真沒這回事，麻煩你們幫忙澄清一下……感謝感謝！」

　　「姐姐，我叫你奶奶行麼？千萬別再發散了。」

　　「這事兒跟熱搜裡寫的完全不一樣，我們小希沒有女朋友，他們倆人就是朋友，真的，純粹的朋友。」

　　放下電話，他拿起水杯來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口。

　　「媽的飛來橫禍，你這兒上著戀愛節目呢最怕這種事，這夜裡十點的我找誰發帖刪帖撤熱搜去！」

　　葉晨希在旁邊也急得不行：「宣傳組那邊說了麼？什麼時候出澄清？」

　　他剛剛試圖聯繫過陸衍一次，電話那頭沒人聽，此刻已是心急如焚，唯恐兩人關係產生嫌隙。

　　「等等。」徐宇寧後槽牙動了動：「宣傳組那邊已經在聯繫法務了，他們也在考慮怎麼去說這件事。不過現在當務之急是聯繫上袁憶靈那邊，雙方對好口徑，澄清稿最好能一起發，力度更大，另外節目組那邊也能幫咱們發個聲明，說清楚你那天坐飛機是去探陸衍的班，應該就不要緊了。」

　　葉晨希忙點頭：「那你快聯繫！」

　　徐宇寧一邊翻微信聯繫人一邊數落葉晨希：「這會兒知道著急了，早叫你一定要小心你怎麼還能被人翻出跟袁憶靈單獨相處的照片來？」

　　「我……」葉晨希急得五官都皺到一起去：「那是在片場外……大家一起回保姆車的路上而已……」

　　「陸衍呢？你跟他解釋了沒？

　　葉晨希又試著撥通陸衍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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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時間推算陸衍現在應該已經登機，怎麼手機裡並沒有提示對方已關機。葉晨希還沒來得及細想，那邊已經接通了。

　　他急忙喊了聲：「衍哥！」

　　「小希？」電話那頭卻是李瑤一貫悅耳沉穩的聲音。

　　葉晨希定了定心神問她：「瑤瑤姐，衍哥在嗎？我想跟他說兩句話。」

　　「他還在拍戲，今天進度耽誤了。」

　　葉晨希從緋聞爆出來開始躁動到現在的心此刻才平緩了一些，至少陸衍不是故意不接自己的電話。

　　「那……那你們今天回不來了嗎？」

　　電話那頭還能聽見片場導演吆喝的聲音，手機像是被人捂著拿遠了一些。

　　「回不去了，機票已經改到明天一早。」

　　葉晨希黯然片刻，又小心翼翼地問：「衍哥……他情緒怎麼樣？」

　　「嗯？」李瑤語帶意外：「怎麼這麼問？他心情看著還不錯，只是拍了一天戲有點累。」

　　葉晨希沒有後話，李瑤便笑了笑：「你知道他的，累了就不願意跟別人說話，拍完一段總在椅子上閉著眼睛坐一坐，恐怕腦子裡都在跑台詞。」她頓了頓又說：「不過你的電話他肯定願意聽。等他回來了我讓他回給你。」

　　李瑤的口氣聽上去就像是葉晨希已經跟陸衍相處了很久，她不用多解釋，輕描淡寫的一句「你知道他的」，葉晨希就能明白她的意思。

　　葉晨希想了想，說：「不用了，我也沒什麼事，就是問問你們出發了沒。」

　　「還有別的事麼小希？」

　　「沒有了。」

　　「那先這樣了，我還要去給衍哥找一套戲服。」說完電話就被掛斷。

　　一旁的徐宇寧不明所以地看著有些走神的葉晨希，問他：「陸衍還不知道？」

　　葉晨希嗯了一聲：「應該是。」

　　徐宇寧是在送葉晨希回家路上發現出了這麼一檔子事，兩人索性直接一起上了樓。此刻他倆坐在沙發上，招福在腳邊啃著拖鞋，徐宇寧從招福嘴裡往外拽了拽鞋頭，側過頭去問他：「那你怎麼不先給他打個預防針？」

　　葉晨希不知在想什麼，低頭看著手機屏幕上的熱搜畫面沒有回他。

　　安靜了一會兒，他問徐宇寧：「你說，衍哥真的能看到這條新聞嗎？」

　　「廢話麼不是……他是年紀大點兒又不是山頂洞人，就算他眼睛瞎了刷不了微博，李瑤他們還能看不見？憑他們對他那股忠心耿耿的勁兒，發現你跟別的女藝人鬧緋聞了保準第一時間匯報。」

　　「那剛剛瑤瑤姐怎麼沒問我……」

　　徐宇寧一臉無語：「說你沒腦子你還真的不思考了。她多有分寸的一個人，哪能跟你說什麼，這種事陸衍不發話就算你真的偷人了他們也屁都不會放一個。」

　　葉晨希臉上一紅：「偷你妹。」

　　「來來來你再說一遍。」徐宇寧舉起手機：「這種珍貴的影像資料我能到陸衍那兒賣個好價錢，順便打破打破你在他心裡那不說髒話的清純人設。」

　　見他越說越離譜，葉晨希索性不再理他。

　　徐宇寧一個人樂著無趣，聯絡了半天袁憶靈的經紀人以後又回轉頭來聳葉晨希的胳膊。

　　「你還沒回答我呢，剛才怎麼不告訴陸衍，微信上留言也行啊。」

　　葉晨希抱起招福不作答，再次試圖轉移話題：「袁憶靈她們怎麼說啊？」

　　「這個你不用操心了。」他壞心眼地眼珠一轉：「讓我來猜猜，你是不是想試探一下陸衍的反應，所以故意想讓他著急？」

　　一句話就把葉晨希的小算盤打得稀碎。

　　徐宇寧看了眼葉晨希的神情，嘖嘖兩下：「果然被我猜中了。哎，愛情是什麼，愛情就是個教人變壞的東西……」

　　看來葉晨希的想法果真不算高明，竟然一下子就被拆穿。葉晨希背過身去，裝著刷微博的樣子掩飾心虛。徐宇寧回歸戰鬥狀態，好幾個群持續上線，手指頭在屏幕上搓得不亦樂乎。

　　招福跳到葉晨希腿上，時而被徐宇寧的大噪門嚇得耳朵直豎。葉晨希摸著它的後頸毛，腦袋裡不受控制地想著明天跟陸衍的見面。

　　人的感情的確非常矛盾，葉晨希也是芸芸眾生中的一員。陸衍不接電話的時候他疑心陸衍是知道了，生了自己的氣，心裡雖然慌張卻也有些難以形容的甜津津感覺。可劇情峰迴路轉，原來陸衍還不知情，葉晨希安心之餘又失落起來。這些感情中的細枝末節用言語很難述說分明，只有自己心裡明晰。

　　葉晨希也不清楚自己究竟盼望什麼，可能只要陸衍為這件事跟自己氣上一場，質問他兩句，再跟他約法三章，那麼他心裡就比什麼都妥當了。

　　這樣一來，他反而盼著陸衍不要提前知道正確答案。最後總能解釋清楚的誤會就不算什麼誤會。況且熱戀中的人是沒什麼道理可講的，週遭發生的任何負面事情都可以被他們用來確認對方有多在乎自己，一點點小事又要無限拔高，一直高到「他究竟是不是真的喜歡我」這個終極高度。

　　葉晨希在心裡對明天隱隱期待又暗暗擔心。說辭準備了兩套，倘若陸衍明天真的生氣，那他自然要先拿出一套來為自己澄清，倘若陸衍並不生氣，那他也留了一套給自己，開導自己失落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