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牙印

　　栗青的新餐廳開業， 前來捧場的客人非常多， 他給占玉他們專門留了包廂， 抽空過來打了聲招呼之後，又繼續忙去了。

　　顏笠的牌友劉太太和張太太他們都帶了朋友過來捧場，為了感謝她們，顏笠中途還到她們包廂喝了兩杯小酒。

　　吃飯期間，沈叢安給占玉打了電話過來， 得知他和父母在外面吃飯托他代自己向岳父岳母問好就掛了電話。

　　一直到了晚上十點多鐘，栗青才忙完回了占玉他們的包廂。

　　顏笠聞到他身上帶著濃重的酒味，先讓他吃了些東西墊肚子，然後叫服務員把提請準備好的解酒茶給他端上來。

　　栗青的酒量不差， 只是紅白兩種酒混在一起讓他腦子有些沉， 喝了碗解酒湯也無濟於事，只能靠著椅子緩解一下。

　　待他清醒了一點，四人一起出了餐廳，占鴻遠和顏笠先回家， 占玉負責送他回去。

　　栗青一上車就靠著椅背閉目養神， 占玉挑了首舒緩的純音樂來放， 然後放慢了車速好讓栗青能舒服一點。

　　到了社區的地下停車場，占玉把栗青叫醒。

　　睡了半個多小時， 再加上之前的解酒湯起了作用， 栗青感覺舒服了不少， 在副駕駛上伸了伸懶腰， 對占玉說道：“我上次托人從H市帶了果醬回來， 一直忙著沒時間拿過去給你，正好你今晚帶回去吧。”

　　H市區的果醬是出了名的好吃，占玉喜歡吃甜的，栗青就讓那邊的朋友帶了一些過來。

　　“好啊。”占玉笑著應下，推開車門和他一起下了車。

　　兩人進了電梯，占玉提起要去晏城見沈叢安的家人一事，問栗青有沒有時間一起過去。

　　栗青想了一下，說：“應該沒有問題，，你們確定了時間告訴我一聲，我提前把事情安排好就行了。”

　　占玉點頭：“好。”

　　電梯在栗青所住的樓層停下，兩人出了電梯走到盡頭，栗青掏出鑰匙開門，剛推開一條縫就看到裡面透出燈光來，握著門把的手頓了頓。

　　他的住處除了他還有兩個人有鑰匙，一個是占玉，一個是他的母親；占玉此時就在他的旁邊，在屋裡的應該是他的母親

　　果然，他和占玉進了屋裡，就看到了坐在沙發上翻著時尚雜誌的翟露。

　　今天栗青的新店開業翟露沒有過去，占玉本以為她是出差了，沒有想到會在這裡碰到她。

　　翟露依舊低著頭翻著雜誌，似乎沒發現他們回來了似的，可是兩個人就站在離她不過三米遠的位置，要說沒發現也絕對不可能。

　　栗青出聲叫了聲“媽”，占玉也跟著出聲喊了一句“露姨”。

　　“幾點了。”翟露頭也沒抬起來，語氣冷漠地問道。

　　栗青知道她這是要興師問罪，心底嗤笑了一聲，懶洋洋地答道：“十一點四十五分，怎麼，翟總這是要查崗嗎？”

　　他漫不經心又略帶諷刺的話語讓翟露翻著雜誌的手停了下，終於放下手中的雜誌，抬頭看過來：“你這是什麼語氣？”

　　“正常的語氣。”栗青聳聳肩，不想和她多說這些沒有意義的話，轉頭對占玉說，“小玉你等等，我去把東西拿給你。”

　　占玉想說不著急，還未開口，翟露就對轉身去拿果醬的栗青冷聲命令道：“站住。”

　　栗青的腳步一頓，看著從沙發站起來的翟露，他今晚喝多了酒，這會兒還有些頭疼，對於翟露的話漸漸感覺不耐，只是對方畢竟是自己的母親，只能耐著性子問：“您還有什麼事情？一次說完行不行？”

　　翟露皺著眉，用一種看“不懂事的孩子”的眼神看著栗青，語氣冷硬：“這是你和母親說話應該的態度嗎？”

　　“嘖。”栗青被她的話逗笑了，說道，“翟總說什麼笑話？我尋思著您剛才的態度也不像個做母親的啊，何必說我呢。”

　　“栗青！”翟露像是被他惡劣的態度激怒了，放下手中的雜誌，抬步朝他走來，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聲音在客廳迴響。

　　占玉這才發現，她甚至連拖鞋也沒有換，妝容和髮髻也保持得非常好，即使是在栗青的家中，她仍舊是一副全副武裝的模樣。

　　翟露走到栗青的面前站定，冷著臉質問：“我說過十一點半之前要到家，你把我的話都當成耳邊風是不是？”

　　栗青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似的，目露諷刺地看著她：“十一點半前要回家，不能夜不歸宿，不能喝酒泡吧，敢情您還真把我當女兒來養啊？養了十幾年，還沒有清醒嗎？我是你兒子啊！”

　　翟露怒道：“栗青！你給我閉嘴！”

　　“我不叫栗青！”栗青的臉上終於也泛起了怒意，看著她一字一頓地說，“我叫栗辛，栗青已經死了！”

　　“胡說八道什麼？！”

　　栗青的話讓翟露的瞳孔猛地縮了一下，臉色發白，沖著栗青揚起手來！

　　一旁的占玉見狀，反射性擋到栗青的面前，出聲道：“露姨，你冷靜一點！”

　　翟露的手僵在半空中，對占玉喝道：“你給我讓開，我教訓自己的兒子，跟你沒有關係！”

　　“哈，你還知道我是你兒子？”栗青冷笑道，伸手想要推開占玉，“小玉你讓開。”

　　占玉拍開他的手，沒有讓開而是依舊將他護在身後，繃著臉對翟露說：“作為一個晚輩，我也許不應該跟您這麼說話，但是作為辛哥的弟弟，我卻不能不說。我敬您是長輩，才稱呼您一聲露姨，但是在這件事情上，你是最沒有資格教訓他的人！”

　　他說這話的時候絲毫沒有把翟露的難看的臉色放在眼裡，也不給她說話和辯解的機會，繼續說道：“初中三年，辛哥的家長會是我母親去開的，高考兩天，是我父親在他的考場外面等候的！他高燒四十度不退，大半夜在醫院燒得半死不活喊的時候，也是我母親在旁邊守的！你說你有什麼資格教訓他？！”

　　說到最後，占玉的語氣漸漸帶了怒意，連敬稱都忘了，他將一直以來對翟露的不滿和憤然在這一刻全部的爆發了出來，字字誅心：“你失去了一個女兒，就逼著你的兒子成為她的代替品，讓他以栗青的身份活著，您以為這樣子你的女兒就能回來了？你錯了！事實上你連自己的兒子也失去了，你一無所有！”

　　“閉嘴！！”

　　翟露失聲怒喊，猝不及防被戳中了心底最最忌諱的傷疤，讓她平時冷靜的儀態盡失，怒急之下，竟然再起舉起手用力朝占玉揮去。

　　栗青眼疾手快地抓住她的手腕，出聲道：“夠了吧？”

　　“放手！”翟露用力甩開栗青的手，動作太大導致她盤在腦後的髮絲鬆散開來，披散在肩上，整個人顯得有些狼狽。

　　栗青把占玉拉回身後，看著緊咬著牙，用一種幾乎可以說是怨恨的眼神看著自己的翟露，不由一愣。

　　——為什麼死的不是你？！

　　栗青耳邊驀地響起當年翟露抓著自己的手，一遍遍質問自己的話，突然覺得很可笑，也很疲憊。

　　在這個世界上，翟露明明應該是他最親近的人才對，他和她卻活得像是仇人。

　　“您走吧。”栗青輕聲說道，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態度變得疏離，“如果你不想栗青消失的話。”

　　翟露的身體一震，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栗青面無表情地和她對視，翟露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慢慢平復了自己的情緒之後，走回沙發那邊，拿起的自己的手提包離開了。

　　她離開的時候，背挺得很直，儀態端莊，似乎又恢復了往常那個雷厲風行的翟總經理。

　　栗青對此也早就習慣了，能讓她失態的，只有自己那個車鍋去世多年的雙胞胎妹妹。

　　屋裡只剩下占玉和栗青，栗青像個沒事人似的去把果醬拿給占玉，說：“時間有點晚了，你開車注意安全。”

　　占玉沒有接果醬，而是叫了他一聲：“辛哥……”

　　“像以前那樣叫吧。”栗青說道，“都已經做了這麼多年的栗青了，栗辛早就沒了。”

　　占玉聽他這麼說，心裡一酸，說道：“我留下來陪你吧。”

　　“陪我做什麼？”栗青笑了下，把裝著果醬的小紙箱放到他的手中，說，“我沒事，你早點回去吧。”

　　占玉還想說點什麼，栗青卻說：“我想一個人靜一靜，聽哥哥的，回去吧。”

　　占玉看到栗青眼底的疲憊和請求，想要留下來的話還是咽了回去，點點頭說：“那我回去了，有事你隨時打我電話，別喝酒。”

　　栗青應下：“知道了，別擔心。”

　　占玉走後，栗青在走到酒架那邊取了兩瓶酒和一個酒杯，剛回到沙發坐下就接到了施銘的電話。

　　栗青一邊開酒，一邊問：“過來喝酒嗎？”

　　他開了酒塞，一倒就是大半杯，絲毫沒有把占玉剛才的囑咐記在心上。

　　而占玉從他的家中出來，把果醬放到車上，不急著開車而是先掏出手機來看。

　　剛才在栗青家的時候他口袋裡的手機震了幾下，只是礙于翟露在場，沒有及時拿出來看。

　　微信裡有兩條沈叢安發過來的資訊，之前占玉吃完飯的時候給他發了資訊，他一直到剛才收工了才有機會回復。

　　資訊是十分鐘前發過來的，占玉琢磨著沈叢安收工從片場回酒店也沒有那麼快，就直接給他打了個電話過去。

　　電話幾乎是秒接，沈叢安的聲音從手機裡傳來：“小玉，怎麼還沒睡？”

　　占玉接了藍牙耳機帶上，一邊啟動車子，一邊說：“剛從青青家裡出來，你們怎麼今天這麼晚？”

　　“今天有場戲返工耽誤了時間，明天可以晚點開工。”沈叢安聽到車子啟動的聲音，怕影響他開車，也就不再多說，叮囑他路上小心，到家報個平安就掛了電話。

　　夜裡車輛不多，占玉花了二十分鐘就到了家。

　　顏笠和占鴻遠都沒有休息，在客廳裡等著他，見他回來了才放心上了樓。

　　占玉分別給沈叢安和栗青發了資訊，收到他們的回復之後便拿了衣服去洗澡。

　　洗完澡出來，他和沈叢安互道了晚安才熄燈睡覺。

　　第二天一早，占玉洗漱完下樓，今天十點有課，他需要去學校一趟。

　　他下樓的時候，正好碰到從房間出來的父母二人，三人一同下樓。

　　吃早餐的時候，占玉的手機響了起來，來電的是他的助理小朱。

　　此時不過早上八點，占玉奇怪她怎麼會這麼早給自己打電話，接聽之後還未開口，就聽到小朱急哄哄的聲音：“小玉！！沈哥是不是有女朋友了？！你和沈哥關係那麼好，你見過嗎？”

　　女朋友？

　　占玉下意識說：“沒有啊……”

　　“那他肩膀怎麼會有牙印？！！”

　　“什麼牙印？”占玉停下手中的筷子，“你在說什麼？哪來的女朋友？”

　　“你先去看熱搜啊！我一會兒再和你說！”

　　小朱說完就掛了電話，占玉莫名其妙地拿下手機，點開了微博。

　　他一登進微博就先去看了熱搜欄，然後在熱搜第一看到了沈叢安的名字，後面還跟著一個爆字。

　　#沈叢安牙印#［爆］

　　占玉帶著疑惑點開這條熱搜，在第一條微博裡看到了一張照片。

　　照片中沈叢安上半身穿著黑色的工字背心，下.半.身穿著深色的工裝褲，背景是《末路》的拍攝現場。

　　在照片裡，沈叢安的左邊肩膀有著一個淡淡的牙印。

　　占玉看到那個牙印，整個人愣住了，手中的筷子掉到了桌面。

　　他認得那個牙印，那是他前天晚上受不住的時候在沈叢安肩膀上咬的。

　　這時候，占鴻遠的手機也響了起來，他看到助理的名字，以為是有什麼工作彙報，隨手接了起來：“什麼事？”

　　助理說道：“占董，沈叢安先生又上熱搜了，好像說是有女朋友了。”

　　“又上熱搜？！！”占鴻遠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氣急敗壞地說，“沈叢安這個鬧心的混帳小子，能不能給我消停一下？！！”

　　他說一落下，就發現占玉和顏笠齊齊地看著自己，而他剛才動作太大不小心碰到外放功能，助理的聲音清晰地從手機裡傳出來：“占董，今天的熱搜還要撤下來嗎？已安經被頂到第一位了。”

　　一瞬間，餐廳的氣氛有些尷尬。

　　占玉和顏笠不約而同地“哇”了一下，像是明白了什麼似的，互相對視了一眼。

　　“……”占鴻遠拿著手機，額邊的青筋跳了一下，表情一言難盡。

　　“占董，撤嗎？”助理又問了一遍。

　　占鴻遠：“……”

　　撤什麼撤，我先撤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