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知情

　　衛老爺子今晚和幾位老友出來吃飯，沒成想會遇到占玉。

　　這個偶遇讓他的心情非常不錯，笑容和藹地問占玉：“小玉和朋友出來吃飯呢？秋容不是說你去晏城參加交流會了嗎？啥時候回來的？怎麼也沒和爺爺說。”

　　占玉一聽衛老爺子的話，就猜到衛秋容還未將兩人分手的事情告訴他。

　　看到老爺子笑眯眯地和朋友們介紹自己說是家裡的小朋友，他的心裡漸漸滋生起一股澀意。

　　衛老爺子待自己好，他一直都是知道的。

　　他們兩家關係好，爺爺在世的時候，和衛老爺子是至交，衛老爺子一直也都拿他當親生孫子來看待。當初衛老爺子知道他和衛秋容的事情，不僅沒有怪他，反而覺得是自家孫子哄騙了他，說知道自家的孫子是什麼德行。

　　和衛秋容分手這一事，占玉最不願意的，就是看到衛老爺子難過。他不知道衛秋容瞞著衛老爺子是不是也是因為這個，還是像之前那樣不肯分手，也不想知道。

　　事已至此，他不會回頭。

　　也許此時並非攤牌的好機會，但是以衛秋容對待分手的態度，他心知對方並不會主動告訴衛老爺子的，只能由他來開這個口。

　　占玉回頭對沈叢安和林睿涵說：“沈哥，睿哥，我有點事情和衛爺爺說，你們先進去吧。”

　　林睿涵也是認識衛老爺子的，只是沒有占玉那麼熟悉，作為晚輩，他先上前跟對方問了好，才和沈叢安先進了包廂。

　　迎賓非常識趣，替沈叢安他們關了包廂門之後就下了樓。

　　衛老爺子見狀，知道占玉是有事情想要和自己單獨說，也讓跟在旁邊的管家帶自己的好友們先進去，然後和占玉到了一旁的轉角處。

　　“小玉有什麼事要和爺爺說啊？”衛老爺子問，看他不像平時在自己面前時那樣子眉目帶笑，像是有什麼心事一樣，猜測道，“是不是秋容那臭小子欺負你了？你只管告訴我，爺爺替你做主。”

　　衛老爺子的話，讓占玉暗自歎了口氣，雖有不忍，還是不得不說：“衛爺爺，有件事情我不想瞞您，我和容哥已經分手了。”

　　衛老爺子還想著自家孫子要是惹占玉不高興了，他得幫著哄哄才行，哪知占玉一句話就讓他整個人都愣住了。

　　同樣愣住的還有從樓下上來的張奇。

　　占玉他們一行人過來吃飯，張奇原想送他們到了酒樓，就找個地方等候，占玉卻提議讓他一起用餐，說大家都這麼熟悉了，不用這麼見外。

　　占玉他們先上的樓，他是去酒樓後面停車場停好車才過來的，誤打誤撞碰上了占玉和衛老爺子在談話。

　　占玉這一句“我和容哥已經分手了”信息量太大了，把張奇都驚呆了，愣愣地站在原地，透過拐角的盆栽看著前面的占玉和衛老爺子。

　　占玉老師是同性戀？！

　　他有男朋友？！！

　　分手了？！！！

　　這也太驚人了吧！！！

　　張奇腦子都被這幾個資訊刷屏了。

　　他站的位置正好隔著綠植，占玉和老爺子並未發現他。只是偷聽別人談話，實在是一件不禮貌的事情，他本想倒回去，等占玉他們談完再過來，剛一挪腳，就聽到那位老爺子說：“你說什麼？分手？這是怎麼回事？！”

　　“分手”兩個字提醒了張奇，他的腳步驀地停住了，瞬間就想到了沈叢安對占玉的心思。

　　占玉老師分手了？也就是說沈哥有機會了？！

　　張奇眼睛一亮，停在原地不動，覺得自己作為一個合格的助理，應該為沈哥收集一點情報，於是繼續留下來暗中觀察。

　　占玉背對著張奇的方向，對衛老爺子點點頭，說：“這件事本應該是由容哥告訴您，但是他沒有提，所以只能由我來告訴您。”

　　“怎麼可能？”老爺子不相信，語氣略顯激動，“我前天才見了秋容，他說你去晏城參加交流會，所以沒有回家裡來……”

　　衛老爺子的話戛然而止，像是反應過來了什麼，原本驚訝的臉色慢慢變得凝重起來，也明白了為什麼這段時間兩個孩子都沒有回來的原因。

　　什麼參加交流會，只怕是為了瞞他才編出來的謊話。

　　衛老爺子想起自己孫子年輕時的混帳作風，再細想剛才占玉的話，沉著聲音問占玉：“是秋容犯了混？”

　　占玉不語，面對疼愛他的衛老爺子，他點頭或者搖頭，都不合適。

　　他的沉默，讓衛老爺子明白了過來。

　　衛老爺子也算看著他長大的，知道他性格乖巧，行事規矩，從小到大一心都撲在學習小提琴上，若不是自己那不著調的孫子，這麼乖的一個孩子，怎麼會走上這條不被社會承認的道路。

　　作為長輩，他自是不希望小輩們違背社會倫理和陰陽調和，也氣孫子自己亂來就算了，還拉上占家唯一的兒子，實在是讓他沒有臉面去面對逝去的摯友。

　　他怒極之下，把自家孫子打折了腿，命令他馬上和占玉分手，不許再找占玉，占玉卻跟他說不是衛秋容逼他的，他是自己願意的。

　　兩個都是他寵愛的孩子，他再生氣，氣過之後也只能順著他們。同時，也慶倖自家孫子找的人是占玉，是這個自己從小看大的孩子，而不是一些外面不三不四之人。

　　只是占家就這麼一個兒子，他心裡終究覺得對占家有所虧欠，親自上占家對占玉的父母鞠躬道歉，也加倍地疼愛占玉，希望能夠補償一些。

　　占玉是個好孩子，然而自己孫子卻不是個東西。

　　衛老爺子的臉色越來越差，握著手杖重重往地上一跺，喃喃道：“混帳東西，混帳東西！！”

　　他雖然精神氣色好，卻也已經是八十幾歲的高齡，占玉擔心他情緒過於激動，連忙上前扶住他的手，低聲勸慰：“您別生氣，身體要緊。”

　　衛老爺子看到占玉帶著關心的眼神，想到他受了委屈，卻一聲不吭，還擔心自己的情緒波動影響到身體，這麼好的一個孩子，自家孫子卻不懂珍惜，實在是讓他怒火攻心。

　　他握了握占玉的手，疼惜地拍了拍，說：“好孩子，你放心，爺爺替你出氣！”

　　“不用了衛爺爺……”

　　占玉想說自己和衛秋容是和平分手，沒有必要再追究是誰的過錯，衛老爺子卻不給他機會，說完就轉身往包廂走去。

　　占玉擔心他氣過頭，只能跟著過去。

　　衛老爺子進了包廂，和老友們說自己臨時有事要先走一步，然後就快步帶著管家離開了。

　　衛老爺子的身邊有管家照顧，占玉不用太擔心，也不好晾著包廂裡的沈叢安他們，便沒有再追上去，而是給衛秋容發了條短信，告訴他衛老爺子已經知道兩人分手的事情了。

　　發過去之後，對方並沒有回復。

　　占玉乾脆打了電話過去，響了好一會兒，衛秋容才接了起來，一接通就急切地叫了他一聲：“小玉！”

　　占玉沒有與他閒聊，把遇上衛老爺子的事情告訴了他。

　　他說完後，衛秋容那邊沉默了下來，隨後說：“爺爺的電話進來了，我回頭再聯繫你。”

　　他說完就掛了，占玉拿著手機，原地站了一會兒，才轉身進了包廂。

　　他一進去，綠植那邊的張奇就松了口氣，從角落裡出來，心想：真是為了沈哥這份愛情操碎了心。

　　占玉進了包廂，林睿涵招手叫他過去坐，問：“衛老爺子是在我們對面包廂嗎？挺久不見他老人家了，精神看著不錯。”

　　“衛爺爺有事先回去了。”占玉說道，謝過上前幫他倒茶的服務員。

　　“說起來也有一段時間沒有見容哥了呢，他現在很忙嗎？”林睿涵問。

　　沈叢安摩挲著杯壁的手頓了一下，不動聲色地撩起眼皮看了林睿涵一眼。

　　林睿涵還不知道占玉和衛秋容分手的事情，現在也不是提起的好機會，占玉含糊地應了一句，轉移了話題：“張奇怎麼還沒有上來？要不要給他打個電話？”

　　話剛說完，張奇就從外面推門而入，一進來就誇張地對他們三人道：“哎呀，這邊的生意可真是不錯，找個停車位都不容易啊。”

　　林睿涵不明內情，點頭應道：“那是，這裡每天都是滿座的，一會兒你們可要好好嘗嘗這裡的特色菜。”

　　“一定一定！”張奇連連點點，對占玉說，“占玉老師也要多吃點啊，這段時間你上課太辛苦了，瞧著臉都瘦了。”

　　“嗯？”占玉聽他突然把話題轉到自己身上，摸了摸自己的臉，“沒有瘦啊。”

　　雖然和衛秋容分手的事情確實是影響到了心情，但是他也不是那種因為結束一段感情就要死不活的人，所以這段時間該吃還是吃，該睡還是睡，生活規律還算不錯，而且舒姨知道他分手後，怕他太難過影響食欲，變著法子給他準備食譜，說起來他還胖了兩斤。

　　“小玉那是臉小。”林睿涵解釋道，“我們家族裡屬他的臉最小，就巴掌這麼大，美人臉，他是我們家長得最好看的一個。”

　　這些話林睿涵平時在自家人面前說說倒沒什麼，只是今天還有沈叢安和張奇在旁邊，占玉被他王婆賣瓜的方式誇得不免有點尷尬，輕咳了一聲：“瞎說什麼。”

　　“我哪有瞎說，本來就好看。”林睿涵不服，轉頭問沈叢安，“沈哥你說是不是？”

　　他自己胡說八道也就算了，還去問沈叢安，占玉簡直想要捂臉了，哭笑不得地說：“沈哥，你不要理……”

　　“嗯。”沈叢安突然點了點頭，看著他道：“是好看。”

　　占玉：“……”

　　林睿涵再怎麼亂誇，也是自家的表哥，占玉習慣了也沒一回事，但是沈叢安不是。

　　占玉猝不及防被他這一句“好看”給誇懵了，對上他的雙眼裡面的認真與溫柔，之前那個不真實的猜測傾刻間又襲上心頭，令他有點茫然。

　　“小玉……老師？”

　　沈叢安叫了他一聲。

　　占玉覺得沈叢安叫自己的時候中間像是停頓了一下，讓他竟分不清對方叫的是“小玉”還是“老師”，那種似近似遠的稱呼，令他覺得有些不習慣，一瞬間竟然不敢和對方深邃的眼眸對視，倉促地移開了眼。

　　他端起茶水喝了一口，頗有些鵪鶉的樣子，不太自然地說：“怎麼還沒上菜呀，有點餓了。”

　　沈叢安無聲地彎了下唇角，伸手點了一下服務臺上的催單選項。

　　張奇在旁邊看著，只覺得自己被閃瞎了眼，撩人的沈哥，真是要命哦。

　　這一頓飯下來，占玉其實吃得有些心不在焉。衛老爺子知道了他和衛秋容分手的事情，他免不了會擔心衛秋容。

　　當初衛老爺子能動手家法伺候衛秋容，那麼現在也很有可能會。

　　撇開衛秋容劈腿不談，他們畢竟認識多年，會擔心對方是正常的。但是即便如此，他也不會為了這個事情特地去衛家，有些事情，要斷就必須斷個乾淨。

　　飯後，林睿涵結了賬，他們一行人出了酒樓，道別後各自離開。

　　有關占玉的事情，張奇憋了一晚上，一上車就憋不住了，扭頭對坐在後面閉目養神的沈叢安說：“沈哥，我告訴你一件大事，關於占玉老師的！”

　　沈叢安今天看到了衛老爺子，他知道對方是占玉男朋友的爺爺，這位長輩的一出現，又提醒了他一次，占玉是有人的。

　　這種無聲的提醒，讓他心裡很是不舒服，可他即使再不舒服，也沒有立場去做什麼。

　　聽到張奇的話，他睜開眼睛。

　　張奇一副知道了天大的秘密的樣子，壓低了聲音說：“沈哥，我告訴你，占玉老師他喜歡男孩子！而且他還有男朋友！”

　　沈叢安沒有料到他會說這個，眉頭一皺：“胡說什麼？”

　　“沒有胡說，是真的！”

　　張奇驚訝又興奮的表情，讓沈叢安臉色一沉：“那又如何，跟你有什麼關係？”

　　他的聲音雖然不大，語氣卻帶著顯然的嚴厲和怒意，把張奇嚇了一跳，原本要接著往下說的話也堵住了。

　　“這件事情你還和誰說過？”沈叢安冷聲問道。

　　車子內光線不強，尤其是後車座的光線，所以張奇看不太清沈叢安的表情，但是聽他的聲音也知道他此時並不高興，甚至還動了怒。

　　做沈叢安的助理幾年，張奇很少見沈叢安動怒，知道他誤會了自己的意思，以為自己把占玉老師的事情到處說，連忙解釋：“沈哥你放心，我就和你一個人說過！”

　　沈叢安聞言，臉色稍微好了一些，淡淡地說：“忘了這件事，誰也不許說。”

　　“當然！”張奇舉手保證，看他又閉上眼睛準備假寐，心急地道，“沈哥，你還沒聽我說完呢！！”

　　沈叢安並不想聽有關占玉和他男朋友的事情，有些心煩地說：“不想聽，你閉……”

　　“占玉老師和他男朋友分手啦！”張奇打斷他的話，“分手啦！！”

　　沈叢安猛地睜開眼睛，原本靠在椅背上的身體也瞬間坐直了，看著張奇，一字一句地問：“你剛才說什麼？再說一遍。”

　　“我說，占玉老師和他男朋友分手啦！”張奇又重複了一遍，“剛才我上樓的時候，聽到占玉老師和那位老爺子說的，千真萬確！”

　　他說完之後，發現沈叢安不像預料中的驚喜，而是沒有任何反應，定定地坐著，像是被人點了穴。

　　？？？

　　張奇被他反應嚇了一跳，心想不是吧？殺傷力這麼大？！！

　　“沈哥？你沒事吧？”他伸手在沈叢安面前晃了晃，小心翼翼地喊了一聲，怕喊大點聲，沈叢安的魂就給喊沒了。

　　下一秒，他看到沈叢安突然整個人活了過來，一手推開車門就要下車。

　　張奇忙問：“沈哥你去哪？”

　　“哪兒也不去，不用下來。”沈叢安丟下這句話，獨自下了車。

　　他確實哪兒也沒去，就站在車子旁邊，一動不動。

　　——太熱了，想吹個風冷靜一下。

　　沈叢安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