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曲子

　　顏笠這一招“叫個不是粉絲的人來買單”實在太騷了， 占玉腦中不禁浮現出了父親黑著臉的樣子， 覺得父親也太慘了吧。

　　不過叫上父親也好， 剛才栗青發資訊來說今天太忙沒時間去家裡， 他和母親要是不回去， 父親就要一個人吃飯了。

　　他看向旁邊的沈叢安， 發現對方好像是被母親的騷操作給弄愣了，表情有一絲不明顯的呆滯，察覺自己在看他， 回望過來的時候還無意識地眨了下眼睛。

　　明明已經是三十歲的男人，此時懵圈眨眼的樣子， 竟然有點可愛。

　　占玉情不自禁地笑了下， 伸手在沈叢安眼前一晃， 問：“沈哥， 今晚的聚餐能帶上我爸爸嗎？他一個人回去吃飯也挺可憐的。”

　　“當然可以。”沈叢安立刻說道。

　　帶上占玉的父親有什麼問題？如果可以，他也想帶上自己的父母， 這樣一來， 也算是雙方家長見面了。

　　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麼， 沈叢安有些不自在地輕輕咳了一下， 心裡覺得自己實在是過於不要臉。自從遇上占玉之後，他覺得自己三十年來的矜持和穩重都化為烏有，在感情方面猴急得像個毛頭小子。

　　占玉對他的心理活動一無所知，拿手機撥了電話， 待父親接通後， 說：“爸爸你忙完了嗎？我和媽媽在亞瑟大劇院這邊， 想等你一起出去吃晚飯。”

　　占鴻遠接到占玉電話的時候還在公司，一聽說妻子和兒子等自己一起吃晚飯，當即應下來，哪知下一句就聽到占玉說：“還有沈哥一起，爸爸不介意吧？”

　　超級介意的！！！

　　占鴻遠一想起妻子說自己是老男人的話，臉色一下子就黑了。

　　他心裡其實不太樂意和沈叢安一塊兒吃晚飯，只是想著占玉說平時在劇組裡沈叢安頗為照顧他，基於禮貌，還是同意了。

　　沈叢安把用餐的地點定在第一天和占玉吃飯的私房餐館，占玉把店名和包廂名字發給了父親。

　　他們離開劇院的時候，占玉途經第一次與沈叢安相遇的地方，腳步不自覺地慢了下來。

　　他和沈叢安的第一次相遇就是在這條過道上，當時他發現衛秋容劈腿，震驚和失望之下，無意間撞到了迎面而來的沈叢安，對方扶了他一把，還給了他一條乾淨的手帕。

　　當時他還不知道對方就是沈叢安，也沒有想過兩人會有再次見面的機會，只是把對方當成一個偶遇的好心人而已。沒想到短短幾天後，兩人竟然會因為一部電視劇而有所交集，並且成為了交往頗深的朋友。

　　而對方對自己的稱呼也從“占玉老師”變成“小玉老師”，再變成現在的“小玉”。

　　“小玉。”

　　前面傳來顏笠的聲音，打斷了占玉的思緒，他一抬頭就看到母親和沈叢安已經走到了前面，自己不知道何時竟然停了下來。

　　“你在想什麼呢？怎麼不走了？”顏笠問。

　　占玉注意到自己停下來的地方正是之前與沈叢安相撞的位置，這個巧合讓他下意識地往另一個當事人的方向看去，意外地發現對方竟然也在看自己。

　　沈叢安像是也對他突然停下來感到疑惑一般，眼帶疑問地看著他。

　　沈叢安已經把剛才演奏穿的燕尾服換了下來，換回了自己的黑色外套，黑色的大背頭也撥亂了一些，劉海有些淩亂地垂在額頭前，此時的模樣看起來比他的實際年齡要小兩三歲。

　　占玉收了對方兩條手帕，之前想回贈一條的打算卻也因為兩人每天都在一起還沒有完成。

　　可是，在第一次相遇的這個地點，他心裡卻莫名很想再要一條。

　　他往沈叢安手腕的位置看了一眼，那裡系著一條灰底搭咖啡色格紋的手帕。

　　“沈哥。”

　　他喊了沈叢安一聲。

　　沈叢安看到他站在原地不動，於是自己往回走了幾步，走到他的面前站定，輕聲問：“怎麼了？”

　　兩人相對而立，占玉微微仰頭看著他，笑問：“能把你手腕上的手帕給我嗎？”

　　沈叢安不明所以，但是還是依言解下了手腕上的手帕，遞了過去，待占玉伸手想接的時候，他卻避開了占玉的手。

　　“沈哥？”占玉摸了個空，不解地看著他。

　　沈叢安不語，雙手拿著手帕的兩端，細心地將折疊好的帕子系在占玉的手腕處。

　　他十指修長，動作十分溫柔。

　　占玉只是突發奇想，想跟他再要一條手帕，實在沒有料到他會有這樣的舉動，一時間愣住了，愣愣地看著他貼心地將帕子系在自己手腕上。

　　“哢嚓——”

　　旁邊突然傳來了一道拍照的聲音，驚動了占玉。

　　兩人聞聲望去，發現竟是顏笠拿著手機對著他們拍了張照片。

　　顏笠嘿嘿笑了一下，舉了舉自己手中的手機，說：“看著你們兩個就感覺像在嗑CP一樣，好甜哦！”

　　占玉：“……”媽媽你冷靜一點！

　　沈叢安：“……”不是感覺，是真的！

　　顏笠的話提醒了占玉，他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和沈叢安此時的樣子確實有些曖昧，反射性地收回了自己的手，還將其收在背後。

　　然而偏偏是這樣的舉動，更顯得他有種欲蓋彌彰的意圖。

　　意識到這個問題，占玉藏在背後的手僵了一下，竟不知道是該拿出來還是繼續藏著更合適，左右為難之下，有種不自然的熱度慢慢爬上他的耳朵，白嫩的耳朵尖在熱度的支配下慢慢紅了起來。

　　……好丟臉的感覺啊。

　　占玉因為是自己主動要的手帕，再加上母親這一句“嗑CP”的話，讓他有種自己像在抱影帝大腿炒CP的感覺，根本不敢看沈叢安的反應，情急之下快步繞過對方，丟下一句“好餓呀，我們快走吧”，就匆匆忙忙往電梯那邊走。

　　他這副模樣，竟然有點像落荒而逃的兔子，倉促間還走反了方向。

　　“小玉，你去哪呀？電梯在這邊！”顏笠追上去提醒他。

　　占玉腳步一頓，心裡哀號了一聲，轉個身埋著頭直衝衝地走向電梯。

　　他這一系列左右不分的舉動讓沈叢安輕笑了一聲。

　　兩人剛才離得近，他的反應其實全部都落入了沈叢安的眼中。

　　不管是他由白變紅的耳朵尖，還是他懊惱又不知所措的表情，又或者是他孩子氣一般藏在身後的手，都讓沈叢安覺得可愛極了。

　　這樣的占玉，他以前從未見過，也不曾擁有。但是從現在開始，他會讓這些都變成自己的。

　　占玉和顏笠都沒有開車過來，於是一起上了沈叢安的車，他們到私房餐館的時候，占鴻遠已經到了。

　　餐館是會員制，沒有VIP身份或者會員帶領的話，門口的迎賓人員是不允許來人入內的。

　　不過沈叢安考慮到了這一點，提前給經理打了電話，在占鴻遠到店的時候就安排人將其領進了包廂好好招待。

　　依舊是上一次的包廂，占玉三人一到包廂，就看到占鴻遠在包廂裡面的小茶廳喝著茶。

　　因為是沈叢安親自打的招呼，經理自然把占鴻遠當作上賓來接待，不只親自把人接到包廂，還安排了專業的茶藝師替占鴻遠泡茶。

　　古色古香的裝修風格以及醇厚濃郁的好茶湯，讓占鴻遠來前的鬱悶心情好了不少。他本就是愛茶之人，在等候之時，還和茶藝師探討了不少關於茶藝的知識。

　　所謂吃人手短，占鴻遠在知道自己喝的頂級大紅袍是沈叢安在這家店裡的存貨之後，他也不好再給對方擺臉色，而且轉念一想，自己都快五十歲的人了，跟一個晚輩計較也不免有失身份。

　　他緩和了臉色，對進來的三人說：“你們來了。”

　　“嗯！”占玉先應了一聲，“爸爸你到很久了嗎？”

　　他剛說完，占鴻遠就擺手：“沒有沒有。”

　　這時沈叢安也上前和占鴻遠解釋道：“占先生，實在抱歉，拍戲耽擱了點時間，讓您久等了。”

　　在沒有經過占鴻遠的同意前，他沒有主動稱對方為叔叔，而是選擇用比較禮貌的稱呼，並且把晚到的原因歸於自己身上，一見面就先道了歉，在占鴻遠面前沒有端明星的架子，反而還把自己的姿態放低。

　　這樣的舉動讓占鴻遠十分意外，認真打量了他一下。

　　眼前的男人，模樣是頂好的，氣質也非常出眾，就連禮節禮貌方面都讓人挑不出絲毫差錯。

　　因為有個追星的妻子，所以他對未曾謀面的沈叢安也算是有所瞭解。

　　妻子經常提起沈叢安為人十分紳士，但他並沒有放在心上，只當這是對方在娛樂圈的一種人設罷了。因為公司的生意，他也曾接觸過一些明星，對此也知道一點。

　　然而今天見了面卻讓他大感意外。

　　他實在沒有想到沈叢安這樣一個功成名就的一線明星會在第一次見面的情況下對自己表現出這麼謙虛恭敬的態度。

　　若是換了其他名氣稍微小一點的明星，他可能認為對方是想要爭取他們占家公司的產品代言，但是沈叢安是絕對不可能有這方面意思的。據他所知，沈叢安代言的幾個品牌都是國際頂級大牌，其他的牌子根本約不到他。

　　拋開這些，沈叢安此時的態度，完全可以說是一個晚輩對長輩的禮貌尊敬，而非有其他的心思，他的神情和語氣都十分真誠，沒有一絲虛情假意。

　　他是真的為讓占鴻遠等候而感到歉意。

　　這樣的態度，讓占鴻遠因為妻子沉迷追星而遷怒於他的些許不滿頃刻間通通消散了，沖他露出了一個溫和的笑容，說：“沒事，我也剛到不久。”

　　“叫什麼占先生，也太見外了。”顏笠在一旁說道，“叫叔叔吧。”

　　沈叢安沒有直接改口，而是看著占鴻遠，徵求他的意見。

　　占鴻遠想著沈叢安和自己兒子也是熟人了，叫自己占先生確實見外，便說：“對對，不用這麼見外。”

　　於是沈叢安順勢改了口，關係又拉近了一步。

　　現下人都到齊了，經理招呼大家落座。

　　經理把提前和廚房對好的功能表遞給沈叢安，沈叢安又把它給了顏笠，詢問他們還需要再加些什麼菜。

　　顏笠也知道一般私房餐館是不提供點菜服務的，況且功能表上已經有了十二道熱菜、六道涼菜，對他們四人來說綽綽有餘了，便把菜單又放回了桌面，說：“夠了，夠了。”

　　沈叢安自己讓經理加了兩道香酥炸蝦球，一道荷葉蒸排骨。

　　“咦？”顏笠聞言，意外地看著他，“叢安也喜歡吃蝦球嗎？我們家小玉也非常喜歡。”

　　“嗯，上次和小玉過來吃過一次。”沈叢安笑著看了旁邊的占玉一眼，對顏笠說，“味道不錯，您和遠叔可以嘗嘗看。”

　　占玉喜歡吃蝦球，從他的微博ID“香酥蝦球球”就可以看出來，他也對這裡美味至極的蝦球念念不忘，當即點頭說：“真的很好吃。”

　　“好好好。”顏笠笑眯眯地應下，然後掏出手機，對沈叢安說，“追星怎麼可以沒有合照呢？我申請一個和愛豆合照的機會。”

　　占鴻遠：“……”

　　沈叢安注意到占鴻遠微妙的表情，有種剛刷出來的好感度又要被岳母大人給敗光了的感覺。他笑容不變，對顏笠說：“難得大家有機會聚餐，一起拍吧？”

　　他剛說完，努力想為父親謀取一席之地的占玉小朋友積極舉手表態：“我同意，媽媽一起拍嘛。”

　　占鴻遠默默舉起手：“我也同意。”

　　顏笠奇怪地看了他們父子倆一眼：“……我追星還是你們追星？”

　　“都是自己人呀。”占玉理所當然地說，搶先把自己手機遞給一旁下單回來的經理，麻煩對方幫忙。

　　顏笠見狀，連忙提醒：“等等！合照可以，記得開美顏！”

　　桌上眾人靜默了一下，突然都笑了出來。

　　顏笠原本坐在占鴻遠的旁邊，她另一邊坐的是占玉，沈叢安則在占玉的旁邊，為了能和愛豆一起，她特地換了位置，換到了沈叢安的旁邊。

　　於是幾人的位置就變成了她和占鴻遠在兩邊，占玉和沈叢安在中間。

　　沈叢安看到占玉舉起來比V的手腕上系著自己的手帕，咖色的條紋與他瑩白的手背形成明顯的對比。

　　與之前自己給的不同，這一條手帕是占玉主動向自己討的。

　　手帕綁在他的手腕上，就猶如在他身上留下了屬於自己的東西，兩人的關係因此開始有種隱秘的變化。

　　這樣的變化，讓他心臟裡的每一根血管都像是充滿了躍動的因數，跳得急切且熱烈。

　　此時，顏笠喊了一聲：“茄子！”

　　沈叢安抬起左手，在與占玉手指持平的高度，和他擺了同樣的手勢。

　　經理在按下拍照鍵時，感覺自己在幫拍全家福似的。

　　這一頓飯最後還是沈叢安私底下簽了單。

　　能和愛豆一起吃飯顏笠是高興的，但是說好的請客不只沒請成還吃了愛豆幾萬塊，讓她心裡又覺得過意不去，於是決定自己以後要更努力地為愛豆打榜才行。

　　送走占玉他們，沈叢安回到了車上。

　　張奇和往常一樣把音樂打開，悠揚的鋼琴曲在靜謐的車內響起，沈叢安閉目靠在椅背上，說：“換一首。”

　　張奇換了一首，音樂變成了古典優美的小提琴曲。

　　“不要這個。”沈叢安說。

　　張奇又換了一首，沈叢安依舊說：“換。”

　　在他連續換了七八首之後，沈叢安終於叫了停。

　　張奇的視線落在此時播放的鋼琴曲的名字上，一時之間竟然無言以對。

　　——《婚禮進行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