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學習的時光過得痛苦而飛快， 時間轉眼就到了五月末。

　　六月初就要交畢業論文和圖紙， 交完之後的幾天各小組要進行答辯。這個時候，大家的論文已經修修改改，進入到令人頭禿的查重階段。

　　大多數畢業生都精神緊繃，面色憔悴。

　　趙翔尤甚。

　　他修改論文修到了在寢室放聲高歌的地步， 整個人幾乎精神失常，從《青藏高原》嚎到《忐忑》， 勸都勸不住。有時候他還會捂著自己的小心肝，臉色煞白， 問宿舍其他兩個人自己是否還存在於這個世界。

　　這種焦慮在他第一次知網查重的時候達到了頂峰。

　　自己去淘寶上知網查重，需要的時間比直接提交校園網長的多， 晚上提交，估計次日早上才能看到結果。他們三個都前後進行了查重， 之後就是漫長焦灼的等待時間。

　　過程中，趙翔徹底坐不住了。他站起身， 在宿舍內來回踱步轉圈，嘴裡唸唸有詞說個不停，看起來十分焦躁。

　　李溪苗勸他：「二翔你放輕鬆冷靜點，咱們這只是第一次查重而已， 還沒提交學校教務處， 我們就可以一直修改， 改到論文合格為止。」

　　「我也知道， 可我做不到啊……我這心， 砰砰砰跳了不停， 根本穩不住。」趙翔哭喪著臉，捂著自己的左胸口，「感覺慌得一比，沒法冷靜，我上次這麼緊張，還是第一次親我女朋友的時候。」

　　范一鳴：「……過分了啊，著急就著急，咋還虐起狗來了？」

　　趙翔反問：「你兩就不急嗎？」

　　「急，可急有啥用？」范一鳴打著遊戲，「過不了就是過不了，改唄，咱還怕啥？就像苗子說的，又不是一回就擱那兒提交錄入了，咱還有掙扎的機會。」

　　李溪苗：「是這個理。」

　　「可我現在都覺得自己可能要畢不了業了……哎，算了，你們兩個學霸是不懂學渣的痛的，我去隔壁寢室轉轉，感受一下兵荒馬亂心急如焚的溫暖。」

　　趙翔也想像他們一樣自信，可他的論文完成度本就十分勉強，不用導師指出漏洞，他自己都快看不下去了。估計答辯的時候讓他講，他還得想辦法自圓其說，只能祈禱到時候導師別太揪著他的方案和計算數據問了。

　　「沒事兒，別擔心，回頭我幫你看看你的論文。」李溪苗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他。

　　趙翔熱淚盈眶：「好兄弟！」

　　隨即他便更坐不住，果然去隔壁收穫溫暖了。

　　次日，通常一覺睡到天光大亮的趙翔第一個睜開眼，下意識拿出手機查看結果。

　　結果出來了，他趕緊叫醒了其他兩個人：「快，苗子，一鳥，咱們的查重結果該出來了！我的論文重複率是百分之四十八點多，絕望……」

　　范一鳴也看了看：「我的也出來了，比你好點，但也差零點幾沒過及格線。」

　　李溪苗撓撓頭：「我倒是勉強過了。」

　　他的第一次查重就在及格範圍內，可喜可賀。

　　趙翔十分羨慕：「嫉妒使我面目全非質壁分離高斯模糊！如果我是你的話，我根本就不會再進行修改了，直接一口氣提交到學校的教務系統裡，然後就可以無債一身輕，歡快等待畢業了！」

　　「可吳老師不允許啊。」李溪苗無奈。

　　答辯的學生推優有一個要命的前提，那就是畢業論文的查重率不能超過百分之十。為了這個目標，李溪苗只能沒日沒夜廢寢忘食地進行修改了，畢竟論文的重複率，越低越難降。

　　趙翔同樣憂愁：「學渣就沒有你這種擔憂，我只要達到及格線就心滿意足了，可問題是我達不到。」

　　「哥也是。」范一鳴也說道。

　　「你還是別只及格線了，」趙翔翻白眼，「你不是也要參加推優答辯了嗎？」

　　范一鳴欲哭無淚：「可你看看我的查重率，超了啊！為什麼公式下面的註解一樣也會被標紅？太變態了，λ就是摩擦阻力係數啊，Re就是雷諾數啊……有問題嗎？我要是寫別的那意思都完全不對啊！」

　　說完，他看向李溪苗：「苗子，你怎麼寫的？」

　　「公式註解的部分沒有什麼辦法了，其他部分，包括一些專業知識的介紹，都換一種說法來吧。其他自己的設計要點、系統要點什麼的，儘量用自己的言語去組織分析，不要落入俗套。」

　　說完，李溪苗幫趙翔看了看他的畢業論文，幫他指出了一些問題，和改寫的方式。

　　趙翔若有所思：「其實就是寫成大白話就可以吧。」

　　「差不多。」李溪苗重新坐回電腦跟前，「改吧，同志們。」

　　經過幾版更正，又花了巨款去知網查重了一次，趙翔成功過線，李溪苗也達到了百分之八點多的查重率，范一鳴還在為了多出來的二點幾的查重率而苦苦掙扎。

　　「趕緊的畢業吧……」范一鳴頭蒙眼花，「哥已經要厥過去了。」

　　范一鳴最終也蹭進了推優查重線內，安全上壘。

　　可是查重過了還不算完，按照詳細規定要求打印的論文、硫酸紙打印的二十幾張設計圖紙、一學期的零散計算草稿、外加一張手畫的作圖，都需要好好整理出來，放進牛皮紙質的設計袋裡。

　　有時候出了問題還要重新打印，來來回回對於學生而言又是一筆巨款，據說學校到時候會給每個學生發一點打印補貼，但也只是杯水車薪。

　　寢室三個人整理的時候頭都快禿了，紛紛感慨畢設實在是太難了，勞民傷財。

　　畢業前最後的忙碌，幾乎要了這幫畢業生的老命。

　　李溪苗他們組期末答辯前的最後一次組內開會，吳老師對李溪苗的論文還是不滿意：「過了查重要求只能說明你得到了優秀的資格，卻還不能說明你已經優秀的，你看看你圖紙的這些地方，明顯還有著不小的問題……」

　　李溪苗一一記了下來，表示自己之後會努力計算修改，請吳老師放心。

　　吳老師點頭，離開了教室。

　　他走後，其他人圍了過來。

　　「你可太辛苦了……」何程程十分擔憂，「期待我能順利完成答辯，可別像你一樣被吳老師盯上，拿著顯微鏡挑論文和圖紙的錯誤。」

　　李溪苗悲慟：「放心，本宮一日不死，爾等終究為妃。」

　　聞言，何程程笑出豬叫。

　　確實，他們根本不用擔心這個問題，誰讓李溪苗獨得老吳恩寵，勸他雨露均霑他也不依。

　　吳老師離開之後，李溪苗也收拾好自己的東西，背上書包，提上電腦，跟幾個人揮手：「諸位，我先撤了。」

　　「回寢室嗎？一起啊！」周亮說道。

　　「今天不回寢室，回家。」

　　「家？」疑惑後周亮旋即恍然大悟，笑道，「去吧去吧，那我和汪洋回寢室了。」

　　「拜。」

　　「拜。」

　　.

　　因為要做畢設的緣故，李溪苗已經很久沒有回他和江賀的家裡了，一時間竟然還覺得有些陌生。

　　他告知江賀之後，沒讓他接自己，而是乘坐地鐵回去。

　　到家已經是一個小時之後，他剛出了電梯，站在門口，正準備開門，門就從裡面打開了。

　　「回來了？」江賀從裡面走出來。

　　「是……是啊。」李溪苗眉頭一皺發現事情並不簡單，「你一直在門口等著？」

　　「……」

　　江賀默認。

　　自從收到李溪苗的消息，他就控制不住站在玄關處踱步，偶爾會打開門看看門外。剛剛一聽到樓道里的腳步聲，他就立刻先李溪苗一步打開了門。

　　李溪苗笑：「早知道是這樣，還不如一開始就叫你來接我。」

　　江賀接過他的背包和筆記本電腦：「先進來，家裡洗好了你喜歡吃的水果。」

　　和江賀一起享受了水果，兩個人一起去了書房。

　　一個處理工作，一個專心學習。

　　在家裡的第二天，李溪苗很早就爬起來生不如死地修改論文。

　　改著改著，李溪苗突然問江賀：「江哥，你知道我為什麼要回來做畢設嗎？」

　　江賀抬首看他：「為什麼？」

　　「因為我想和你一起過節。」

　　江賀笑：「端午嗎？」

　　「不，」李溪苗搖頭，「是屬於我的節日。」

　　江賀疑惑，走過來揉揉李溪苗的發頂，問他：「那是什麼節日？」

　　「六一兒童節。」

　　於是六一兒童節那天，江賀給李溪苗小朋友做了好看又好吃的曲奇和黑森林蛋糕，蛋糕上寫著「答辯必優」四個字。

　　趁著節日快樂的這一股勁兒，李溪苗把論文修改完一版後發給老吳。為了讓吳老師放過他，這版論文他專門起名叫《宇宙霹靂無敵超級最終絕對不修版畢業論文》。

　　那邊收到文檔的吳老師點點頭，給他回消息：繼續改。

　　其實吳老師心裡很滿意，但是人就是要在強壓下才能不斷進步，突破自我，他想看看這孩子的極限在哪裡。

　　收到命令的李溪苗一臉死相：「我心情低落了，江哥說句好聽的給我聽。」

　　江賀聞言笑看著他，把他擁進懷裡，捏捏他的臉頰：「這是誰家的小可愛。」

　　李溪苗親他一口：「你家的。」

　　趕在上交畢設論文截止日期前，李溪苗他們這些苦逼的畢業生終於達到導師要求，整理好了論文的所有資料。

　　畢業生們抱著比板磚更加厚實的牛皮紙袋，像抱著自己的生命。

　　可惜這生命在他們懷裡待不了多久，就匆匆忙忙交給各自導師了。

　　接下來便是等待幾天後的畢業答辯。

　　而在答辯之前，他們班要拍畢業照了。

　　有許多專業已經陸陸續拍完了畢業照，他們的畢業照原本是打算五月底拍，可大家忙於畢設，一直沒顧得上，便推遲到了六月初，交完論文後的那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