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誇別人家的孩子，是永遠誇不完的。

　　李母估計是誇累了，終於換了個話題：「江媽媽和我以前就見過面了，雖然不太熟絡，但是看得出來是位很好相處、很得體的夫人。江爸爸和你爸也是打過交道的，互相清楚對方為人，這樣的父母教養的孩子肯定是優秀的，你和那孩子小時候應該還見過面呢，就是不知道你有沒有印象。」

　　當然沒印象——至少目前沒有。

　　最後，母上又硬拉著李溪苗，給他看了對方的照片。

　　西裝革履，峰眉朗目，看起來溫柔英俊，人模人樣的。

　　————

　　李溪苗正放寒假。

　　這個寒假他沒去實習的計劃，所以現在每天都十分的清閒，吃了吃飯就是躺著，肆意享受著大學的最後一個假期。但是江賀並不閒，他還有工作，而且因為已經臨近年關的原因，公司比平時的時候忙得多。

　　雙方家長約好了讓孩子中午碰面，這個時間據說是江賀定的。

　　這個時間點選擇的很微妙。

　　對方既然還在忙於年末的工作，顯然需要在上班午休的時間裡，抽出時間來赴約。大老闆都忙得很，李溪苗猜測，江賀之所以選擇工作日的中午和他見面，而沒有選擇工作日的晚上甚至是休息日，是因為對方和自己一樣，都是被逼著來相親的。

　　因為在這樣的前提下，只要過程中隨意和對方說聊會兒天，吃兩口飯，然後選擇一個恰當的時機，假裝看下手錶，再裝作恍然大悟的樣子說：「哎呀，都這個時間了，我下午還有工作，今天就先到這裡吧，我們改天再聊。」

　　就可以抽身，功成身退。

　　自然，也就沒有所謂的「改天再聊」了。

　　簡直完美。

　　相反，如果是晚上或者休息日的時候，離開的藉口就不會這麼順其自然。即使說一句第二天有工作，可晚上的空閒時間那麼多，吃完飯被纏著閒逛幾個小時也是難以推脫的。

　　由此可見，中午是個好時間。

　　知道對方早就打好了算盤，李溪苗放心了：很好，到時候自己只要負責吃飯和捧哏，靜靜地等待對方發揮，最後各回各家就可以了。

　　值得一提的是，儘管這頓飯兩個人都不是真心來吃的，江賀選擇的見面地點，依舊是離李溪苗家比較近的餐廳。說明他確實是一個很紳士的人，至少表面上是這樣。

　　雖然也有可能是對方懶得來接自己。

　　相親的前一日，這座城市下了大雪，一夜過去，滿目銀裝。

　　李溪苗很喜歡雪景，尤其是他在南方上了四年大學之後，就更喜歡家鄉的雪景了。正因如此，儘管他今天要去相親，心情卻很不錯。

　　母上大人早早起來，本想給他搭配一套衣服，卻發現他自己隨意穿了一身，倒也顯得格外年輕帥氣，還有一股子說不上來的透亮勁兒，於是點了點頭，誇他道：「品味不錯，這身很好看。」

　　李溪苗聞言，格外得瑟：「沒辦法，我長得好看，穿什麼都好看。」

　　母上大人笑的花枝亂顫：「那還不是遺傳了我。」

　　父上大人連連點頭：「你媽說的對。」

　　十一點多，李溪苗出了門，去赴約。

　　李溪苗長的很好看，皮膚極白，眉眼帥氣乾淨，笑的時候眼睛裡熠熠生輝，抓人的很。再加上他家境優渥，會唱歌會跳舞還是個練家子，性格也不錯，所以從小就受 歡迎。開始上學的時候就當起了校草，一路從小學當到了大學。

　　幼兒園的時候他不是園草，因為他還兼職了園花。

　　只可惜，是個宅。

　　昨天下了雪，今天天氣卻很好，晴光大好，萬里無雲。

　　李溪苗把外套的帽子戴在了頭上，就這麼雙手隨意地插著兜。因為冷的原因，他微微弓著身子，露出削瘦的下巴，踏著雪走在冬日的街頭，引得路過的人頻頻回頭去看他。

　　終於走到約定的地點，李溪苗沒著急進去，而是往一樓盡頭的窗邊看去，那是他們預約的位置。

　　江賀已經到了，此刻他正坐在一樓窗邊的位置，隱隱約約能看到他嚴肅英挺的面容。他一手拿著手機似乎在和誰通電話，應該是在談工作，另一隻手放在桌子上，修長指節一下一下輕扣，冬日暖陽透過玻璃灑在了他的手邊，留下明亮的光斑。

　　就在此時，江賀似有所感，扭頭朝窗外看過來，恰好和帶著帽子站在街邊看他的李溪苗對上了視線。

　　應該是錯覺，時間似乎在兩人對視的剎那柔軟一瞬。

　　李溪苗逆著光，帶著帽子，從江賀的位置看過去，他的臉部輪廓被模糊，雙眼卻清晰的發亮。

　　隨後，李溪苗走了進來，將外套的帽子摘下來，因為脫帽的動作，他頭髮看起來有些蓬鬆柔軟。

　　他走到江賀面前，禮貌問好：「您好，我是李溪苗，請問您是江先生嗎？」

　　江賀這才意識到，眼前這個人就是自己的相親對象。

　　心裡好像突然也沒有那麼牴觸了。

　　甚至還有一點軟。

　　和李溪苗想的一樣，江賀溫和有度，紳士有禮，面容英俊，按理說不應該是需要相親才能結束單身生活的人。結合江賀的身份，他反而更像是那種有一堆小情兒的人。

　　儘管從江賀給人的感覺來看，李溪苗不認為他是濫情的人。

　　他對江賀的第一印象出乎意料的好，很難對他生出什麼惡感。而且他母上大人雖然看著不靠譜，卻絕不可能給他介紹品行不好的相親對象，不然他姐李曦玥那邊就通過不了。

　　莫非，對方和自己一樣，是單身主義者？

　　這麼一想，這個兄弟，要交的。

　　因為兩家的家長都對這次相親非常重視的緣故，約好之前，就已經互相交過底。雙方家長都對自己兒子的口味瞭如指掌，相親時就直接省去了點餐的過程，按照兩人各自的喜好提前預定好了的菜品。

　　吃飯的過程中，江賀時不時給李溪苗夾著菜，李溪苗一一道謝。

　　江賀知道這桌菜是兩家操心的媽媽們提前定好的，所以除去自己愛吃的，應該都是李溪苗愛吃的——也不排除他們兩個口味一致的情況。為了避免出現給李溪苗夾了他不喜歡的菜的情況，他們只是「有可能」口味一致的菜，江賀都沒有給李溪苗夾。

　　想到這裡，看著吃得開心的李溪苗，江賀突然有些後悔，或許他應該事先問好李溪苗具體喜歡吃什麼的。

　　李溪苗吃的還算開心，江賀偶爾會找些話題和他聊聊，避免尷尬，場面還算和諧。

　　「你姐姐已經結婚了是嗎？」

　　李溪苗點頭：「是，我小外甥都兩歲半了。」

　　關於他姐的結婚對象，一直讓李溪苗摸不著頭腦。

　　他家的基因是一脈相承的，即使在那些男人都知道李曦玥是個正兒八經的武 術練家子的前提下，追她姐的人依舊不少。

　　他一直以為他姐這樣的人，要不沒有另一半，要不另一半一定是個溫文爾雅以德服人滿面教育春風的男人，誰能想到他姐夫比他姐看起來還強悍。他姐是個暴脾氣，雖然這些年漸漸開始以「溫柔穩重」這樣的印象示人了，但是實際脾氣依舊沒有變。他姐和姐夫都這麼強悍，這兩個人要是鬧了脾氣，一言不合打起來肯定得是一場血雨腥風。

　　也不知道到時候誰勝誰負。

　　後來他問他姐選他姐夫的原因，他姐嘆了口氣說：「另一半當然得打過我了，打不過我怎麼行？」

　　合著是已經打過了。

　　李溪苗又問：「那姐你這結婚之後得控制下脾氣，別一言不合打起來。」

　　李曦玥拍他腦袋：「還用你說？不過你姐就算把家裡都砸了，氣昏了頭，也捨不得讀你姐夫下重手的，我想你姐夫也是。」

　　李溪苗聞言搓搓胳膊：「姐，有話好好說，別突然肉麻。」

　　結果差點被他姐一頓暴揍。

　　轉回頭來，兩人聊了會天，飯也吃完了。李溪苗揉了揉頗有飽腹感的腹部，看著對面的江賀，等著他按照計劃說「下午有事，改天再聊」，然後順勢離去。

　　江賀見他直盯著自己，也放下了餐具，回視。

　　於是兩人就這麼大眼瞪小眼，沉默了好一會兒。

　　江賀既不找話題緩解尷尬的氣氛，也沒有看著手機突然驚呼一句「哎呀，都這個時間了」，更別提恍然大悟對李溪苗說出那句「我下午還有工作，先走了，我們下次再聊」。

　　李溪苗：場面一度十分尷尬。

　　江賀笑容得體，儒雅斯文，問他：「怎麼了，還有什麼事嗎？」

　　這一波反問打的李溪苗措手不及，他想起了自己來之前的一番心理建設，思襯道——莫非，對方是不想做這個壞人？

　　那都不叫事兒，劇本放著他來。

　　於是，他按照正確的劇情走向，先隨意和對方聊了幾句，裝模作樣喝了口水，然後選擇一個恰當的時機，假裝看了眼表，裝作恍然大悟的樣子說道：「哎呀，您看都這個時間了，我下午還有工作，今天就先到這裡吧，我們改天再聊。」

　　說著就要拿起掛著的外套，往身上套。

　　結果他還沒站起身，也沒套上外套，就聽江賀笑著說：「李阿姨說你寒假沒有實習任務，最近都在家裡睡覺打遊戲。」

　　李溪苗：「……」

　　年輕人，看破不說破，難道你是真心實意來相親的？

　　短暫的尷尬後，李溪苗乾笑道：「哈哈哈哈，沒錯沒錯，瞧我這記性，我都給忘了。我還以為是暑假呢，暑假那會兒，我被老爸扔去公司整理了兩個月資料，現在還有點懵。」

　　江賀體貼的給他倒好茶水：「沒關係，先消消食，一會兒我開車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