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場面一度十分尷尬， 不過只是對周學長來說。

　　但是周學長是什麼人？正正經經的社會人，左右逢源， 能屈能伸。

　　他心底偷偷評估著江賀的穿著：一身高定的價格就已經夠自己買房首付了， 肯定是個大人物。至於自己的學弟， 之前他沒注意，只認出他身上最貴的是一雙阿迪的鞋， 現在再看，他身上的衣服可不是廉價貨， 況且這一身的氣質，不是普通人能有的。

　　意識到江賀是個自己不可企及的人， 而自己的學弟也非同小可之後， 周學長瞬間換了營業性的笑臉。

　　他哈哈朗笑道：「這位先生是我學弟的未婚夫嗎， 果然般配，您是在準備在這兒買房子是吧？正好，這兒的房子當初我參與設計過， 戶型什麼熟悉的很。咱們這也算緣分，您要有什麼問題儘管問我， 我叫周寧方， 在xx公司工作， 這是我的名片。」

　　在他眼裡， 他這個學弟已經有了標籤——自己沒什麼本事， 但家裡有錢的富二代。

　　周學長壓著酸意， 不屑地想， 有錢人就是好， 即使自己空有一張臉，也能過上優渥的生活，找到優質的結婚對象。

　　不像他，什麼都比自己這個學弟強，還得奮鬥好幾年才能有點出息。

　　看懂了學長眼底的神情，何程程暗自搖頭笑了笑，知道他大概覺得李溪苗就是個廢掉的富二代。

　　何程程和李溪苗關係不錯，對他的事也有一些瞭解。

　　他雖然宅，但並不廢。

　　那可是他們年紀第一，用「廢」來形容，像話嗎？

　　李溪苗倒沒想這麼多，當一個人達到一定高度的時候，其他人的妒忌和眼紅都會變成無關緊要不值入眼的小事。

　　單他大學閒暇時候費心成立工作室所獲得的成功，就已經是多少人難以企及的成就。

　　而其中辛苦也只有自己體會。

　　工作室成立初期的時候，除了上課和做實驗，他幾乎每天都在琢磨開發手游，起早貪黑夜以繼夜，在外人看來似乎就是在玩電腦打遊戲而已。沒日沒夜的工作，導致他的黑眼圈和眼袋極重，眼裡都是紅血絲，看起來十分疲憊。

　　班上同學見了，笑他說應該少通宵玩電腦，他也不會多解釋。

　　後來遊戲工作室有了名頭，走上正軌，慢慢壯大，內部人員結構也逐步完善，他終於輕鬆了點。

　　有時候宿舍裡聊天，范一鳴會開玩笑似的對他說：「我可真羨慕你，明明每天都在玩，什麼都沒有做過，卻能考試門門必過。現在甚至還成功創了業，這個年紀就已經掙到了我們這些人花不完的錢，家裡有礦就是好。」

　　他說這話沒有別的意思，也不知道李溪苗的遊戲工作室具體掙了多少錢，僅僅只是打趣一下。工作室剛成立的時候，李溪苗也問過他和趙翔要不要加入，不過他們兩個沉迷遊戲，不想費心力，就沒加入。現在知道工作室辦的還不錯，也不會產生嫉妒的情緒，更多的是羨慕和欣慰。

　　別人不知道，他們還能不知道李溪苗為了這個工作室付出了多少心血嗎？

　　只是這些，都不足為外人道。

　　不過李溪苗並不在意，無論旁人怎麼眼紅，心底怎麼酸，都不會對他造成一點影響。退一萬步來講，又不是他們給他發工資。

　　所以，這位連周學長心裡是怎麼想的，他不會在意，更不會解釋。

　　李溪苗思考的空隙裡，周學長已經把名片，雙手遞到了江賀面前。

　　其他人：「……」

　　真真是個人物，伸屈自如。

　　劉惠雋小聲道：「驚呆了。」

　　果然社會，操作非同一般。

　　江賀環視了下眾人的表情，心底有了分寸。昨天晚上李溪苗和他說過，他們導師叫了一個學長過來接送人，應該就是眼前這個人。

　　他接過這人遞過來的名片，禮數週正，態度疏離地說了句：「謝謝。」

　　「千萬別客氣，有事儘管找我。」周學長趕緊笑了笑。

　　江賀卻再沒接他的話。

　　「你應該還有事吧，先忙去吧。」李溪苗對江賀說。

　　「我的事不急。」

　　劉惠雋眼神發亮：「要不李溪苗，你讓你未婚夫送你們男生回去。」

　　周亮發出一聲驚呼，可以坐邁巴赫了嗎？！

　　李溪苗搖搖頭：「我也想，但是吳老師應該不會允許，這樣不太合適。」

　　他們現在是在實習，不是遊玩，很多事還得看導師的。

　　說曹操，曹操就到，李溪苗話音剛落，吳老師就笑著從屋裡走了出來。

　　經過和現場施工技術人員的一番探討，如今他的臉上滿是被學識和技術籠罩的霞光，開口就說：「只有到了現場，結合實際，才知道書本上的東西有多麼的固化和狹隘哦！」

　　「對，這就是知識的力量！」劉惠雋感動的熱淚盈眶。

　　江賀主動有禮地跟吳老師握手：「吳老師您好，我是李溪苗的監護人。」

　　李溪苗：……什麼人？

　　吳老師見多識廣，一看江賀就知道他不簡單，與他握手：「您好。」

　　思考到自己冒然說要送這些學生回去，確實不合適，想必吳老師對他也不會放心——學生是導師帶出來實習的，如果出了什麼問題，也全是導師的責任。

　　於是江賀還是沒有提這件事。

　　其他人雖然遺憾，但也知道規矩，便也沒多說。

　　之後，吳老師簡單說了一下實習報告的要求，就讓大家按照來時的分組，各自上車回學校。

　　眾人便一起往小區外走，李溪苗刻意落後其他人了一步，悄悄對江賀笑說：「晚上我去找你。」

　　「幾點？我去接你。」

　　「到時候給你發消息。」

　　「好。」

　　說完，李溪苗便和他揮別。

　　回去的時候和來時一樣，分了男女兩路，由吳老師和周學長分別載回去。

　　這一路，周學長不再誇誇其談，而是不停地找話題跟李溪苗聊天，拐彎抹角打聽他的家庭情況，以及剛剛那個人是誰，家裡是不是有什麼關係。

　　彷彿之前他們的爭鋒相對都是假的。

　　他的態度微妙，甚至有些諂媚，弄得車上幾個人都有點尷尬。

　　正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

　　周學長放低了姿態把之前的事揭了過去，李溪苗就只能跟他打太極。不冷著他，也不正面回答他，只是過程中覺得自己身心俱疲，社交恐懼症都要犯了。

　　一個小時的車程，可以說是十分煎熬。

　　終於，快到學校門口了。

　　蔫了一路的周亮就像看到了曙光一樣，立刻打了雞血般振奮道：「快到校門口了！學長，就給我們放前面路邊兒就行！」

　　周學長非常不讚同地搖搖頭：「我得把你們送到宿舍樓下，這是對你們負責，不然吳老師會找學長我麻煩的。」

　　這都到校門口了，下車就是小吃攤一條街，他們三個大男人還能憑空蒸發了不成？他們實在是不想再和周學長聊天了。

　　周亮腦瓜快，靈機一動道：「我們幾個人約好了要去校門口網吧上個網再回去！」

　　汪洋趕緊瘋狂點頭附和：「是的是的！學長辛苦了，就把我們放在這兒就行了，今天謝謝學長了！」

　　李溪苗也點頭表示放這兒就行。

　　聞言，周學長乾脆剛滿了開車速度，說道：「不行，我肯定得把你們送回去啊，後面吳老師可能還要集合呢，你們怎麼能跑去上 網？再說，李學弟可不是普通大學生，他要是出了什麼事兒，我怎麼跟他家裡交代？所以，必須要安全送到寢室樓下。」

　　這話一說，氣氛頓時更加尷尬，被點名的李溪苗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周亮暗襯，怎麼一開始沒看出來這個學長是這樣的人。他已經不是簡單的圓滑了，是世故加勢利眼。

　　但是周學長說的一點確實也是他們無法反駁的，那就是到了學校，吳老師可能還要組織集合一下，他們現在就跑去上網肯定是不行的。

　　李溪苗選擇回趟學校，晚上再去找江賀，也是害怕到了學校，吳老師還會讓他們集合吩咐些事情。

　　周亮的話被周學長抓住了邏輯上的漏洞，想到還要跟他尬聊，三個人覺得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汪洋：怎麼辦，我甚至開始暈車了。

　　沒想到這之後剛過了一分鐘，吳老師就在畢設小組的群裡發了句話——

　　吳老師：同學們回學校後不用集合，大家自行散了，回去好好做畢設哦。

　　然後「吳老師悄咪咪畢設小組」裡也有了新消息提醒——

　　劉惠雋：吳老師在開車，消息讓我幫忙發的。回學校後不用集合了，大家開不開心？！激不激動？！又是可以浪的一天了，下車我就去做美甲~

　　李溪苗：……

　　周亮激動地把手機拿到周學長面前：「學長，看，不集合了，把我們放下來吧。」

　　眼看還沒和李溪苗打好關係，周學長有些不甘心，甚至還想跟他們一起去上網。周亮和汪洋表現出了強烈的牴觸和抗拒，他這才作罷，停車把幾個人放了下來，寒暄了片刻後然後離開。

　　周亮鬆了一口氣：「哎，世界終於清淨了。」

　　汪洋露出彷彿劫後餘生的表情。

　　三人對視一眼，都笑了起來。

　　「遇到這樣的學長，也算是一場人生經歷了。」汪洋說道。

　　隨後三個人便分道揚鑣了。

　　周亮和汪洋真的去上網了，自始至終沒有多過問李溪苗家境的問題。

　　李溪苗則回寢室收拾點東西，然後去找江賀。

　　走在學校的路上，李溪苗拿出手機給江賀發消息，把剛剛發生的事情描述了一遍。

　　他暗搓搓地表示，吳老師主修的其實是心理學吧，知道如果說了不集合他們就有人跑了，所以故意等快到了學校才發這句話。而且，聯繫到吳老師雲淡風輕抽著煙看他們被周學長「折磨」，李溪苗只覺得今天的一切都在吳老師的掌控之中。

　　吳老師，全場最佳。

　　李溪苗感慨：吳老師，是個狼人。

　　江賀不懂：為什麼是狼人？

　　李溪苗：比[狠人]多一點。

　　也可以是個狼炎，狼焱。

　　江賀那邊停頓了片刻，才又發過來一句：那我或許是由力。

　　李溪苗：啥？

　　江賀回答的一本正經：比[田力]長一截。

　　李溪苗：……

　　李溪苗：[滿頭問號jg][呆如木雞jg]

　　狗蛋，你變了，你再也不是從前那個純潔的、任我調戲的你了。

　　憶往昔，李溪苗悲痛欲絕，他回道：真的長？有多長？

　　另一邊的江賀看到這句話，笑著搖頭，寫下：這一點，我希望你來告訴我。

　　然後點擊發送。

　　李溪苗：……狗蛋，你真的變了。

　　聲稱是我監護人的未婚夫讓我身體力行丈量他的長短，我該怎麼辦。

　　在線等，一點兒都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