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89

　　「噔——噔——噔——」

　　包有金屬的馬蹄敲擊在黑鐵色的通道底部， 拉動一輛輛車廂的輪子發出「軋軋」的聲響。

　　車隊身處的這根通道呈環狀， 懸置於在克亞大峽的半空。造型像是個巨大的排氣管， 亮藍色的花紋遍佈通道內壁。通道內光線昏暗，這些花紋是僅有的光源， 前方與來路都隱沒在隱隱綽綽的蒸汽一樣的煙霧中。

　　梨歆伸出手， 指尖輕輕在通道壁上的一根花紋上一觸。

　　「滋——」

　　指尖傳來被靜電擊中一樣的輕微痛感。

　　「別碰。」趴在另一邊窗戶的科瑞安聞聲回頭，見狀皺眉叫住她：「那是時空之紋。」

　　「時空？」梨歆抬眸看他， 從上一世到這一世，克亞大峽和它相關的一切在NPC的世界裡都像是一個禁忌， 她從未看到有書本提起過。

　　「你知道不能碰就行了。」科瑞安昂著下巴道，「其他的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然後見梨歆還真就淡淡地移開了目光，猶豫半天憤憤道：「你這個人難道就一點好奇心都沒有的嗎？！」

　　「有啊。」梨歆回過頭， 神情莫名地看著他，好似奇怪他為什麼會這麼問。

　　「時空的力量，傳說是屬數千年前帝國時代的皇族， 柯西蒂亞一脈所特有的血脈傳承的能力， 是所有已知被信奉『神靈』種族中最為神秘和強大的天賦。」科瑞安瞪了她半晌，還是道：「信仰這一脈的部落——也就是現在殘存的遺族， 曾經分佈之廣，足足佔據了那時整個還未割裂大陸超過一半的面積。」

　　「你看——這些花紋，據說就是……」科瑞安一指窗外說得正起勁，回頭就見梨歆垂著眸一副神遊天外的樣子， 好像根本沒在聽。

　　「九七！」科瑞安大怒。

　　「嗯？」梨歆抬頭， 漆黑的眸子望著他眨了眨。

　　「你——！」科瑞安憋悶地閉上嘴， 轉過頭不肯再搭理她了。

　　黑黢黢的通道長得好似沒有盡頭，四周只有單調的車馬聲。

　　所有的燈光在進了通道之後都被禁止使用，隊伍以不緊不慢的速度在一片黑暗靜靜中穿行。

　　梨歆注視了窗外的花紋一會兒，便拉上了簾子靠回在沙發上閉目養神。

　　人置身在這種環境中，會漸漸產生一種陷入了一個無聲無息、周而復始的輪回的錯覺。

　　於是安靜了沒一會兒，科瑞安便開始有些焦躁地動了動，起身時「嘭」地碰翻了桌上的鍋爐。

　　梨歆容抬眸忍地看他一眼。

　　她在思考，這種令自己總覺得有種奇特熟悉感的感覺究竟是怎麼來的，又意味著什麼。這種熟悉感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時空……柯西蒂亞……

　　「嗡——」

　　忽地，一種宏大的嗡鳴聲響起來，緊接著梨歆便覺腳下的通道劇烈地震動起來。

　　「到了？」科瑞安將扁圓的鍋爐放回桌上，眼睛一亮，回身就撲過去拉開車簾。

　　撲面而來的狂風瞬間將他一頭金色的頭髮吹得根根倒立。

　　「咳咳咳——」科瑞安連忙拉開打在臉上的簾布，用力把車窗合了起來，他的臉被這一下生生拍紅了。

　　梨歆伸出手在車窗上觸了觸，片刻後感覺震動稍減，便微微用力將之推開了一絲縫隙。

　　明亮的光線霎時從那絲縫隙中湧了進來，梨歆將窗戶完全推開一看，發現身處的車輛已經飛在了明亮的藍天下。

　　一匹匹飛馬在潔白的雲層中展翼，車隊如摩西分海一般穿過雲霧下降。

　　將頭探出一點，梨歆便能看見下方的地面上一望無垠的斑斕地面，樹林、房屋、綠茸茸的小山丘，還有遠遠的城市和碧藍的海岸線。

　　「解鎖地圖：南部大陸。」

　　車隊不斷下降，向著那處城市滑翔著接近。

　　下降中的車廂顛簸得很厲害，梨歆兩人不得不抓住窗沿才能穩住身體。

　　「哐——」

　　隨著一聲劇烈的震動，梨歆感覺到身下的車輪終於著陸。

　　「解鎖地圖：羅利達港，地圖完善中……」

　　「歡迎來到南部大陸第一站，羅利達港！」外面傳來卡珊娜活力滿滿的呼喊，「走，進城！魚蝦一鮮酒樓——我請客！」

　　隊伍裡響起一陣小小的歡呼。

　　車隊重新啟程，向著不遠處的城門行去。

　　空氣中滿是近海地方特有的淡淡咸腥味兒，陽光熱烈，路邊玩家熙熙攘攘，三三兩兩地走在一起。

　　這些玩家們看見這支長長的車隊紛紛側目，互相低低地議論。

　　科瑞安撩著簾子往外看，一雙天空藍的眸子亮亮的。

　　「這裡的天空看起來要比東部長和扁啊。」他仰著頭小聲咕噥道。

　　隊伍前方的卡珊娜幾人同城門衛兵交涉完成，車隊便從掛有巨大的白色石牌「羅利達港」的城門下進入。

　　城中的玩家更多。

　　較之東部的城市，這處羅利達港的建築色彩要豐富許多，紅綠藍黃交錯的屋頂五色斑斕。街道則要窄一些，地面用著一種泥土和白色的細沙混合鋪砌而成。

　　車隊首先前往政務廳。

　　「九七，科瑞安。」車隊停下來時，迪萊尼.裡斯特的聲音從外面傳來。

　　梨歆掀開車簾跳下來，抬頭一看，面前正是一座標著「羅利達港政務廳」的四層大樓。

　　「怎麼樣，一路感覺還好嗎？」迪萊尼站在幾步外，和藹地對她笑著道。

　　「還不錯。」身後的科瑞安道，「我們現在要去哪兒？」

　　「辦理手續……要一會兒時間。」迪萊尼向隊伍前方看了一眼，回頭微笑著揮了揮手：「也許這樣的等待對於你們這樣的年輕人確實是過於無趣了，去玩吧——別忘了帶上護衛。」

　　「嘖，迪萊尼，你真是個善解人意的好父親。」過來找他的卡珊娜正巧聽見這段對話，聳了聳肩道：「早點回來兩個小可愛，別錯過了晚上的大餐。」

　　「喏，這是你們的來訪證。」迪萊尼笑呵呵地將手上的卡片遞給兩人，「拿好了。」

　　「好的。」梨歆乖巧地點頭，轉身便朝著街上的人流中走去。

　　科瑞安連忙跟了上去。

　　「等等！你們兩個……少爺小姐。」剛剛從護衛隊中趕過來的陸止規連忙提聲喊道，為了追上那兩道轉瞬間就沒入拐角的身影不得不咬咬牙小跑著趕上去。

　　梨歆跨過拐角的瞬間便抬手從背包裡抓出斗篷披在了身上，拉低兜帽快步向前走。

　　「……我們去哪兒？」科瑞安被她熟稔的動作搞得一愣，垂下頭一邊走一邊在她耳側小聲問。

　　「風笛亞。」梨歆簡短道，微微抬眸看了一眼路邊的路牌。

　　「……可是卡珊娜不是讓我們一會兒回去嗎？」科瑞安遲疑道。

　　「迪萊尼會解釋的。」梨歆瞥了他一眼，「我們應當抓緊時間。」

　　任務時限科瑞安便不再說話了。

　　兩人向著港口走去。這會兒正是午後，街上的玩家非常多，挨挨擠擠的。

　　「借過。」陸止規皺著眉穿過一隊人群後，再抬頭就發現那兩人成功從自己的視野內消失了。

　　陸止規：「……」

　　四處環視一圈，他不得不面對著自己跟丟了的事實。想起格雷克林.博格交代的話，陸止規只感覺一陣陣滿心湧上的挫敗感。

　　「……你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

　　聽見身後忽然傳來的一道女音，陸止規回頭，就見幾步外站著一個馬尾辮紫裙子的女玩家正紅著臉，有些局促地望著自己。

　　陸止規挑了挑眉，狹長的鳳目中流轉出一種幾分輕佻又似含笑的意味來：「你是？」

　　他當然知道自己做出什麼樣的神情更吸引女孩兒們。

　　這女玩家一襲淡藍色長裙，唇紅齒白杏眼桃腮的，長相上以他閱人無數的眼光來看，也算得上是還不錯的。

　　陸止規向來對好看的女人來者不拒，耐心又縱容。

　　果然，被他這麼一看，女孩兒的臉紅得更厲害了，手指繞了繞耳側的髮絲，黑白分明的眼睛瞥他：「我看你現在這兒不動，就來問一下……我這片很熟的，你有什麼想知道的可以問我。」

　　「那就謝謝了。」陸止規低下點頭，眸中笑意融融地低眉望著她，嗓音低沉：「怎麼稱呼？」

　　女孩的臉越發的紅，滿面羞澀地道：「我ID青青河骨，叫我河骨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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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羅利達港口]

　　作為南部大陸第一站這樣的交通要地，羅利達港顯然是繁華而熱鬧的。乾淨敞亮的購票和等候廳，一排排椅子在堂中排開。

　　科瑞安自覺地揣著兩人的來訪證去購票，梨歆站了片刻，朝著廳堂前方的窗子走去。

　　外面便是停放船隻的港口。

　　鐵質的懸空樓梯、通道上來往著忙碌的人流，下方是一眼望不到頭的大小船隻海浪「嘩啦啦」地不斷起伏，水的氣息很濃鬱，聲音嘈雜。

　　「——你怎麼跑這兒來了？」身後傳來科瑞安的聲音，「票買好了，馬上就能走。」

　　梨歆沒有回頭，她仰著頭，目光定定地望著窗戶玻璃之外。

　　「怎麼了，九七？」科瑞安抬手拉了她一下，「你在看什麼？」

　　梨歆的目光落處在一個走在鐵欄三層的男玩家身上。

　　那人現在背對著她的方向。短髮，身量頗高卻不顯得瘦削，一身黑甲襯得他腰身修長而有力。

　　梨歆的腦中回放著剛才一瞥間看到的側臉……她的記憶力一向很好。

　　「哎——你去哪兒？」科瑞安愕然地看著梨歆匆匆離去的背影，遞出票的手還懸在半空，梨歆卻已經風似的直奔乘船入口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