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69

　　在全場村民一雙雙冷漠而惡意的眼睛地注視下，地台中間鬚髮灰白的老者杵著拐杖， 一步一步地朝著梨歆一眾人走來。

　　在他手裡， 那根形狀扭曲的杖子不斷敲打在地上，發出「噠……噠」的聲響。那聲音聽在耳朵裡讓人很不舒服。

　　走近了， 能看到那杖子上歪歪斜斜地刻滿了筆觸粗糙得好似稚童胡亂塗鴉之作的葉子狀紋路。

　　在距離眾人幾米外站定，老者一張滿布溝壑的臉上神色陰沉， 撐著拐杖斜站著冷聲道：「你們是什麼人？闖進來想幹什麼？」

　　[紅葉村長：穆德.漢克斯]

　　他的喉嚨好像受過傷， 吐出來的聲音嘶嘶而低啞， 聽在人耳裡如蛇吐信，帶著種鼻涕蟲一樣的黏滯感。

　　這位名為穆德.漢克斯的村長，就是這處「紅葉村的之謎」城郊副本的老一boss了。

　　這處暗紅色鳥巢狀建築裡的氣氛著實容易讓人感到一種從心底的發涼，連這時上午時分正燦爛的陽光照射在這些暗紅色的建築和密密麻麻坐在其中的目光讓人發寒的村民身上， 好似都被剝去了熱氣般成了冰冷的色澤。

　　老者話音一落， 隊伍中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識地去看隊伍最前方那抹纖細的身影。

　　「你好， 你是這兒的村長？」梨歆上前一步， 表情淡淡地望著他，一指身後直言道：「我們的朋友——丹尼斯想要你們歸還她的女兒， 安妮小姐。」

　　老者陰沉沉的目光順著梨歆的指向向她的身後看去， 就對上被折葉扶著的丹尼斯。

　　丹尼斯明顯瑟縮了一下， 但還是勉強壯著膽子衝他吼：「是的！你們抓走的那個女孩， 紅裙子金髮的女孩——那是我的女兒！你，你把我的安妮還給我！」

　　老者盯了他一會兒， 乾癟的嘴唇胡地咧開一個黑洞洞的開口， 發出一聲低啞、輕蔑又嘲諷的笑：「女孩？蠢小子， 你來錯地方了。我們這裡從沒有外人。」

　　見老者不承認，丹尼斯不由大急，掙開折葉的手撲上去想要拉扯老者，大聲嚷道：「你撒謊！你在撒謊！我看見了、剛剛還在的——安妮剛剛還在下面！你們把她藏到哪兒去了？！」

　　老者不悅地一拐杖打開他的手，丹尼斯被這一下直接打倒在地。

　　老者見狀，一雙渾濁的老眼中閃過赤.裸裸的惡意，布袍下手腕一動，緊接著的下一杖竟是重重的直奔地上的丹尼斯頭部而去——

　　「哢。」

　　這支形態扭曲的杖身被梨歆一隻抬起的手穩穩地握住，將它淩厲的去勢阻斷，再輕輕一推，便把拐杖推回了老者手中。

　　手指觸摸到那拐杖的一瞬間，梨歆只覺那觸感十分的怪異，滑膩、緊繃的彈性，那感覺簡直像是摸到了人或者什麼東西的皮。

　　「哼……」老者見這一杖沒能打下去，掃興地冷哼一聲，轉頭就要走。

　　「我的安妮呢，你站住——」躺在地上的丹尼斯掙扎著叫道。

　　老者聽見這喊聲回頭，鬆鬆垮垮的臉上露出個奇特的笑來，嘿嘿搖頭道：「你說它？那可不是什麼女孩，那是祭品。」

　　「什麼？！祭品？你們想幹什麼——」丹尼斯大驚失色一副馬上就要暈厥過去的絕望神色，聲嘶力竭地吼道：「你們不能這麼做！我會告訴政務廳的——安妮是工職人員！你們殺了她、我會讓他們派兵來的！」

　　「沒用的。」老者臉上那嘲諷的表情更勝了，含混嘶啞的喉嚨裡一字一句地吐出來一段長句：「十、二月末的第十二個有霧的清晨，出現在紅樹林裡穿著紅色裙子的姑娘，是上天、準備給烏塔神的祭品。」

　　「這是紅葉村的規矩，古往今來從未改過。怎麼，小子，你不信？」

　　隨著老者每念出一個字，丹尼斯臉上的神情就萎頓一分，到最後忽地垂下頭崩潰地捂著臉坐在地上「嗚嗚」地痛哭起來。

　　穆德.漢克斯見狀，咧著嘴嘿嘿直笑。

　　算是第一次真正進到副本裡的折葉不歸一團眾人從兩NPC對話開始，便從頭到尾都是種面面相覷相對懵逼的狀態。

　　彼此偷偷交換的眼神中寫滿類似於：

　　……這是在走劇情嗎？

　　打不打啊？

　　怎麼打啊？

　　……打誰啊？

　　這些副本NPC也太真實了，盯著自己這邊的表情有點嚇人的……

　　他們在說個啥啊……

　　「咳。」岐山山草清了清嗓子，在丹尼斯嚎得撕心裂肺的哭聲中向梨歆投以詢問的目光。

　　梨歆看他一眼，打開隊伍語音頻道：「在罕原政務廳有登記——是指在政務廳要務台《各地風俗》一欄，裡面詳細登記有當地區域附近村落流傳、已查證屬實的風俗習慣。」

　　「奇跡大陸通用法規定，已登記的當地風俗條項，政府不得與以干涉。」

　　「噢，也就是說，這NPC丹尼斯的女兒被這群人抓去當什麼『祭品』，但因為這群人登記過，是傳統，所以屬合法行為，城裡管不了，還報警都不給，是這意思吧？」狐尾不言抬頭四處張望，驚訝道：「這是什麼不合理的破設定。」

　　梨歆倒是知道這條規定的由來，在她上一世在莫羅斯主城圖書室翻閱各類史書尋找任務契機的時候瞭解過。

　　它誕生自奇跡設定歷史的帝國分裂時期之末，由教諭堂創始人萊麗絲.勒格斯女士與當時的四大主城之主共同簽署，已經延續了數千年之久。

　　史書記載，在曾經的奇跡大陸帝國時期，比之現在的學校集體教授、部門統一管理的模式，那時候的人們生活得要更「魔法」一點。

　　他們分為大大小小的部落，信奉不同的圖騰、動物或者神靈，並從信奉對象處獲得生存的力量。每個部落理所當然的都擁有很多祭祀、祈禱之類的習俗。

　　帝國崩裂之時，這些部落之間也在混亂中互相傾軋鬥爭，戰爭便是在上至四陸、下至這些大小部落間彌漫。

　　致力於停止戰爭的萊麗絲.勒格斯女士在嘗試勸和四陸時，自然也不會忽略這些部落們。

　　她給出的條件是，凡願意簽署和平條約的部落，不論大小，均將獲得保有其傳統、且風俗受到法律永久保護的權利。

　　部落最需要的是什麼呢？繁衍，傳承。把這點看得透徹的萊麗絲自然獲得了支持，陸陸續續的大多部落都來到城市，簽署了這份條約。

　　從此，奇跡大陸才算是真正意義上的開啟了和平時代。

　　紅葉村無疑就是由這樣的一處部落演變而成的村莊。因而他們的祭祀只要被證明合乎傳統，那就是受奇跡大陸通用法認可的。

　　正因為每個奇跡公民NPC都明白這款條約意義非同凡響的神聖性，絕不可能被更改和觸犯，丹尼斯才如此絕望。

　　「我可憐的安妮啊，嗚嗚嗚……」丹尼斯傷心欲絕地抱著膝蓋錘地大哭，「紅裙子——都怪那條該死紅裙子！」

　　這位四五十歲的男NPC好像一夕之間就變得蒼老滄桑了許多，他通紅著無神的雙眼叨叨絮絮：「我當時應該勸阻她的……我的安妮那時候多高興啊，穿著情郎送給她的紅裙，還笑著問我漂不漂亮……嗚。」

　　「怎麼辦？我們是要把那姑娘搶回來嗎？」岐山山草在隊伍頻道裡低聲道。

　　「問題她現在不知道被帶哪兒去了啊……能不能抓了這個老頭和他們換？」紅葉石楠一對眼珠子在鬚髮灰白的老者穆德身上轉來轉去。

　　梨歆上前一步，語聲清晰篤定地對著盯視過來的老者道：「那個女孩，我們今天是一定要帶走的。」

　　「哦？」老者眯了眯眼睛，握著拐杖的手微微一動。

　　丹尼斯也停下哭聲，目含希冀、向溺水之人看向唯一的浮木那樣地望著她。

　　「你們的祭祀活動，多加打擾並不是我們的本意。」梨歆道，「但閣下，穿紅裙的姑娘大可不非要某一個，不是嗎？我來替她，怎麼樣？」

　　老者原本陰冷的表情一頓，目光在梨歆身上逡巡幾番，「嘿」地笑了聲：「這個嘛，也不是不行。」

　　他灰濛濛的眼珠子轉了轉，臉上閃過貪婪，還價道：「兩個。用兩個來換，我就答應。」

　　「行。我也來。」落後一步的狐尾不言乾脆地上前道。

　　老者見狀敲著拐杖「嘿嘿」笑道：「不錯，這回合算。」

　　這就是玩家們通過無數次探索研究出來通過這處副本普通難度最簡單的方法——用幾個女玩家去把安妮交換回來。

　　通過這樣的方法，老一boss就可以直接完全跳過，小怪都不用打。

　　隨後作為交換的女玩家就會被送進那處之前裂開的地台暗道中，其他人在上面等老二boss巫女——也就是之前的紅葉披風女人出來，把被她帶出來的安妮接過來。

　　而進入地台下方的女玩家將被帶去祭壇，被老三boss作為祭品殺死。

　　祭祀的時候老一boss村長穆德.漢克斯和巫女祭司納吉.利爾德都會前往並待在地台之下祭祀現場。

　　剩下在上面的玩家們只需要把那些反悔的小怪村民們殺掉，就可以帶著安妮和丹尼斯離開紅葉村，通關簡單副本。

　　這種方法算是半個作弊式的繞過boss通關捷徑，奇跡向來鼓勵玩家開動各式想法，一切通關方法都是被認可的。只不過推boss的獎勵就沒有了。

　　這也是梨歆在村門瞭解到幫會一團的這些成員們的大致戰力後做出的臨時決定——這個隊伍要真正推過哪怕任何一個大隊boss真的都不太可能。

　　這種走捷徑的通關方式被戲稱為「犧牲流」，因為作為被交換對象的那幾個女玩家通常直接等於跪地預定。

　　幾個玩家，直面三個boss，毫無勝利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