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五十六懟[番外]

　　【上篇】

　　十三歲的江亦棠，是個樂觀得連世界末日都不在乎的胖子。

　　當然，如果你對他說，把每天的零食減到半斤，他能馬上給你哭到世界末日。

　　兒童時期的小胖子能被人說長得討喜，中年時期的胖子能被人說是生活富態。

　　唯獨青春期的胖子，在招來不少或嫌棄或厭惡的眼神的同時，每天都會被一些拿無知無禮當幽默的人嘲笑。

　　但江亦棠從不在意這些，依然能夠裝作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一樣，同那些背地裡嘲笑他的人玩成一片，心甘情願做苦力，傻呵呵跟著其他人自黑。

　　或許應該換一種說法，他只是為了自己不被孤立，才裝作什麼都不在意。

　　他以為自己會一直這麼沒心沒肺地活下去，直到他遇見了薛焱。

　　他的初中，絕大部分人都是從小學部直接升到初中部，即使小學不同班，同校之間，也都混了臉熟。

　　這時候，從外校轉過來的薛焱就顯得很突兀，當然，如果是張平凡的陌生面孔，那和突兀絕對挨不上邊。

　　突兀的是，陌生面孔的出色長相和清冷氣質。

　　中二時期的少女，或多或少都看過不少關於「霸道校草高冷校草愛上我」之類的瑪麗蘇文，於是完全吃準了薛焱的俊俏外表與高冷性格，暗搓搓把他奉為校草。

　　異性相吸，同性相斥。

　　薛焱在女生中有多受歡迎，在男生中就有多招人厭惡。

　　中二時期，校園欺凌就像是苔類植物，遍佈某些陰暗的角落。

　　男生們合夥孤立他，卻被對方完全不在意的冷淡態度氣得跳腳，於是又暗搓搓地計劃去欺負他。

　　欺凌計劃是大家一起出的，計劃放學後去堵薛焱，好好警告他一頓。

　　至於去揍薛焱的人，自然是這個群體中地位最低的人——江亦棠全票當選。

　　老實說，這是江亦棠第一次堵人，兩百多斤的肥肉並沒有給他壯膽，反而抖得跟著篩子似的。

　　好不容易壯著膽，狐假虎威站在薛焱面前，氣勢洶洶地背出準備了很久的台詞，警告薛焱，「新來的，我們老大讓我告訴你！不要再散發你的魅力了！」

　　不知怎的，空氣似乎都因為他這句話沉寂了三秒。

　　薛焱淡定地哦了一聲，反問：「所以你是來表達愛意的？」

　　江亦棠連著呸了幾句，「我是來警告你的，不要再勾引我們班學委了，她是我們老大看上的女人。」

　　薛焱凝神想了想，不緊不慢開口：「你們老大喜歡她，是你們老大的事，她喜歡我，是她的事，所以，這兩件事關我什麼事？」

　　江亦棠被他繞暈了，「咦……說的好像很有道理……」

　　在薛焱越過他要走時，江亦棠這才慢了幾拍的反應過來，喊住他，凶神惡煞開口：「我靠，你耍我啊！別以為我不敢打你啊！」

　　薛焱止住步子，轉過身盯著他看了許久，盯得江亦棠頭皮發麻心裡發虛兩腿發軟時，忽然就嗤笑了一聲，「看你還沒有蠢到無可救藥的地步，我再和你說一件事。」

　　江亦棠一愣，「什麼事？」

　　「從前有一群豬，其中一隻豬，長得和其他豬不一樣，對其他豬來說，這隻豬算是個異類，所以很不待見它，經常嘲笑它。它也知道自己其實不受待見，但它還裝作不在意的模樣，為了不讓自己被完全孤立，厚著臉皮去討好其他豬。它以為這樣就能融入其他豬中，卻不知道，其他豬從一開始就沒有接受它，有用的時候使喚兩下，沒用的時候一腳踢開。」

　　說到這裡，薛焱頓了頓，看著垂著頭的江亦棠，繼續道：「你是不是也覺得這隻豬，腦子可以燉湯了？」

　　自以為活得圓滑世故，沒人能發現的心思，此刻卻被一個陌生人完全剖開，暴露出來，如同裸體一般羞恥。

　　江亦棠緊緊握著拳，心有不甘，卻無力反駁。

　　「可是我又有什麼辦法……我只能……」

　　同齡人之間，能有自己的小圈子，是很好的事，但可怕的是，你看似在每個圈子混得風生水起，但實際上，你融不進任何一個圈子。

　　江亦棠猛地抬起頭，瞪著薛焱，「我怎麼會不知道！但知道又有什麼用！我有什麼辦法？我只能去迎合別人……」

　　薛焱沉吟一聲，懶懶開口：「為什麼要去迎合別人？當你足夠優秀了，你不必去迎合任何人，他們自會被你吸引過來。你不過是胖了點，減掉不就行了或者說，你連減肥的勇氣都沒有，因為怕失敗，更怕失敗後被那些人嘲笑。」

　　江亦棠沉默了許久，也不知是在想些什麼。在薛焱轉身要走時，他忽然出聲：「謝謝。」

　　「謝什麼？」

　　江亦棠低聲補充，「謝謝你沒有嫌棄我，謝……」

　　薛焱扭回頭看著他，面無表情道： 「你該不會是以為我在開導你？」

　　江亦棠愣了一下，「難道……不是嗎？」

　　「當然不是，」薛焱掀開唇角，「我只是單純地在罵你們是豬。」

　　江亦棠：「……」

　　【下篇】

　　江亦棠最近有些苦惱，細數這三年，他參加了不下十次婚禮，當了兩次伴郎，去了三場周歲宴……婚禮份子錢小孩紅包費都已經五位數了，他自己這裡卻是沒一點好消息。

　　當然，對他而言，生不生小孩無所謂，反正他有大王——一隻和他一樣帥的哈士奇。

　　結不結婚有沒有對像也無所謂，反正他有擼啊擼，別想歪，此擼是某大型遊戲，不是和五指姑娘的遊戲。

　　但是，他無所謂，不代表他媽無所謂。

　　二十八歲，鼎盛年華，有錢有房有車，還是某名牌大學數學系副教授，卻從來沒交過女朋友。這種話說出去，有人信嗎？

　　有的，基佬會信，並且會很高興。

　　在薛焱家串門帶薛淼時，沈汐曾向他打聽過，問他喜歡什麼樣的女生，如果身邊有中意的，可以幫他牽牽線。

　　江亦棠那時候正在給薛淼講段子，想逗她笑。

　　聽見沈汐問自己，凝神想了想，說：「其實我對感情還是很專一的，十八歲的時候，喜歡同齡中的可愛女孩子，二十八歲的時候，還是喜歡……」

　　沈汐插嘴，「可愛的女孩子？」

　　「不，是十八歲的可愛女孩子。」

　　沈汐：「……禽獸。」

　　江媽媽自然不知道這段神奇的對話，她已經在嚴重地懷疑自家兒子的性向，並且開始風風火火地實施行動，逮著他回家，就趕他去相親。

　　江亦棠雖然內在是個沉迷遊戲的死肥宅，但在外還是個談吐風雅的翩翩公子。

　　每次相親都能巧妙地讓對方心甘情願地放棄，始終保持愉悅心情和諧關係。

　　於是在第四十八個相親對像被他忽悠回去的時候，江媽媽沒收了他的錢包手機和公寓鑰匙，把他趕出了家門。

　　江亦棠表示痛心疾首，搥胸頓足時忽然想起自己有在鞋底藏錢的習慣，於是真的在鞋底翻出了一張粉紅色的軟妹幣，在門口囑咐了兩句好好照顧大王，就攥著他的全部身家，很嗨皮地跑去網吧了。

　　江媽媽：「……」

　　然而江亦棠忘了一件事，他的身份證還在錢包裡。

　　現在不比當年，到處都是黑網吧，現在的網吧老闆，良心真是大大的有！沒身份證就堅決不讓你進！

　　於是江副教授就這樣被攔在了網吧門外，買了根小布丁，二流子一樣蹲在網吧門口，時不時向網管嚎一句：「帥哥，你看我像未成年嗎？」

　　「帥哥，你是不是最近才在這工作，其實我和你們老闆是兄弟啊！」

　　「帥哥，報個身份證號都不行嗎？」

　　「帥哥，你就讓我進去唄，我這可是包夜，大生意！」

　　「帥哥，要不你借我身份證刷一下唄？」

　　來來回回，江亦棠已經吃了五根小布丁，還給網管送了兩根，最後乾脆也不說進去的事了，就靠在櫃檯和網管吃吃小布丁，嘮嘮嗑。

　　就在他再一次去隔壁便利店買完小布丁回來時，網吧櫃檯前一個小姑娘引起了他的注意。

　　真的是「小」姑娘，一米五五上下的個子，紮著高馬尾，素淨的臉清秀白嫩。

　　一看就是個週末從家裡溜出來上網的高中生。

　　她穿著寬大的粉色套帽衛衣，穿著黑色緊身褲的兩條腿又細又直。

　　嗯，是他的菜。

　　但他倒不是真那麼禽獸，對一個看起來還沒成年的小姑娘下手。

　　小姑娘似乎在和網管爭辯什麼，有些激動，黑色的馬尾隨著她頭部的動作左右甩動。

　　江亦棠叼著小布丁走過去，在旁邊旁觀了一會兒，摸清了情況，又是個沒帶身份證的倒楣蛋。

　　不過……

　　江亦棠上下打量了這姑娘一眼，就算帶了身份證，她怕是也進不去吧。

　　網管小哥適時說出他的心裡話，「小妹妹，你就算帶了身份證，我也不能讓你進去哇。」

　　他指著門口的警示牌，一字一頓念出來，「看到沒，未滿十八歲不准入內。」

　　哪知清清秀秀的小姑娘一聽這話，立馬跳腳，手掌往櫃檯上一拍，響聲大得聽的人都覺得手痛。

　　小姑娘怒目而視，氣勢洶洶：「我靠！勞資都二十三了大哥！」

　　在一旁聽到這話的江亦棠，身形一頓，上下打量了這女生良久，滿腦子裡都只剩下一個想法。

　　他似乎……可以名正言順地禽獸一把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