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男公關（2）

　　「喂，走路看著點！你只是個打雜的，前廳不是你配來的地方！滾回後厨去聽到了沒有？像你這樣的『弱鶏』就算上臺跳舞也沒人會看你一眼！『華國猪』！」

　　路過會所員工通道的時候，林綺瞳忽然聽到一個白人男工作人員對另一個亞裔員工這麽駡道。

　　『什麽？』聽到這麽惡意的辱華字眼，林綺瞳的火氣當場就冒了起來。

　　「excu色me！你剛才的用詞非常過分，我希望你立刻向這位先生道歉！」幾步走到爭執中的兩人面前，她不假辭色地那位口吐惡言的白人嚴厲地說，「我已經錄下了你駡人的畫面，如果你不道歉，我會馬上請律師告你種族歧視！」

　　那個辱華的白人最初一看又來了一個疑似亞裔的人幫腔，本能地還想耍賴把林綺瞳一起再駡一頓。可等他看清楚眼前的客人一副『我很有錢、我很生氣、你死定了』的那種霸氣側漏的架勢，又聽對方說要告自己，頓時就蔫了下去，趕緊鄭重地連連道歉求饒、然後頂著對方的一通譴責、在事情鬧大之前，溜了。

　　「當華人好欺負是吧？」在米國將近十年，態度友善的民衆很多，但類似這種欺軟怕硬的極端白右也不少，她每見一次必定狠狠地氣場全開教訓一次！

　　林綺瞳哼了哼，然後扭頭問那位華裔的工作人員要不要自己幫忙向主管投訴。

　　「不用了，謝謝你。」對方低著頭，用幾乎輕不可聞的華文小聲地回答她。

　　林綺瞳聽了直皺眉：「對剛才那樣的人你不能表現得這麽畏縮，除了錢他們隻信拳頭，你越是示弱，他們就會越覺得你好欺負、越輕視你！你……」

　　她恨鐵不成鋼地提點著未來還有可能因爲懦弱而繼續被侮辱和歧視的同胞，可說著說著，在對方抬起頭來的那一刹那，她的話音驟然遏止。

　　那是一個渾身散發著冷漠氣息的少年。白晰、俊秀、單薄，却絕不是林綺瞳之前設想的柔弱可欺。他微微抬頭看向她，碎碎的劉海幾乎蓋住了他一半的五官，讓人僅僅只能窺見一角他高挺的鼻梁和絕美的唇形。然而無論再怎麽遮擋，他那烏黑深邃的眼眸裡的那股驕傲凜冽還是無法被掩蓋住。就像極地裡的朝陽，明亮、却沒有暖意。

　　『所以，他這不是害怕？而是根本毫不在乎？』林綺瞳遲疑。

　　少年看上去幷不想跟她過多糾纏，淡淡瞥了幫（多）助（管）自（閒）己（事）的人一眼，然後表情木然地轉身就要離開。

　　「等等！」見人要走，林綺瞳回過神來，一把扯住了對方的圍裙。「你成年了嗎？你父母知道你在這種地方上班嗎？」

　　雖然在很多米國人看來，華人長相都差不多、看起來也普遍顯得年輕、要是不看證件根本搞不清楚到底幾歲。但她自己好歹也是四分之三個華國人，就算不查證明她也能分辨得出眼前這個男孩子就是個未成年！

　　果然，話音剛落，對方馬上臉色微變。

　　「我成年了，真的。」面部表情扭曲了大約十秒鐘，少年全身的冷漠氣息瞬間龜裂。他作擦汗狀自然地用手背撩開了長長的劉海，露出一張乾淨漂亮又格外惹人『憐愛』的俊臉，對林綺瞳真誠哀求道：「我很需要這份工作，真的。所以拜托你，當作不知道好不好？不要對其他人說……」

　　「……」林綺瞳覺得自己的母性本能遭受到了嚴重的挑戰。

　　她雖然十分看不慣年輕人尤其是華裔小留們不務正業、自甘墮落，可眼前這個少年却顯然是有無可奈何的苦衷。她不是執法者，也不是衛道士，所以何必去爲難一個想要靠自己的雙手賺錢的孩子？

　　這麽想著，林綺瞳嘆了口氣，然後塞給了少年一百米元的小費：「沒事了，你去忙吧，下班之後記得早點回家。」她揮揮手示意少年離開。

　　「綺瞳！」身後突然傳來安佳寧的聲音，大概是見她出來上洗手間的時間太久，安佳寧不放心，所以找了出來。

　　林綺瞳對她笑笑：「你那邊『完事』了？」

　　安佳寧有點不好意思：「哎呀，你不在我一個人看著有什麽意思？他們一脫光我就打發他們走了。」又說了一會兒她像是又想起了什麽。

　　「對了，之前跟你說話的那個人……」她指了指剛剛那個未成年亞裔工作人員離開的方向，臉上若有所思。

　　「怎麽，你認識他？」林綺瞳見狀，問。

　　安佳寧回答：「他很像是我妹妹的一個高中同學，叫……叫……」

　　「叫向景池！對，就是向景池！我之前替我妹妹開家長會的時候見過他。後來聽說他才開學沒多久就突然决定要來米國留學。不過我妹妹當時說的是他準備去的是德州一所高中，怎麽現在會出現在這裡當服務員呢？」

　　拜這位向景池小同學的『出國事件』所賜，妹妹安佳靜從那時候起也動上了來米國的念頭。所以不怪安佳寧把這只有一面之緣的男生記得這麽清楚。

　　「向景池？向景池……」林綺瞳默念了幾遍這個名字。她記憶力很好，所以很快回想起剛才在這位『向景池』的制服名牌上看見的是『元秋』而不是這個名字。一出國就把姓、名全部改了，參考自己的親身經歷，這裡面會不會有什麽隱情？而且不知是不是錯覺，她總覺得『向景池』這個名字最近似乎在哪裡看見過。

　　於是她馬上又問安佳寧：「這個向景池的家庭背景你清楚嗎？比如說他父母在哪裡任職？」

　　「呃，不是特別清楚。」

　　安佳寧被林綺瞳突如其來的嚴肅弄得有些莫名其妙。在對方因爲她的回答而略顯失望的壓力下，她趕緊又迫使自己努力回憶了很多遍妹妹對這位向景池同學的種種抱怨，最後還真又想起了些有用的信息：「我想起來了！我妹妹曾經說過，這個向景池的爸爸好像在旅游局工作。不過據說好像只是一個普通員工……之類的。」所以安佳靜當時還特別不忿這樣的『平民』也能出國。

　　林綺瞳喃喃自語：「旅游局？姓向的……向……向修彬！」近期調查的一系列零星的資料一下子又搭上了綫。

　　「我現在想起了些事情，要馬上回酒店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