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清晨（1）

　　傅意澤失眠了。

　　他躺在寬大而鬆軟的臥床上，手裡攥著從林綺瞳髮髻上掉下來摔成了兩段的髮簪，眼前浮現的，全部是她一顰一笑一個個與他或共舞或暢聊的美好畫面。

　　『她和那個聶皓希是未婚夫妻？他們會結婚嗎？』

　　想像著林綺瞳和聶皓希朝夕相處、耳鬢厮磨、甚至翻雲覆雨的場景，哪怕明知道全是臆想，傅意澤還是覺得心口隱隱開始止不住地悶痛。

　　是他們遇見得太晚了嗎？

　　傅意澤想，但答案很快又被他否定掉。

　　回家後他第一時間開始在網上查詢。對於林綺瞳，他只能查到她在米國求學時，在cs各個領域的諸如vldb、nips、ccs等等tier1會議中發表的大量文章，其他資料一概不詳，然而這幷不妨礙他通過聶皓希的信息進行推想。

　　大名鼎鼎的國家前最高行政長官聶兆征的金孫，有傳言說他會代表家族與風頭正盛的俞成雄的孫女聯姻，來鞏固兩家近期有些不太穩定的盟友關係。

　　所以林綺瞳，應該就是俞家第四代唯一的孩子俞引童。

　　他想起在中海湖畔她曾經短暫看去的方向，正是俞家的老宅所在。

　　『所以即使更早的遇見她，我們之間也不可能吧。』傅意澤苦澀地想。

　　雖然他不大接觸政治，但從小他都是聽著爺爺傅方鵬一路咒駡著夏家、聶家還有俞家長大的。

　　據說當年在老首長還在世的時候，那位把把國家攪得烏烟瘴氣、現在依舊權勢滔天的前元首井祝星才剛剛掌權。爲了坐穩元首的位子，井及其黨羽首先就開始在軍中邀買人心然後逐步奪權。

　　傅意澤的爺爺傅方鵬和叔爺爺傅方笠作爲老首長的嫡系、又身兼要職，自然首當其衝被井派打壓。經過一系列慘烈的鬥爭，傅家失敗，叔爺爺傅方笠詭异地在某次外出調研的時候『意外』發生車禍身亡。而他的爺爺，在老首長的拼命維護下，好不容易才被保了下來，降職留任總後委員。自此老首長一系漸漸在軍政兩界宣告失勢，而後不久，這位心念社稷的老人帶著對接班人的巨大失望鬱鬱而終。

　　作爲傅方鵬的接替者，野戰軍出身的夏越上將是井祝星的堅定擁護者。隨著井派逐漸勢大，夏家的權力自然而然也就水漲船高。而淪爲失敗者的傅家以及其他一些曾經效忠於老首長的幹部，則降職的降職、收押的收押、有的甚至也如同傅方笠一樣離奇死亡。萬幸的是老人臨終之時留下遺言隔代指定了現任元首倪秀波，幷委托他照拂傅家。正因如此，勢單力孤的傅家才最終在總後這份肥差上一占多年，近些年總算回復了些元氣。只是傅老爺子氣性太大，這麽多年來一直對這一段往事耿耿於懷，甚至是滿心怨恨。

　　傅意澤苦笑。

　　雖說傅家現在歸入了倪派陣營，可幷非大世家出身的現任元首在軍政上幷沒有實權，所以即使身處高位，他所能調動的人力和軍力都非常有限。所有關鍵崗位的權力，幾乎都把持在井派的人手裡。而曾任國務院前領導人的聶兆征及其親信俞成雄，雖然不是井派，但礙於近十幾年來對手勢力太强，兩家基本也跟其他派系的家族一樣採取著暫避鋒芒的態度，甚至最近有些傳聞，俞家爲了能够上位，近期似乎漸漸有了些『傾井』的苗頭……

　　其實現在下一届領導人換届在即，各個打算推自己候選人角逐大位的派系正鬥得死去活來，每一方都在想方設法拉攏一些可用的中間力量。按理說傅家這時候就算不願選邊站隊，至少也不該得罪那些舉足輕重的中間派才是。可傅老爺子爲人固執、脾氣又臭、最近年紀大了還變得特別偏激。所以在他老人家看來，聶家、俞家不說是十惡不赦，大抵也是見死不救的叛徒、見利忘義的小人之流了。『殺親之仇不共戴天』，想到全家上下都以爺爺的意願馬首是瞻，傅意澤知道，如果他想要追求林綺瞳，被家族允許的可能性恐怕是微乎其微吧……

　　『還好，我只是欣賞她的美麗她的聰慧、我只是欣喜於我們的投緣、我只是……只是還沒有陷進去。』傅意澤不斷地自我催眠。

　　所幸，林綺瞳似乎已經有了自己的歸屬。看著她和聶皓希相處的模式，想來兩人也不會是一對怨偶吧？最後她選擇了跟聶皓希走不是嗎？至於他自己，就算再喜歡林綺瞳，也不會容許自己插足到別人的感情中，何况還有幾家錯綜複雜的恩恩怨怨……

　　所以，就這樣吧。就當作在舞會上沒有再次見到她。然後，只留下在飛機上兩人共同患難的美好回憶就好。

　　傅意澤緊緊的握著冰凉的髮簪，這個晚上，注定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