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出海（1）

　　周四，風和日麗，晴空萬里。

　　嶄新的『真愛號』從紐約港出發，順流而下駛向遠處的天際綫。

　　這是一艘全長約70米的豪華游艇，共有五層，由船身中央的圓形電梯通向各層甲板。甲板上配有頂尖的服務設施：如舉辦大型聚會的宴會廳和餐廳位於主甲板的後方，另一端爲視野極佳的觀景沙龍和酒吧；駕駛室所在的船橋甲板，靠左舷處設有圖書館和休息室，右舷處設超大屏幕的影音室和裝備完善的專業舞臺；上層甲板被開闢成爲一個獨立的SPA區，搭配桑拿房、美容院和健身房；下層甲板則用作客艙，設有主人套房、貴賓套房或雙人臥室等十數個房間；此外還有直升機的專用停機坪和隨船快艇及其起重裝置……

　　不得不說，傅意澤的那位買下游艇的合夥人，這次真是够大手筆的。

　　林綺瞳粗略地參觀完『真愛號』，之後便獨自登上了主甲板的室外觀景台。

　　離她不遠的禮堂正在舉辦游艇趴的開幕式。年輕的男男女女們在司儀煽情的主持下相互認識，然後選擇合眼緣的异性進一步寒暄交談——是的，今天的派對說白了就是一場心照不宣的相親會，旨在解决一衆忙於工作而無暇顧及終身大事的單身貴族們的戀愛大難題。

　　雖然林綺瞳目前也單身，但她却沒有心思去認識什麽新人。於是，儀式一過她就從衆人矚目的聚光燈下退了出來。

　　來到觀景台憑欄遠眺，林綺瞳望著蔚藍的海水。習習海風吹來，微鹹的凉意拂在臉上，好像能就此掃去盛夏的所有悶熱煩躁一樣。

　　過了一會兒，大概是安佳寧察覺到林綺瞳不在會場，就順著甲板圍欄找了過來。

　　「在分組做游戲呢，你不進去玩嗎？」見好友百無聊賴地站在不起眼的角落，安佳寧問道。

　　說起來她本人還挺喜歡這次聚會的：大家都是不到三十歲的單身男女，彼此年齡相當、地位和收入也相近，交流起感情來自然就少了些算計、多了些真誠，顯得相對平等和純粹。而這正是安佳寧以前在那群高幹子弟身邊從沒感受過的，因此她格外嚮往類似的氛圍。可惜，好友看起來却對此興致缺缺。

　　果然，聽完她的話，林綺瞳擺擺手「我不去了，你和席娜去吧。」

　　她知道安佳寧愛熱鬧，也喜歡去結識一些各行各業的優秀人物來擴展朋友圈。爲了讓安佳寧能儘快跟大家打成一片，林綺瞳特意欽點了自己的私人秘書席娜全程陪她——席娜是她從帝亞帶過來的『老人』了，在新公司裡資歷最深，公關能力又强，跟安佳寧也混熟了，所以有她陪同和指點，安佳寧應該能很快融入公司的社交圈子。

　　見林綺瞳替她考慮得面面俱到，安佳寧十分感動。她看了看已經等在沙龍入口處的席娜，又看了看林綺瞳：「那你呢？」

　　林綺瞳說：「我在這兒吹吹風。」

　　安佳寧不放心：「要不，還是我陪你說說話吧？」

　　林綺瞳婉拒道：「不用，你去玩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看出好友是真心想自己待著，安佳寧最後只好識趣地跟著席娜走了。

　　目送兩人離開，林綺瞳獨自站了一會兒，覺得觀景台還是不够清靜，就又下了樓梯，走到了船尾最下方的小甲板休息區，縮在遮陽傘的陰影下，繼續看著碧波粼粼的水面出神。

　　時間一點點過去，她靠著柔軟的沙發，心不在焉的，一動也不動。

　　「原來你在這裡。」忽然，溫潤的男聲在頭頂響起，是傅意澤。爲了找人，他幾乎翻遍了游艇的每一個她可能去的地方。

　　「嗨。」林綺瞳强顔歡笑地打了聲招呼。

　　傅意澤看出她在悶悶不樂，倒也沒有說破，只是默默將準備好的果汁從冰桶裡拿出來遞給她：「剛剛榨好的雪梨藍莓汁，你嘗嘗。」

　　林綺瞳接過杯子抿了抿，酸酸甜甜的，很解暑。只是……此時此刻，她無論面對什麽美食都覺得食之無味。

　　林綺瞳禮貌性喝了一小半，隨後就放下了杯子：「很好喝，謝謝你。」

　　傅意澤看著她言不由衷地展露笑顔，那得體、謙和、完美無瑕的表情，猶如一副精美至極的宮廷仕女圖，美則美矣，却總是透著疏遠的距離感，像在拒絕任何人靠近……

　　傅意澤心裡涌起一股失落。

　　「昨晚又沒休息好？」他在她身邊找了個不遠不近的位置坐了下來。

　　林綺瞳只覺得柔軟的沙發從旁邊陷了下去，令她的身體微微向傅意澤的方向傾斜，對方身上傳來的淡淡古龍水香氣清晰可聞。

　　林綺瞳連忙讓自己坐正了一些。

　　「很明顯嗎？」她摸了摸臉頰。昨晚回家後她幾乎失眠一整夜，臉色自然不會多好。化妝的時候她已經很盡力去補救，沒想到還是被看出來了。

　　傅意澤點點頭：「你休息不好的時候，妝會比平時濃一些。」

　　「……需要我誇你眼力敏銳嗎？」

　　「當醫生的『職業病』，看人總習慣先觀察一下氣色，不同科室的醫生重點觀察的部位還不同……有時也挺無奈的。不過，能得到美麗女士的誇獎，這是我的榮幸，所以這句『敏銳』我就欣然笑納了。」

　　傅意澤刻意想讓氣氛輕鬆一點，只可惜林綺瞳聽完也只是淺淺笑了笑，依舊情緒不高。

　　兩人聊了一會兒，林綺瞳仍然心不在焉。

　　傅意澤垂眸想了想，最後還是開口問道：「你……看起來很不開心，是遇到什麽煩心的事了嗎？比如……聶皓希？」

　　林綺瞳先是一楞，隨即皺眉：「爲什麽提起他？」

　　傅意澤直視她的眼睛，「你現在事業順利、生活穩定、人際關係和諧、家庭也沒什麽大變動，那麽就只剩下感情因素……除了聶皓希，我想不出還有什麽理由會讓你這麽悶悶不樂。」

　　林綺瞳咬住嘴唇，很想反駁，却一時想不出該反駁些什麽。

　　傅意澤進一步問道：「他最近怎麽樣？是不是已經想通了，準備跟你複合？」

　　「複合？怎麽可能！」林綺瞳像是聽到了十分滑稽的笑話，「他應該有新女友了，所以不用再把我跟他扯在一起了。」

　　『不可能！』傅意澤本能地想，可他沒有說出口。

　　「那你有什麽打算？」

　　「我需要有什麽打算？這跟我有什麽關係？他行情好著呢，沒我在身邊礙事，說不準沒多久就能交上一堆女朋友……你們男人不是最喜歡左擁右抱嗎？最好還是那種主動貼上來的，不表態，不拒絕，不負責，盡情享受人生……」

　　這話不僅言不由衷，還泛著酸。說著說著，林綺瞳似乎是聯想到了曾經見識過的那群老男人們的斑斑劣迹，最後連帶著竟把傅意澤也一起駡了進去。

　　傅意澤哭笑不得，原本由於聶皓希而沉鬱的心情反而淡了不少。

　　『讓她發泄出來吧。』傅意澤想。一直悶在心裡，就會永遠都無法放下和釋懷。

　　他有心讓林綺瞳多傾訴一些，然而，林綺瞳對於心事隱忍慣了，只是激動了片刻，就很快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

　　她立刻止住話頭，氣氛再次凝滯起來。

　　傅意澤也不氣餒，繼續有一搭沒一搭地跟她攀談著。等到主廳的儀式結束了，上層甲板逐漸變得人聲鼎沸，他看准了時機忽然提議道：「想不想去個安靜的地方？」

　　林綺瞳早就覺得吵了，可是她看過行程安排，接下來直到午餐時間，都是自由活動。她非常懷疑等人都從禮堂出來之後，整艘游艇上哪裡還有『安靜的地方』。

　　見林綺瞳不信，傅意澤解釋道：「不在游艇上，我們出海去。」

　　「出海？怎麽出？」

　　「坐快艇。」傅意澤指了指兩人的身後。

　　林綺瞳回頭一看，原來他們所在的休息區，緊挨著的就是一艘小型敞篷快艇的停泊艙。

　　瞥了瞥那艘有『海上超跑』之稱的Scarab運動艇，她問道：「你會開？」

　　傅意澤從錢包裡拿出一張卡片在她眼前晃了晃：「放心吧，我有駕照。」雖然才拿到不久。

　　他不打算讓林綺瞳知道，爲了能在這次聚會中能有機會親自載她出海，自己特意惡補了駕船技巧幷加急考取了駕駛證……

　　直接翻過沙發和護欄，傅意澤躍到了停泊艙。

　　「May I?」他像從前邀舞那樣，上身前彎，對她伸出右手。

　　林綺瞳楞了楞，隨即淺笑著點了點頭，在他的攙扶下跳上了快艇。

　　傅意澤戴上墨鏡，一手掌舵，另一手按下遙控。

　　「坐穩了，我們出發——」

　　艙門大開，快艇很快脫離主艦，駛向蔚藍的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