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〇九
那黑衣漢子聽若無聞,只是身形微微地震動了一下。
郭璞揚了揚眉,騰身而起,掠過黑衣漢子倏然轉身,攔在路中。
他目光直逼過去,道:“朋友,我叫你候我一步!”
黑衣漢子不得不停了步,望了郭璞一眼,道:“原來朋友是叫我,你我素不相識,無一面緣,我怎知你朋友是叫我。”
郭璞笑了笑,道:“這條路上,除了你我之外,沒有第三個人。”
黑衣漢子乾笑說道:“那是我不知道,對不起得很,朋友有何見教?”
郭璞道:“豈敢,豈敢,朋及貴姓大名。”
那黑衣漢子道:“難道朋友攔住我,就是為問我姓名?彼此素不相識……”
郭璞笑道:“就是不認識我才要問,相逢何必曾相識,能得相逢便是緣,一回生,兩回也就熟了,朋友又何吝於示人姓名?”
那黑衣漢子遲疑了一下,強笑說道:“說得是,我叫馬雲龍,夠了麼?”
郭璞道:“我還要請教,朋友往哪兒來,往哪兒去?”
黑衣漢子笑道:“你朋友敢情是攔路盤問人的?既說了一,何不能說二?我由江南來,如今要往河南去,行了吧!”
郭璞道:“還有最後一問,朋友剛才都聽到了什麼?”
黑衣漢子臉色一變,倏又換上一副愕然神色,道:“朋友這話怎麼說?我聽到了什麼?”
郭璞道:“那要問朋友自己!”
黑衣漢子訝然說道:“我沒有聽見什麼啊?”
郭璞道:“看來那是我誤會了,打擾之處請原諒,請吧!”
話落,他側身讓路,含笑擺了手。
那黑衣漢子忙笑道:“誤會的事情常有,也許是我不好,沒關係,沒關係!”
說著,他一拱手往前行去。
可是,當他擦過郭璞的身邊時,郭璞手腕突沉,出掌如電,只往黑衣漢子腰間一摸,一閃而回!
那黑衣漢子大驚失色,剛待有所行動。
郭璞已然冷笑一聲:“朋友,你要走了就沒有我混的了!”
他左掌疾探,攫向黑衣漢子左腕。
那黑衣漢子身手頗不等閒,左掌一翻,硬生生截向郭璞腕脈。
郭璞揚眉笑道:“難怪他們派了你,委實不差!”
右腕一沉一抖,五指拂向黑衣漢子左肋,當那黑衣漢子正欲掙取第二步行動時,郭璞左掌倏揚,一掌正拍上黑衣漢子左肩。
“叭”的一聲,黑衣漢子一條左臂登時無力垂下,他悶哼一聲,騰身要跑!
郭璞左掌往下一落,又扣上了他的“肩並”,他左臂已被卸下,又哪那堪這鋼鉤般五指,黑衣漢子大叫一聲蹲了下去。
郭璞冷冷一笑,攤開右掌,右掌上赫然一塊形狀特異的黑色腰牌,那是大內侍衛“血滴子”所獨有。
郭璞道:“如今腰牌在我手中,你別想狡賴了,牌在人在,牌失人亡,這是‘血滴子’的規法,我也等於掌握了你的性命,說吧,是誰派你來的?”
那黑衣漢子閉著嘴巴不說話。
郭璞道:“我生平最恨的是棄宗忘祖、賣身投靠的敗類,其次才是滿虜,所以,對你我手下不會留情的!”
五指微一用力,黑衣漢子又殺豬般一聲大叫蹲了下去,額頭上,那豆大的汗直往下淌。
郭璞道:“你說不說?”
那黑衣漢子夠硬,仍不說話。
郭璞冷笑說道:“我倒要看看你是鐵打的金剛,還是銅燒的羅漢?只是像你這種人,一身骨頭也硬不到哪兒去!”
五指力均三分,“叭”的一聲,肩骨立碎,黑衣漢子又一聲慘呼,身形顫抖,滿頭大汗,抬眼乞求地道:“姓郭的,你行行好,給我個痛快吧!”
郭璞冷笑說道:“要痛快不難,老老實實地答我問話,要不然我捏斷你每一根骨頭,然後再以五陰截脈手法搜你奇經八脈……”
黑衣漢子面無人色,低頭不語。
郭璞隨添三分真火,道:“我很奇怪,你既有這麼硬的骨頭,又怎會賣身投靠?”
五指剛要再用力,黑衣漢子猛然抬頭,神色猙獰地道:“姓郭的,我認了,不過我告訴你,殺了我並沒有用,我已經把消息傳遞出去了,如今怕不已在百里之外了!”
郭璞心中一震,笑道:“你把我郭璞當做了三歲孩童,少廢話了,說吧!”
黑衣漢子咬牙說道:“是雲領班派我來的!”
郭璞道:“雲中燕他還沒有這麼大的膽子,他該是奉了誰的命?”
那黑衣漢子道:“這我並不知道,雲領班叫我這麼做,誰敢問?”
郭璞道:“是專為跟我麼?”
那黑衣漢子道:“一方面要跟你姓郭的,一方面還要監視年羹堯。”
郭璞道:“這麼說來,我出京的事已經被人知道了?”
黑衣漢子道:“無論大小事,誰可瞞過大內侍衛血滴子?”
郭璞道:“好話,就你一個人麼?”
黑衣漢子道:“做這種事一個人足夠了……”
郭璞道:“你欺人的本領並不高明,既跟蹤我又復監視年大將軍的一舉一動,這豈會是一個人?”
那黑衣漢子仍然嘴強牙硬,道:“那麼,你認為是幾個就是幾個吧!”
郭璞道:“我要你說,你說不說?”
那黑衣漢子委實是撐不住了,猛一點頭,道:“好吧,我說,‘血滴子’精銳差不多全出了!”
郭璞“哦”地一聲道:“那麼多?這倒很出我意料……”
那黑衣漢子道:“告訴你也無妨,另外還有‘雍和宮’的國師!”
郭璞點頭說道:“我明白了,跟蹤我是看我救不救年大將軍,跟蹤年大將軍那是看誰謀刺年大將軍,謀刺年大將軍的人,那必是所謂叛逆無疑,等他們得手之後,再下手剿滅之,這是一著一石三鳥的好計謀,對麼?”
那黑衣漢子低下頭去,默然不語。
郭璞冷冷一笑,道:“好心腸,好心智,難怪他當年能奪得帝位,朋友,我如今已經明白了,用不著你了!”
他抬手一指,點上黑衣漢子死穴,然後挾起黑衣漢子屍身,騰身掠起,撲進一片樹叢中。
須臾,郭璞走回了“醉仙居”,只見那老掌櫃的坐在他那付座頭上,滿面焦急地不停往門外張望。
一見郭璞進了門,他神情一鬆一喜,站了起來,又坐了下去。
容得郭璞走近,坐下,他方始問道:“郭爺哪兒去了?老朽擔心了半天……”
郭璞沒說話,含笑把那塊大內侍衛“血滴子”腇牌由桌上推了過去。
那老掌櫃的大驚失色,瞪眼說道:“郭爺,他們也有人……”
郭璞淡淡一笑,指向左近那付空座頭,道:“他剛才坐在那兒,竊聽了咱們的談話……”
老掌櫃的機伶一顫,道:“所幸郭爺……郭爺,那東西,人呢?”
郭璞收回那塊腰牌藏好,然後笑道:“在‘瓜洲’外樹林裡睡覺呢!”
老掌櫃的輕擊一掌,說:“郭爺,辦得好……郭爺,話我已經傳出去了……”
郭璞笑道:“如果老掌櫃的不怕麻煩,請再通知朋友們一聲,別只顧捕蟬,忘了身後還有黃雀!”
老掌櫃的神情一震,道:“郭爺,是剛才那東西說的?”
郭璞點了點頭,道:“掌櫃的,他們人數不少,還有密宗。”
老掌櫃的站了起來,道:“郭爺,您坐坐,我再出去一趟。”
郭璞點頭笑道:“掌櫃的請便。”
掌櫃的拱了拱手,又出了“醉仙居”。
片刻之後,老掌櫃的轉了回來,陪著郭璞坐了一會兒之後,那瘦小的店夥來報擺渡的船回來了。
於是,郭璞站了起來笑道:“掌櫃的,為免推讓,這一頓算我叨擾了!”
老掌櫃的笑道:“謝謝郭爺看得起,那樣省得麻煩。”
老掌櫃的送郭璞,及門而止。
郭璞也沒有跟老掌櫃的多說一句話,拉著座騎走向了江邊。
由於人馬同渡,所以他上了一條大船。
大船上夥計,對他特別客氣,特別周到!
船到江中,一個船伕打扮的年輕漢子還過來跟他搭訕。
“這位爺,您這匹座騎可是罕見的好馬。”
郭璞沒在意地笑著說:“兄弟好眼力,這是蒙古種健騎!”
那年輕漢子突然壓低了聲音:“爺,對面出了人命案……”
郭璞笑問:“怎麼回事兒?”
那年輕漢子道:“來自山東的三個江湖人讓人剁了!”
郭璞眉峰一皺,道:“我知道了,謝謝你。”
那年輕漢子又閒扯了兩句,走了開去。
船到對岸,郭璞拉著座騎下了船,臨下船時,他留下了一大錠銀子,船上的人還未來得及說話,郭璞已翻身上馬,抖韁揮鞭,絕麈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