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六
第八章 玉樓春
第二天晚上,正值北京城華燈初上的時候,郭璞請明了總鏢頭雲中鶴,換過了一件乾淨衣衫,一個人瀟灑地出了“四海鏢局”大門。
他沒有說明他要去幹什麼,而雲中鶴也沒有問,可是在郭璞出了大門之後,鏢局內又跟出了個黑衣漢子,不即不離地尾隨著郭璞消失在大街上!
那黑衣漢子跟著郭璞過了“正陽門”大街,跟著他拐進了“八大胡同”,也跟著他進了“玉樓春”,更眼見著他跟一個粉頭一陣調笑之後進了那粉頭所居的小屋中,關了門,熄了燈!
那黑衣漢子明白了,心裡可也開始了嘀咕,他心想這人也是真怪,這麼一個俊漢子哪兒不好去?放著那花不溜丟、美豔無雙的總鏢頭千金他不要,偏偏跑到這兒來銷魂!
心裡嘀咕是嘀咕,可是他那雙眼,始終沒敢離開那兩扇關得緊緊的門兒。
那漆黑屋裡,不時傳出那粉頭的一兩聲輕笑,聽得他心裡好不自在!
就在這個時候,就在那粉頭不時輕笑的時候,西城一條胡同內的一座大宅院裡,發生了驚人的大事。
這座大宅院,是那位開賭場的雲三爺的私宅,如今那四合院裡,東西兩屋裡熄著燈,一片漆黑!
而那正屋裡,卻是燈火通明,照耀得光同白晝,只是不見一個人影,不聞一絲人聲!
不,有人,有一個人,那是一個躺在正屋廳堂地上的人,他躺著的地方地上有一灘血跡!
那個人,就四肢橫伸地趴在那灘血跡之中,身上衣衫處處破裂。
破裂處,皮肉外翻,血肉糢糊,慘不忍睹!
那個人,就趴在那兒一動不動!
適時,在這座大宅院對面的一處屋脊上,趴伏著一團灰影,仔細瞧瞧,那是一個人,一個鄉下佬打扮的老頭兒,正是梅心梅姑娘的老車把式!
由他趴伏處屋脊向那大宅院裡燈火通明的廳堂看,可以看得很清楚,那位老車把式神色怕人,兩隻老眼都紅了,鬢髮暴張,身形直抖!
毫無疑問地,他是來救人的,不過也許由於那大宅院裡太靜,靜得太以不尋常,所以他遲遲未敢動手!
須臾,想必他忍不住了,探懷摸出了一個黑忽忽的東西,剛要往頭上罩,可是他的手又縮了回去!
那是因為蹄聲得得,車聲轆轆,從胡同口馳進了一輛雙套馬車。
趕車的,是個面目冷峻的中年漢子,他那張臉,白得有點怕人!
使得老車把式愕然縮手的,倒並非這輛馬車本身,而是這輛馬車竟在那大宅院門口停了下來!
馬車一停,只見那黑衣漢子插好了馬鞭,系好了韁繩,翻身躍下馬車,毫不猶豫地砰砰砰拍了那大宅院的門!
老車把式看得清楚,拍門聲一響,大宅院裡從那漆黑的東屋裡閃出了一個人。
這個人老車把式認識,正是那雲三爺的大徒弟“赤練蛇”杜時,杜時手中還倒提著一對“判官筆”。
是不錯,東西兩屋裡,埋伏的都有人!
杜時身手矯健,一閃便到了大門,隔著大門喝問道:“誰?”
那面目冷峻的中年黑衣漢子道:“我,海貝勒府來的,開門!”
那兩扇大門豁然而開,杜時當門而立,一雙眸子透著狡猾直打轉,顯然他是有點疑惑!
那面目冷峻的中年漢子冷冷問道:“雲三在麼?”
杜時道:“我師父正在裡面,您老哥有何貴幹!”
那面目冷峻的中年漢子一擺手,道:“我找雲三說話,你閃開!”
杜時略一猶豫,那面目冷峻的中年漢子兩眼剛瞪!
只聽東屋中傳出了個沙啞話聲:“老大,請那位爺進來!”
杜時應了一聲,連忙閃身讓路!
那面目冷峻的中年漢子冷哼一聲,大步跨進了門,直奔宅院裡面。
等他到了裡面,院子中已一前兩後地站著三個人在那兒等上了!
為首的一人,是個中等身材、身穿長袍馬褂的五旬老者,一身服飾極其氣派,只是那張臉有點凶惡,而且瘸了一條腿,左手還扶著根枴杖!
他身後是兩個身穿灰色長袍的中年漢子,兩個人手裡都倒提著一口單刀,正是那天要人雙手的那兩個!
那面目冷峻的中年漢子,進了院子隔幾步停了身,冷冷地看了當面那三個一眼,沒說話!
那為首的瘸腿老者,正是雲三,只見他深深地打量了那面目冷峻的中年漢子一眼,凶惡的臉上,堆起淺淺的笑容,拱了拱手,道:“這位是……”
那面目冷峻的中年漢子道:“要我再說一遍麼?我是海貝勒府來的!”
瘸腿雲三忙道:“這個雲三適才聽見了,我是請教老哥怎麼稱呼!”
那面目冷峻的中年漢子冷冷一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隨即一撩衣衫,露出了一塊腰牌。
瘸腿雲三臉色一變,笑容跟著濃了些,乾笑說道:“老哥誤會了,我雲三隻有一個腦袋一條命,那敢懷疑海貝勒府的爺門,老哥有何見教?”
“要人!”那面目冷峻的中年漢子道:“聽說你們抓住了一個放火燒賭場的人!”
瘸腿雲三一怔,道:“老哥是奉了海貝勒的命……”
“不錯!”那面目冷峻的中年漢子冷然點頭:“你多此一問,不是奉貝勒爺之命,我要人幹什麼?”
瘸腿雲三忙道:“是雲三糊塗、失言,只是……我兄弟已經稟報了貝勒爺,是貝勒爺要我兄弟把人留在這兒引來他們的同夥兒的,怎麼貝勒爺如今又差老哥來要人?”
那面目冷峻的中年漢子道:“這我不知道,想知道麻煩你跑趟內城問貝勒爺去,也許他臨時改變了主意,我只是奉命行事!”
瘸腿雲三笑道:“說的是,不過,既然貝勒爺改變了主意,差個人招呼一聲,我兄弟自會把人送往府中,何勞你老哥跑這一趟!”
那面目冷峻的中年漢子道:“打招呼也得跑一趟,乾脆要我把人帶回去不簡單得多,再說,那些個‘禁衛軍’,都知道你們麼?”
瘸腿雲三忙道:“老哥說的是,說的是,只是,事關重大,我雲三不得不小心,老哥可有貝勒爺的手令?”
那面目冷峻的中年漢子臉色一變,道:“雲三,你這是什麼意思?”
瘸腿雲三嘿嘿笑道:“焉敢有他意?雲三適才說過,事關重大,不得不……”
“少廢話!”那面目冷峻的中年漢子冷喝說道:“要手令可以,你跟我進府向貝勒爺當面要去,來我是來過了,說我也說過了,交不交人在你!”說完,轉身便要離去!
瘸腿雲三慌了,枴杖一點地,幾步距離他一閃而至,好快,比兩腿完好的人還靈活,伸手攔住了那面目冷峻的中年漢子,乾笑說道:“您老哥千萬別誤會,大家都是為朝廷做事,我雲三是唯恐一時不小心壞了大事,對您老哥焉敢不相信,人在廳堂裡,我這就命人把他抬上車!”
那面目冷峻的中年漢子哼了一聲,道:“彼此都不是外人,不是我說你,對外人是該處處小心,對自己人你這種做法有點過分,你以為我願意跑這一趟拉個人回去?那要擔多大風險!丟了人是要掉腦袋的,如今你不願交人那最好不過,你給我送去好了!”
雲三未敢再多說,連忙招呼徒弟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