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景辭跟著贏驕走出廁所,忽然覺得鼻子裡有點癢,他伸手摸了一下,摸到了一手鼻血。
那男生從一開始就下了重手。
景辭忽然有一種轉身回去,再用拖把懟他幾下的衝動。
贏驕走在前面,仔細琢磨著景辭今天的反常,回過神,就發現旁邊的人不見了。扭頭一看,景辭一動不動地站在後面,右手捂著臉。
他猶豫一下,還是走了回去,問:“傷著了?”
“沒,不要緊。”景辭放下手:“流血了,我回去洗一洗。”
景辭出了不少血,他又用手抹了下,半邊臉都是血紅血紅的。一刹那造成的視覺衝擊,堪稱驚心動魄。
贏驕的腦袋嗡地一聲,臉色驟然白了。
“怎麼了?”景辭本想走回去,見贏驕的狀態不太對,下意識抬手擦了擦:“我臉上的血特別多?”
“別動!”贏驕的額頭上瞬間起了一層冷汗,胃裡隱隱作嘔,他閉上眼,攥住景辭的手腕,阻止了他的動作。
“你剛才傷著了?”景辭沒抓住關鍵點,以為贏驕的不對勁是被打的。他回頭看了一眼廁所的方向,有些擔心。
打了那個男生以後,他已經被迫跟贏驕綁在了一起。看贏驕這樣,估計傷的不輕,他的戰鬥力又不行。
如果那群人現在出來了,他們兩個幾乎毫無反抗之力,只能被按在地上摩擦。
危急時刻,景辭仍舊冷靜不亂,他抿抿唇,忽然狠狠掐了一把贏驕的胳膊,理智地道:“撐著,你死也要撐到出了廁所的範圍。”
他這一掐絲毫沒有留情,硬生生地將贏驕從眩暈中拉了出來。
贏驕:“……”
贏驕嘶了一聲,下意識地朝疼痛的地方看過去:“你特麼的……”
景辭手上沾著血,和贏驕的皮膚接觸,自然的就將血蹭了上去。贏驕一垂眸,就被那血糊糊的一塊灌了滿眼。
贏驕一個踉蹌,一頭栽到了景辭身上。
怎麼回事?景辭茫然。
景辭仔細回憶了一遍剛才的情景,然後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贏驕染血的胳膊,再看看壓在自己身上的人……
如此反復好幾遍,終於瞠目結舌的得出一個結論:實驗中學的校霸,人稱驕哥的贏驕!
他……暈血。
怪不得原書中寫贏驕打架從來不打臉,也從不將人搞的頭破血流。
合著這個讓無數書粉嗷嗷尖叫、哭喊著要給贏驕生猴子、甚至為此給他起了個“校霸紳士”稱號的點,原來根本不是因為他人狠手黑、打出的都是內傷!也不是因為他有風度,下手總留幾分面子情!
而是因為他暈血!
景辭低下頭,剛剛在廁所中以一挑八,輕輕鬆松就幹翻一群人的人形核-彈,此時正擰著眉抵在他胸口,無害的像是一個大型抱枕。
景辭沉默了一會兒,才接受這個事實。
他推推贏驕:“你還起得來嗎?”
贏驕沒反應。
景辭又推了推他,平靜道:“再不起來,後面的就打上來了。”
贏驕皺著眉,仍舊沒反應。
就在景辭想要再掐他一下的時候,贏驕忽然艱難地按住了他的手。
景辭見他有了意識,試探著問道:“我送你去醫務室?”
贏驕又閉著眼睛緩了一會兒,輕輕磨牙:“把你的臉收拾乾淨了。”
景辭老老實實地道:“我看不見。”
贏驕吐出一口氣,強撐著將校服外套脫了下來,丟在了景辭頭上。
一分鐘後,校服包著臉、只露出兩隻眼睛的景辭,縮著右手扶著冷著臉、半癱的校霸同學,踉蹌著往前走。
三分鐘後,兩個人沐浴著秋老虎熱辣辣的太陽,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仿若兩條等水分被曬乾的鹹魚。
贏驕腦子裡的眩暈勁還沒過去,只能將身體的大部分重心都靠在景辭身上。他閉著眼,嗤笑:“扶上癮,捨不得走了?”
景辭轉頭看他。
贏驕不用睜眼就能感受到他的視線,懶洋洋地道:“怎麼了?哥長的帥麼?”
“是挺帥的,”景辭認認真真地回了一句,頓了下,道:“我就是想問問你,校醫室在哪?”
贏驕:“……”
贏驕閉著眼,咬牙:“你在省實驗呆了一年,每隔一段時間因為被打去一趟校醫室,呆在校醫室的時間比在教室的時間還長,你現在告訴我,你不知道校醫室怎麼走?”
景辭:“……”
景辭一臉無所畏懼:“你說不說吧,不說我就把你扔在這。”
贏驕:“……”
操-了,這小變態今天怎麼這麼不正常。
十分鐘後,兩人終於艱難地抵達了校醫室。
贏驕的暈血情況挺嚴重,好在不用掛葡萄糖。校醫騰了一張病床給他,讓他平躺五分鐘左右,又吩咐景辭倒了杯熱水涼著,五分鐘後喂給他。
安頓好贏驕,景辭解下頭上的校服,跟校醫借了點水洗手洗臉。
校醫站在旁邊看了一會兒,見他總是洗不到正地方,搬了把椅子放到半身鏡前,端起那盆水擱在凳子上,對景辭道:“對著鏡子洗吧。”
景辭雙手微頓,垂眸走到了半身鏡前。
“你們這些小孩子啊,天天不好好學習,淨想著搞事,以後有你們後悔的時候。”校醫一邊給他調整椅子的方向,一邊嘮叨:“等你們到了我這個歲數就懂了,我真是羡慕死你們了……”
指著景辭臉頰上那點小擦傷道:“這次是你走運,傷的輕,不然這麼好看的一張臉上留了疤,看你後不後悔。”
校醫說著,忍不住又瞥了一眼鏡子。
鏡中的少年膚色白皙,五官精緻。睫毛長而濃,像是兩把小扇子。因為垂著眼,眼型被睫毛完完全全地勾勒了出來,眼尾微微上翹,仿佛自帶眼線,不笑的時候又冷又美。抿著唇不好意思的時候,又自有一股清俊的少年氣。
哪怕一頭蓬亂的屎-黃色頭髮,都掩蓋不住這張出眾的臉。
景辭身體一僵,顫抖著睫毛緩緩抬眸,做了幾秒鐘心裡建設,方才看向那張落滿了灰塵的鏡子。
一看之下,頓時怔住了,連校醫往他臉上抹了點碘酒都不知道。
這張臉……他不由自主地伸手撫摸了一下,和他原來長得一模一樣,連耳垂上的那顆小紅痣都分毫不差。
“怕了吧。”校醫搖了搖頭,心想,到底還是小孩子。
“下次可別胡鬧了。”
一模一樣的名字、一模一樣的臉,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景辭消化了片刻,方才壓下心中的錯愕和疑慮,對著校醫認真地道謝:“我知道了,謝謝你。”
贏驕這會兒已經緩的差不多了,聽到景辭的回答,詫異的睜開了眼睛。
這小變態什麼時候這麼有禮貌了?
他不應該和往常一樣,陰著臉懟一句:關你幾把事麼。
贏驕喝了一口水,垂眸掩住了眼裡的疑惑。
“你的胳膊我幫你擦一下吧。”景辭其實並不想跟贏驕多接觸,但一來,那血跡是自己蹭上去的,二來,送佛送到西,前面九十九步都走了,不差最後那一步。
贏驕聞言伸出胳膊。
景辭的力道不輕不重,拿捏的剛剛好,贏驕舒適地眯起眼睛,忽然笑了一下。
景辭抬眸看他,仿佛在問他笑什麼。
“可以啊,小哥哥,套路玩的挺溜。”
景辭一臉不明所以。
“把血蹭到我身上的時候,是不是就想著這一幕呢?”贏驕勾唇:“採訪一下,追了一年,終於摸到心上人的胳膊是什麼感受?”
景辭:“……”
景辭一臉冷漠地把他的胳膊塞回被子裡,站起來離他遠遠的,沒接話茬。
“我回去了。”
他抬眸看了一眼牆上的掛鐘,已經下午三點多了。他還要出去染髮剪髮,不知道要多長時間,萬一耽擱了晚自習就糟了。
在劉老師面前保證了是一方面,更多的則是景辭自己想上。
驟然穿到小說中,哪怕他表現出的再冷靜、再克制,心裡也是沒有實感的。
景辭現在迫切的需要做幾道題冷靜冷靜。
除了數學,沒有什麼能給他安全感。
贏驕挑眉:“回去?”
景辭嗯了一聲:“晚自習不能遲到。”
贏驕被他氣笑了,一個天天上課睡覺、連考試都交白卷的人,跟他說要老老實實上晚自習?
逗他呢。
“等會兒。”贏驕放下紙杯,隨手從桌子上拿了一個創可貼,招手示意景辭過來。
景辭猶豫了一下,還是走到了他床邊:“還有什麼事嗎?”
“今天的事,”贏驕一把拽握住景辭的衣領,迫使他彎下腰來,慢條斯理地將創可貼貼在了景辭嘴上,輕輕拍了兩下:“爛在心裡,懂麼?”
他冷著臉的時候,那雙狹長的眸子黑沉,整個人都籠罩上了一層危險到了極致的氣息,仿佛叢林中狩獵的大型猛獸。
陰鶩、殘酷。
景辭卻不怕他。
他有本事打自己,自己就敢當場表演放血給他看。
“你好好說話,做什麼要動手動腳?”景辭生氣地撕開嘴上的創可貼,“我又沒說不答應你。”
贏驕輕輕點了點床面,他現在真覺得這小變態是換了一個人。
從前的景辭只要他皺一下眉,就會躲得遠遠的,更別說跟自己正面剛了。而且……按照他那個為了自己要死要活的勁兒,有機會接觸自己怎麼可能會是這個反應。
“哦?”贏驕忽然來了點興趣,他坐起來,看著景辭,似笑非笑地道:“我憑什麼相信你?”
景辭覺得他這是在質疑自己的人品,冷聲道:“我嘴巴很緊。”
贏驕倚在床頭上,打量著景辭。
小變態的睫毛濃密纖長,眼型被勾勒的略長,不笑的時候看起來非常冷豔。但此時他不滿地看著自己,那雙黑眼睛裡水光瀲灩的,不知道怎麼的,莫名的就泄了那股冷意,甚至看起來還有那麼一點軟,讓人特別想要欺負。
至於他極力推銷的嘴巴……
贏驕的目光在那帶著天然紅潤的嘴唇上轉了一圈,忽然一笑,意味深長地道:“有多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