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上墳

　　微博上關注魏世昌的人很多， 兩千多萬的粉絲涵蓋各行各業，比許多流量明星的粉絲數還要多，而且多數都是活粉，而不是公司爲了撑門面刷的僵屍粉。

　　魏世昌的粉絲有不少關注他就是爲了看他隔一段時間就對著某個他看不順眼的人開嘲諷，而且誰都管不了。

　　曾經他還直接嘲諷了一個他親爹的商業合作夥伴，說對方是「見到雌性生物就邁不動腿的淫/棍」， 「想和他合作得先用漂亮姑娘開路」，「喊他乾爹的姑娘能從首都排到魔都」，「別人簽合同看的是對方的合作誠意和公司實力，他看的是送來的姑娘腿岔的有多開」， 「做生意用第三條腿開路， 走到今天居然沒翻車也是奇迹」……

　　據說當天，魏世昌就被他老爹一個電話叫回了家好好訓了一頓，然而至今，那些內容還挂在他的賬號上沒有删。

　　那些內容剛發那段時間，他不删是因爲他不想删，然而過了兩周之後，那位被他嘲諷的商業大佬就因爲涉嫌多起惡性强/奸未成年的案件被警方帶走調查，於是這些內容立刻被轉瘋了，也沒必要再去删。

　　大佬被警察帶走當天，魏世昌還單獨發了一條微博。

　　【魏世昌V：你們看， 其實我還是很客氣的。[微笑]】

　　這條微博在短短半個小時的時間裡就轉發破萬， 一群吃瓜不嫌事大的人在下面對著他喊爸爸，讓他不要在意强權， 想說什麽就說，反正全國也沒幾個能拿他怎麽樣的人，沒看連親爹都管不了嗎。

　　從那天起，原本開嘲諷還顧慮頗多的魏世昌就好像是被鬆開了牽引繩的哈士奇，幾乎每隔幾天就要發微博懟人，偏偏他說的都是真話，讓那些人敢怒不敢言，然後心塞的看著那些順著他的微博摸過來的吃瓜群衆在自己的墳頭上蹦迪——

　　因爲這些人管這個叫「上墳」，他們也確實有那麽一段時間覺得，自己凉透了。

　　於是沒過多久，魏世昌有了一個外號，叫「魏無常」，被他點名的人就像是被勾了魂一樣凉凉，然後還有一群人自發前來上香，活像一個邪教組織。

　　在來參加百社計劃202之前，寧飛揚也曾經跟著魏無常吃過瓜上過墳，然而她萬萬沒想到，自己某一天竟然會成爲被上墳的對象。

　　因爲一時衝動轉發了那條晋江官博轉發的節目組微博，還裝乖賣萌的讓大家多多支持，順著魏無常的微博摸過來的上墳大軍甚至連「百社計劃」到底是個什麽東西都不瞭解，就開始在她的評論區排隊形。

　　【香先點上了，然後我再看看這個小姐姐做了什麽招來了魏無常。】

　　此條評論點贊數2333。

　　【三炷香已點好，但是小姐姐，魏無常居然誇你臉還過得去耶！】

　　此條評論點贊數1874。

　　【點香的人有了，那我就來燒紙錢吧，大妹子是綠晋江的作者呀，寫耽美的嗎？】

　　此條評論點贊數1576。

　　【上兩根紅燭，誰有照片？我想看看無常說的過得去到底是怎麽個過得去法。】

　　此條評論點贊數998，下面好幾個人發了帶圖回復，都是她在節目中的特寫鏡頭截圖，不得不說這些人找圖還是很良心的，都放的是她的美圖。

　　……

　　寧飛揚看著自己飛速上漲的轉贊評數量，懊惱的扯過被子蓋住了頭。

　　誰能告訴她，她現在該怎麽辦？

　　她不像是其他的練習生，有經紀人可以求助，編輯朝九晚五上班，非工作時間去聯繫基本找不到人，更何况這個情况遠超一個編輯能處理的事務範圍。

　　是不是先把剛才那條轉發删了比較好？

　　可是就算删了這條，他們還會在她其他微博下繼續排隊形，除非清空或者注銷微博，然而她怎麽可能會因爲這個就把用了好幾年的作者賬號給注銷呢。

　　被子蒙著頭，寧飛揚沒過多久就覺得自己有點缺氧，掀開被子準備呼吸一口新鮮空氣，就聽旁邊挺近的距離傳來一個聲音。

　　「你別哭……咦？你沒哭嗎？」

　　寧飛揚被這近在耳邊的聲音嚇了一跳，扭頭一看，就見林昕宜踩在凳子上扒著床邊一臉擔心。

　　「……沒哭，就是覺得莫名其妙，他有毛病嗎跑來點我的名？」

　　覺得自己躺著和她說話不太禮貌，寧飛揚爬起來坐著，然後歪著腦袋想了想，拍拍床板問她：「要上來嗎？」

　　林昕宜楞了一秒，然後跳下椅子，從梯子爬上了寧飛揚的床，和她肩幷肩的坐著，坐下的時候，她還看了一眼房頂墻角的攝像機。

　　「那個要關上嗎？」

　　靈訊爸爸的攝像機大概真的是批發的，練習生宿舍裡每間房都有這麽一個攝像機，可以拍攝她們在宿舍內的情景，以供剪進正片或者花絮。

　　當然鑒於宿舍的特殊性，這些攝像機的開關是由練習生們决定的，如果不想開，在節目組沒有要求的時候24小時關機都沒事，不過爲了那一點點可能的正片鏡頭分量，一般來說，她們都會選擇把它開著。

　　寧飛揚瞥了一眼攝像機，嘴角扯了一下：「不用關，節目組沒那麽腦殘把這一段剪進正片給魏無常找不痛快，我們聊自己的就行。」

　　於是林昕宜不再看攝像機，扯了扯被子蓋住腿，問她：「你現在心情還好嗎？」

　　「好個……」到底想到還有個攝像機在旁觀，寧飛揚把後面那個字咽了回去，悄悄翻了個白眼，「一群人在你的微博下燒香上墳，你的心情會好嗎？」

　　林昕宜乾巴巴的回答：「我們公司管得嚴，只有出道一年以上的藝人才能開通認證的社交賬號，私人賬號必須捂的嚴嚴實實，一旦暴露就得銷號，所以……」

　　寧飛揚嘆了口氣：「有公司的人就是好啊。」

　　「你們公司……」

　　「小說網站哪會管這個，我編輯只管催更。」

　　「……」

　　「問個問題，假如現在是你遭遇這種情况，你們公司會怎麽解决這個問題？」

　　被寧飛揚用一種「我現在就靠你了」的眼神盯著看，林昕宜茫然了片刻，埋著頭冥思苦想。

　　她雖然有經紀公司不假，但是她還是未出道的練習生，手裡一個公開的社交賬號都沒有，按照常理來說，根本不會遇到這樣的事情，可既然被問到了，她還是自我代入了一下，然後試圖從經紀人的角度處理這個事件。

　　「我覺得……大概是不理會，然後公司找人通過別的渠道和他聯繫，然後進行溝通，另外發一條微博解釋這其實是個誤會……」

　　寧飛揚絕望的閉上了眼睛。

　　首先，她沒有一個可以和魏世昌聯繫的經紀人，其次，魏世昌那個傢伙，親爹訓話都不删微博，更何况無親無故的她？

　　林昕宜提的建議沒有一點參考價值。

　　哦不對，還是有參考價值的。

　　比如不理會這一點。

　　想到這，寧飛揚扭頭在床上找手機，然後從林昕宜的屁/股下把它摸了出來，在它上面的體溫都還未散盡的時候，打開應用管理，找到微博，點擊卸載。

　　世界和平。

　　最起碼她現在可以催眠自己，只要看不見，有些東西就不存在了。

　　感謝「百社計劃202」節目組的封閉式培訓，等明天她去練習室連手機都接觸不到了，世界就更清淨了。

　　林昕宜在旁邊看到了她卸載微博的全過程，張了張嘴想說什麽，醞釀了半天才說：「你真的不會哭嗎？」

　　寧飛揚面無表情的把所有圖標上的紅圈都給點掉，但是幷沒看裡面的內容，一邊點一邊回答：「暫時不會，因爲他還沒真正懟人，那些上墳的都是習慣性抖機靈，如果他真的懟我了，我應該還是忍不住會哭的，但不是現在。」

　　說到這，她長按關機鍵關掉了手機，扭頭用一種詭异的平靜語氣說：「這也是我爲什麽把微博卸掉的原因，我不想哭，所以只能不看，不看不聽，不知道，所以不用哭。」

　　林昕宜大概也是第一次見她這樣的人，瞪著眼睛半張著嘴，一副被嚇到的樣子。

　　寧飛揚又看了一眼墻角的攝像機，問：「我們明天幾點鐘起床？不如早點睡覺，早點起了去練習室練習吧。」

　　林昕宜咽了口唾沫：「本來我以爲我能安慰到你，但是……你現在能睡著嗎？」

　　寧飛揚想了想，露出一抹苦笑：「啊，好像是睡不著，那怎麽辦，你陪我睡嗎？」

　　林昕宜又咽了口唾沫：「哦…哦可以的，我倆都瘦，睡得下。」

　　「那睡吧。」

　　兩個女生就這麽擠著睡在了單人床上，一開始兩個人還是肩幷肩平躺，但當林昕宜意識到旁邊的人一直心浮氣躁想要翻身，可顧及到她硬是忍住了的時候，便側過身伸出胳膊把人給摟住了，然後安慰性的拍了拍她的腰。

　　「別想了，快睡吧。」

　　從懂事起就一直一個人睡的獨生子女寧飛揚僵硬了兩秒，慢騰騰的也側過身，和林昕宜面對面，伸手也摟住了她。

　　「嗯。」

　　很奇异的，保持著這樣一種姿勢，寧飛揚只用了幾分鐘的時間就進入了夢鄉，幷且一夜無夢，直到被林昕宜叫醒。

　　兩個人從床上起身，動靜不小，弄醒了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睡覺得藤原美咲，小姑娘迷迷糊糊的揉了下眼睛，驚訝的看著林昕宜說：「原來你在她床上啊，我還以爲你通宵了沒回來呢。」

　　林昕宜「嗯」了一聲算是解釋，然後瞟了一眼空蕩蕩的藤原美咲對床：「趙秋園呢？」

　　「退賽了。」

　　「什麽？」兩個正準備下床的人同時頓住，「爲什麽？」

　　藤原美咲還是那副迷迷糊糊沒睡醒的樣子：「堅持不下去了吧，本身實力就不怎麽樣，又分到了一個不喜歡的隊伍裡，第一期節目全程沒有分量，回來再看到我們三個，一對比……我昨天回來的時候看見她在收拾東西多問了幾句，她沒怎麽理我，人是淩晨兩點鐘走的，也不知道走的時候是什麽心情。」

　　寧飛揚和林昕宜二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驚訝。

　　寧飛揚問：「那她那一組豈不是少了一個人？」

　　藤原美咲揉揉眼睛坐起身打哈欠，抱著被子一副懵懵的樣子，雙眼無神的看著斜下方，但瞳孔根本沒焦距。

　　「昨天走的好像不止她一個，看完節目就有兩個女生鬧著要走，我也不知道最後她們走沒走，但是看她們的態度，還是挺堅决的。」

　　林昕宜皺眉：「那她們當初幹嘛要來？」

　　「可能把做練習生想得太簡單了？」藤原美咲又打了個哈欠，頭一歪，重新倒回枕頭上，「不行起不來，我再多睡一會兒，你們先走吧不用管我了。」

　　寧飛揚突然小聲說了句：「這麽一比，我還挺堅强。」

　　就在她旁邊的林昕宜把這話聽得清清楚楚，抬頭盯著她看了幾眼，然後笑了：「確實，走吧，先吃飯，然後去練習室。」

　　「嗯。」

　　林昕宜先下地洗漱，寧飛揚把睡亂的床收拾了一下，等摸到手機的時候，右手頓了頓，然後還是開了機，一邊叠被子一邊等著它啓動。

　　微博被卸載掉之後，按顔色排好順序的主頁圖標缺了一塊，她想著以後還會裝回來，也沒想用別的APP把位置占了，乍一看還挺不習慣。

　　旁邊其他幾個常用社交軟件上再次標上了「99＋」。

　　寧飛揚沒管那些和自己不太熟的人出於各種心理向她發來的問候，點開微信，找到和爸媽的三人家庭微信群，點開，動動手指往對話框裡輸內容。

　　【今天繼續斷網封閉式訓練，你們要是在網上看見什麽關於我的消息別擔心，我什麽事都沒有，下周六等著看第二期節目就好。】

　　而她發出的這條消息往上，是媽媽在晚上十二點時發的一條消息。

　　【飛飛，要不要回家？】

　　天知道一向十點鐘就關機上床睡覺得媽媽昨天是抱著什麽樣的心情在淩晨發的這條消息。

　　如果說昨天的寧飛揚覺得莫名其妙，那她現在就有點憤怒了。

　　這些憤怒全部朝著那個罪魁禍首魏世昌而去。

　　你好好地做你的魏無常，幹什麽逮著我挑刺？練習生裡還有幾位主播出身的，學表演出身的，你怎麽不點名？

　　我寫小說礙著誰了我？

　　是我願意來參加的嗎？

　　特麽的我現在還非爭到最後那十二個名額不可了，最好把你們家櫻桃的人給卡在十三位。

　　氣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