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生死的意義（下）

　　玩家陷入了沉默。到明天結束他們還會不斷的死人，死的人會是自己嗎？誰也不能確定。

　　「最先滿級的人會獲得特殊能力吧，你是什麼？」玩家中有人問到。

　　「回溯，我想用意是讓我們回到地下室或者在這裡對白骨進行死亡回溯。」鹿堯堯不想冒險再回一次地下室，所以選擇NPC眾多的一樓大廳是最合適的。

　　「我贊成，今天晚上我們大家都不要睡了，距離遊戲結束只有二十四個小時，大家聚集在一起吧。」鍋蓋頭明白按照目前的形式，鹿堯堯是整個隊伍唯一的滿級，跟著她自己獲勝的希望才會更大，目前他的遊戲幣點數還剩下九十七，經驗點如果沒有收集完，一個階段扣除二十，頂多扣掉四十，只要他能活著那麼就有希望。

　　「是啊，大家都聚集在一個人的房間吧，遊戲決不允許團滅情況發生，所以只要我們聚集在一起肯定是暫時安全的。」

　　因為陳明的屍體還在那裡，所以幾人選擇了一個距離陳明房間最遠的房間，進去之後大家沉默著看著時間一點點流逝等待黎明的到來。

　　破曉，準備離開的遊客在大廳聚集，玩家五人雖然不打算跟隨隊伍走，但他們也沒有漠不關心，站在二樓觀察著情況，這時鹿堯堯看見了那個小男孩，他牽著媽媽的手站在二樓向下看。

　　「你不離開嗎？」鹿堯堯走過去蹲下來問道。

　　「我不離開，因為雨下的真是太大了。」男孩眨著那雙好看的眼睛認真的回答。

　　是啊，外面還在下著磅礴大雨。這時候沒有任何安全裝置貿然離開只會導致更多意外發生。

　　忽然一樓傳來尖叫，大家都指著三樓的某處面露驚恐。

　　鹿堯堯條件反射的捂住了小孩的眼睛，下一秒一個人就從鹿堯堯的眼前掉了下去。是那個組織離開的NPC。他死了，死的很淒慘，脖子幾乎和身體分了家，以一種牽線木偶一般的姿勢趴在一樓的地板上，血液蜿蜒流淌，填補著地板中細微的縫隙。

　　」不要看，不要低頭，乖，和你媽媽先去別的地方，一定要和其他人聚集在一起，絕對絕對不要離開你的媽媽。」鹿堯堯將小男孩轉了個方向讓他背對著樓下的屍體，隨後跟其他四名玩家衝下樓探查情況。

　　「媽媽~這個姐姐小小的真可愛。」男孩眨了眨眼睛說道。

　　「嗯。」女人機械的點點頭，空洞的眼睛盯著樓下的屍體久久沒有移動。

　　領頭的人死了，其他遊客NPC根本不敢再提離開的事情了，有人說這棟別墅裡藏著一個手段殘忍的殺人犯，有人相信了管家的詛咒說。

　　趁著人多，五人集體行動把能夠完成且不那麼冒險的任務都做完了，例如準備公交車的汽油，例如編制繩子等逃生器械。

　　等到第三日日暮西沉，在眾目睽睽之下鹿堯堯閉上了眼睛開始使用通靈之術——回溯。

　　鹿堯堯覺得自己的身體越來越沉，最終她睡著了，等到醒來她發現自己在一個奢華的房間之中，同現在改裝好的客房不同，這間房子一看就是幾百年前y國貴族所居住的房間，就連裝飾餐具都是稀有金屬鍛造，極盡奢華。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很小，鏡中的自己也是個小孩的模樣。僕人將各種美食送入房間，但她聽見自己開始瘋狂的罵人，然後暴躁的摔盤子。

　　他是最後一個，因為是長的最可愛的孩子，所以留他作為最後一個試驗品。

　　僕人冷漠的看著他，隨後幾個女僕走過來把他按在床上，把切好的食物往他嘴裡灌。

　　他們在用飼養豬的方式去飼養一個活生生的人。

　　用餐結束了，鏡子裡的自己眼光很怨毒，他恨，他真的恨死了這群人。

　　三日轉瞬就過去了，這一天外面下著磅礴大雨，今天是他死的日子。

　　蒙上眼睛他被推進一個地下室，周圍有滴答滴答的聲音，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血腥味。當他睜開眼睛的時候他看見了躺在病床上的那個人。旁邊的箱子被打開，裡面有一個和自己一樣大的女孩，她的全身都是血窟窿，已經死透了，布娃娃一樣被丟棄在那裡，全身的鮮血慢慢的流淌著，滴答，滴答，然後輸入進那個病床上的人身體裡。

　　鹿堯堯有點想要嘔吐，她看見自己也被綁了起來，男人摸著他的臉感歎。

　　「你真是上帝的傑作，以後你的美貌就隻屬我了。」

　　接著，她被送進了鐵箱子中，滴答，滴答。鹿堯堯聽見了自己血液流盡的聲音。

　　他明明那麼想活著……

　　之後她的世界一片漆黑，不知道過去了多久，鹿堯堯再次看見了那個男人，他已經變的很年輕了，他獲得了財富地位貌美的妻子以及一雙兒女，他的地下室掛著一面照片牆，裡面的每一個孩子都曾經將自己年輕的血液奉獻給他。

　　直到他登基前的那個晚上，男人走到那鐵箱子的旁邊，輕輕撫摸著箱子，他說他想要最後再用一次，他想要更年輕一些。當鐵箱子打開，男人似乎沒有站穩跌了進去。

　　「啪」鐵皮箱就此合上了。

　　又是三天，夜幕降臨，本該是合上的箱子打開了，死去的男人變成了一個巨大且可怖的怪物，他的全身長滿了肉瘤，他的手臂粗大且醜陋。

　　那樣偏執喜歡美貌的人，最終成為了這服模樣，鹿堯堯心裡湧現出一種巨大的快意。隨後她聽見有人對著她暴喝了一聲。

　　「鹿堯堯，醒醒！」

　　迅速睜開眼睛，剛才在夢境裡的手臂此刻就出現在她面前，抓住了她的脖子將她高高舉起。

　　死神就站在她的身側。

　　「我……絕不會死的。」鹿堯堯掙扎著去摸自己口袋中的硬幣，忽然她眼前一亮，怪物驚恐的鬆開她退開五米遠，那顆紅繩穿著的核桃手鏈裂開了。

　　「我知道出去的辦法了！」鹿堯堯從女人那裡拿過桃木劍，「他的目標現在是我，你們找地方躲起來！」

　　隨後她開始狂奔，目的地正是地下室。

　　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居住在城堡的原主人盧森斯王子，系統提示只要用辟邪的物件攻擊本體，那麼鬼魂就會死去。鹿堯堯從未像現在這樣奔跑著，周圍尖叫的人群漸漸變得安靜，滿腦子都只有那一個目標。

　　怪物此刻距離鹿堯堯只有不到一米，因為體型的原因鹿堯堯不可能跑過他，要不了幾秒自己就會完蛋，她的手摸到了褲子口袋裡的硬幣。

　　「拼了！」一咬牙鹿堯堯把硬幣拋出。

　　「靠！反面。」看著這個結果鹿堯堯甚至來不及絕望又繼續狂奔。怪物開始分裂，痛苦讓他停了下來沒有時間再去追前面的小不點，鹿堯堯幾乎是滾著下樓的，她奮力往前跑，跑進了地下室然後絲毫沒有猶豫的將木劍紮入了屍體的心臟位置。

　　恐怖的哀嚎聲響徹了整棟別墅。只要再撐一分鐘，等硬幣的效果過去了分裂就會結束，那麼這場遊戲就是他們勝利了。鹿堯堯絲毫不敢停歇，地下室是個死胡同，她決不能待在這裡，於是她深吸一口氣再次衝了出去。

　　遊戲的最後變成了一場追逐戰是鹿堯堯怎麼也沒想到的，她的體力很糟糕，可能是因為小時候營養不良導致的，如今靠著遊戲的加成能跑成這樣已經是她的極限。

　　跑到一樓大廳的時候怪物正在發瘋，眼神非常好的鹿堯堯看見了那個躲在媽媽身後的小男孩，她的母親被怪物一手洞穿，鮮血噴薄而出。

　　鹿堯堯腦子一片空白，她乘著混亂猛的跑過去抱起男孩就跑，她要去其他玩家物資儲備的那個房間。206，206，鹿堯堯進入房間將門鎖上，隨後看見了隊友給自己留下的逃生線路，用窗簾穿起來的繩索直通城堡外圍，公交車已經裝滿了油，只要她能到達那裡就能活下來。

　　「滴答，滴答。」鹿堯堯再次聽見了這個聲音，來不及猶豫了，她單手抱著男孩，從二樓跳了下去。

　　因為只有一隻手，所以她不能挪動位置，只能待在這裡碰碰運氣，看能不能暫時騙過二樓的怪物。小男孩趴在鹿堯堯懷裡一動不動。

　　「姐姐…你會拋棄我嗎？」

　　「不會。」鹿堯堯咬牙，她知道她這樣傻的可以，這些人都不過是NPC而已，但他們太鮮活了，他們也是人類只是以別樣的形態掙扎著，存活著，就好像在福利院的自己，隔著福利院的玻璃她看過一個又一個的小朋友，他們背著學校統一發的可愛書包，或笑著，或哭著，或為成績發愁著，對於這些孩子來說自己不就是一個躲在孤兒院鐵柵欄下的小怪物嗎，但她依舊掙扎著活了下來。

　　「你會的，你馬上就會拋棄我了。」男孩伸出小手給鹿堯堯梳了梳頭髮。

　　「姐姐，你的頭髮又跑亂了。」

　　跑亂了？

　　鹿堯堯腦子裡閃現出了一種猜測讓她的手漸漸開始發抖。昨天晚上她為了躲避怪物拉著另一個玩家狂奔的事情，還有誰會知道呢？她早該發現的，昨天晚上就該聽出來的。

　　還有那個夢境，男孩明明已經死亡了，那麼是誰目睹了王子死去的全過程，那種由內心升起的報復快感是誰的感情，答案不言而喻。

　　「你看，姐姐那麼聰明肯定已經發現了。」男孩小聲說道。鹿堯堯胳膊上的紅繩忽然斷開，核桃碎成了好幾片。鹿堯堯再也支撐不住內心的恐懼，她鬆開了手，。男孩從高處墜落下去，他的眼睛一直看著鹿堯堯，漂亮的綠色眼睛裡居然已經沒有了怨恨。

　　二樓傳來怪物的怒吼，鹿堯堯來不及想別的，她迅速抓住繩子往下爬，很快腳觸底了。小男孩已經不見了，而公車就在眼前，玩家正在車上等待她。正當鹿堯堯打算本向夥伴的時候，她再次被限制住了行動。怪物居然直接從二樓跳了下來。

　　此時距離三天倒計時只剩下五分鐘。

　　」你這種東西憑什麼殺死我！」鹿堯堯看見了泥土地上那微小的幾個核桃碎片，拼勁全力將他們連著泥土一把抓起，按在怪物的身上。

　　爪子驟然鬆開，鹿堯堯往公車狂奔而去，意外的怪物並沒有追上來，鹿堯堯回過頭她看見了那個金髮藍的外國帥哥，尖銳的指甲插進他的胸膛，英俊的臉龐沾染上了鮮血，他看著鹿堯堯方向默默說了一句話。

　　他說，「後會有期。」雖然沒有聽到言語，但系統的翻譯機器直接將話語翻譯進了鹿堯堯的腦海中。

　　他有點遺憾沒能帶鹿堯堯去y市最有名的景點……以後吧，以後有機會一定帶她去。

　　城堡開始自上而下的倒塌，無數冤魂最後會長眠於此，鹿堯堯在一片歡呼聲中登上了公交巴士，她看這破敗的城堡內心有一種說不出的悲涼。

　　距離遊戲結束還有兩分鐘，鹿堯堯看著遠處傳來轟隆隆倒塌的聲音，原本古樸而莊重的城堡隻幾分鐘便將不復存在，大雨成為了忠誠的清潔工洗刷掉城堡中蜿蜒不盡的鮮血和罪惡，她眼中隱隱有一些讓人看不透的情感，可能是憐憫可能只是單純的難受。公交巴士已經開動。鹿堯堯忽然喊道，「停車！」

　　在玩家愕然的目光下鹿堯堯衝到駕駛座邊按下開門按鈕。

　　」你們先走吧，我還有事情沒有完成！」

　　巴車上的眾人看著鹿堯堯，她奔向了殘敗的城堡。

　　可能這一瞬間就連鹿堯堯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想的，她想在遊戲結束之前最後看一看那個小男孩。

　　古堡中的NPC已經全部消失了包括那個金髮藍眼的外國男人，鹿堯堯衝向了地下室，她知道那個孩子一定在那裡，因為她經歷了他所經歷的一切。

　　地下室的燈亮著，這是鹿堯堯第一次看見夢境以外亮堂的地下室，燈光柔和的照在小男孩的身上，他的身後是一整片用照片堆成的牆。

　　「姐姐，你回來了？」小男孩激動的站起身來，隨機又克制著自己神色歸於平靜。

　　「他們都是我。」男孩看著牆上的照片，「死去孩子的怨靈他們凝聚起來變成了我，我們有著相同的經歷相同的痛苦，相同的絕望，相同仇視的敵人，還有相同的渴望被愛。」

　　說完這句話小男孩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鹿堯堯。

　　「一共四十九個小孩，很多對不對，我們一直盼望著盼望著那個蠢王子再次打開鐵盒子，我們計劃著將他變成這個世間最醜陋的東西，後來我們隻輕輕的推了一把，就成功了。」小男孩綠色宛如翡翠的眼睛裡很平靜。

　　「不說這些不愉快的事情了，姐姐，你還記得這個嗎？」小男孩的臉已經漸漸發青，身上的血色迅速褪去，嘴裡伸出尖銳的獠牙，他用手勾住自己的嘴巴做了一個誇張又可怕的鬼臉。

　　「姐姐，你看我做出你永遠無法超越的鬼臉了，我們的遊戲最終獲勝者是我！」小男孩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他一直看著鹿堯堯，既小心的沒有靠近又不想離得太遠。

　　好幾百年了，他除了復仇終於找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還有一個有趣的人。

　　「我忽然不想你回來了，萬一你只記得我扮鬼臉的樣子可怎麼辦。」男孩的身體大面積崩壞，作為城堡內最強大的存在，當遊戲進入尾聲他的生命也走到了盡頭。

　　鹿堯堯很難受，這種難受並非是大喜或者大悲，只是覺得悶覺得憋的仿佛無法呼吸，她慢慢走了過去蹲下來輕輕抱住了這個孩子，他有什麼錯呢，究其根本不過是想要活著而已。

　　遊戲進入了倒計時傳送時間，兩人再沒有說一句話。

　　當倒數最後的鐘聲敲響，鹿堯堯的眼前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