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 龍鳳雙死
無論是誰,甚至包含相府太太自己的親生女兒──相楚玉,都認為那對不滿周歲的龍鳳胎是被太太下毒手弄死的。
畢竟,雖然大家不說,但人人均知太太和大爺──相謹彥不合,誰人不猜測大奶奶的頭胎兒子就是被太太弄死的,只是當時太太娘家勢大,而大奶奶家不過是個五品小官,相爺對大奶奶的娘家又有些不滿,想著大爺年輕,孫子遲早還會有,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過了。
只是相爺大概也沒想到大爺和大奶奶經此之後,兩人感情反而好了起來,大爺多年來硬是不肯納妾,連通房都盡數打發了出去,這麼多年來就守著大奶奶一個人過日子。
相爺不是沒壓過、逼過,但相謹彥本就是左性之人,真硬起來時,相爺也拿他沒軛,終歸是自己兒子,難不成真把他給逼死嗎。
想到此處,相楚玉滿心不是滋味,當年初嫁之時,誰不說關之卓是人中龍鳳,又受聖上寵信,將來必成大器;而相謹彥雖是相府公子,卻一無是處,唯一的依仗不過是相府獨子罷了。
但誰又想到相謹彥雖然文不成,武不就的,但這些年對大奶奶可真是好,就守著她一個,沒孩子時是如此,有孩子後更是捧在掌心裡了;所以他雖然一無是處,沒上過朝堂,但連大奶奶娘家裡都不曾說過他一句不好。
反倒是關之卓好雖好,但卻好色,納了一個又一個的妾室,家裡幾個還不夠他淫的,外面又弄了好些外室,說是為了求子,弄了一個又一個,她都把自家庶妹送上他的床,還給他生了個兒子,但他還是色心不改,越老越好色,現在連家都不回了。想到此處,相楚玉又覺得有些索然無味,
相楚玉這一路上這一顆心一直七上八下的著急著。如果她親娘得了個殺害嫡孫的不慈之名,那她還有臉見人嗎?關之卓會怎麼想她?特別是前陣子才鬧了點事……
待到了相府,相楚玉吵著要見娘見不到,被人客客氣氣的請到內書房裡見相爺,見著了相爺瞬間老了十來歲的模樣,整個人的精、氣、神都沒了,相楚玉心知這事鬧大發了。
相爺畢竟年級大了,人老了就想抱孫子,偶爾難免對太太當年的狠辣有所不滿,兩人漸行漸遠。這次大奶奶生了對龍鳳胎,除了相謹彥夫妻之外,就屬相爺最為高興,不但大辨了洗三、滿月,還硬逼著太太把掌家權交給了大奶奶,為的就是保住那對好不容易得來的嫡孫。
可饒是如此,那對雙胞胎孩子還是死了。
「老爺!」一見老爺的面,相楚玉就先替太太喊冤,淒厲道:「您冤枉太太了,這絕對不是太太做的!」
相爺二話不說,直接捉起桌上一只青花纏枝蓮紋壺便直接往相楚玉頭上砸去。
那青花纏枝蓮紋壺裡還有著大半殘茶,相楚玉走避不及,被砸中頭臉,好險壺中殘茶放置大半夜早已涼透,而且青花瓷胎極為輕薄,一碰即碎,雖被砸了一頭一臉,但也只是狼狽,連點油皮都沒擦破。
饒是如此,還是把相楚玉給著實嚇倒了,她自出生起便極受父親寵愛,連先頭原配留下的嫡姐都不如她受寵,她還是有生以來第一次被父親如此厭惡。
「嗚嗚~~~」相楚玉眼都直了,當下委曲的哭了起來。
「哭!妳還有臉哭!」相爺怒道:「妳和妳那娘一樣,都是心狠的。不是自己親生的不心疼,一個是弄死孫子,一個是弄傻兒子,我怎麼會有妳這麼狠毒的女兒!?」
相楚玉嚇的頓時止住了哭聲,心虛回道:「老爺說什麼?女兒不明白?」
「不明白!?」相爺冷笑,「璃玉是怎麼死的?那孩子是誰生的?」
相楚玉一顫,低下頭不敢說話,只辨解了一句,「女兒沒要了璃玉的命。」
璃玉的事,她也心知暪不過老爺,老爺雖然不管內院,但一個庶出女兒死了,多少會了解一下的,不過老爺要真在乎那麼一個庶女的性命,也不會那麼多年來一句話都不提了。
所以相楚玉雖然嚇了一跳,但並不怎麼驚慌。
「妳的所做所為和要了她的命有何區別?」相爺也懶得和楚玉癈話,「涵玉呢?妳敢說妳沒毒殺嫡姐?」
豆大的冷汗從相楚玉的額角落下,如果璃玉不過是個可有可無的庶女,那涵玉可大大不同了,涵玉才是真正的相府嫡長女,而她不過是繼室所出的嫡次女。
相楚玉只能跪求道:「太太絕對沒有害死小侄兒小侄女!」她絞盡腦汁解釋道:「老爺試想一下,這些年來,女兒出嫁了,我兒也不是太太的親外孫,太太何嘗不寂寞。太太素來慈善,之前的那些小仇小怨早沒再放在心上了。小侄兒出世後,太太好幾次都想抱孫子到她院裡養,如果太太真起了壞心思,又怎敢擔下照顧小侄兒的重任呢。」
這事倒是真的,太太再怎麼和先夫人有仇怨,再怎麼不喜大哥,也不得不為相府的子孫後代著想,若真相府絕嗣,那太太將來下去怎麼面對相府先人?死後豈不也成了無人祭拜的孤魂野鬼?她雖然心疼太太,但也不能亂了人倫規矩祭拜老爺太太啊。
只不過兄嫂像防賊一樣的防著太太,讓太太很是不喜,再加上最近太太娘家勢微,想把家中庶女說給大哥做妾,說不得……
相楚玉不敢再想下去,但臉色卻是越發白了。
「啍!」相爺冷啍一聲,面色微緩。他這娘子是不是慈善,大夥心知肚明,不說也罷,不過她長年寂寞,起了養孫子的心思倒是真的,要不是老大和老大媳婦反對的厲害,他那小孫孫早抱到她那兒養了。
相楚玉見相爺面色漸緩,一咬牙再加了句道:「太太若真有心,嫂子怕是連孩子都生不下來。」
這話又惹怒了相爺,又是一個青花纏枝蓮紋杯丟過來,相楚玉不敢避開,硬生生挨了一記,額角微微紅暈。
相爺本是大怒,不過怒極之後也回復了些許理智,一得知小孫孫死訊之後,他也第一時間把主院裡的還有伺候小孫孫屋裡的人全都押下來審問了,結果什麼都沒有問出來,他還怕有漏網之魚,連她早些年打發出去的陪嫁人員全都押回來審問了,確實是什麼都沒查出。若不是什麼都沒查出,那女人又豈能活到現在。
難道真是意外?
相爺面上不顯,但見捧在手心上疼愛多年的女兒,小臉慘白,一身狼狽的跪在地上,頭腦上滿是殘茶汁水,終究是心下一軟,擺擺手道:「妳回去吧。這事妳別管了!」
相楚玉有心為母分辨,但看老爺精神不濟,不敢再說,掩面而去,只是回府後終究微微露出幾絲笑意。
成了!
太太說過,老爺什麼都好,就是對女人太過心軟,當年對幾個姨娘是如此,對璃玉那爬男人床的賤人娘也是如此,對太太也是如此。
只要沒真憑實據,老爺便頂多是軟禁太太幾日罷了,待事情過去了,氣也消了,不就和之前一樣風平浪靜嗎。
相楚玉說什麼都沒想到,這事到了最後……始終過不去。
最終……家、破、人、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