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你低頭擺弄茶碗蓋，不知道該說什麼，想接一句：善惡終有報，天道好輪回。要真說了結果肯定是雨化田狂性大發一巴掌把你扇出去。雨化田也沒有說話，看樣子應該是在想他的那些事。

　　你起身溜達到雨化田的書桌前，發現他今天早晨看的書正是你帶來的那些小黃書中的一本，內容講的是道觀裡的道長打著專治女子不孕症的旗號騙奸婦女的那麽個事，偏偏那鎮子上的人對他深信不疑，送了大量的金銀財寶給他。雨化田看了一半，書倒扣在桌面上。

　　你拿起來想看看他看到哪裡了，就見雨化田走過來一把將書奪走，正色道：「都是有身子的人了，這種書少看。」

　　其實這也不怨你，這年代出版物本來就少，要麽是奇聞怪談，要麽是游記傳記，這些都是文言文，你看著有些吃力。但是這種黃色書刊爲了照顧教育程度不深的廣大人民群衆，都是半白話半文言體的，語言淺顯易懂，內容生動有趣，勉强能當成小說看一看打發時間。

　　沒法看閒書打發時間了，你只好四處溜達，上甲板上看看兩岸風景，見識一下傳說中的京杭大運河。外面風大，雨化田給你加了件斗篷這才扶著你出去。看雨化田扶著你的樣子你渾身直起雞皮疙瘩，連忙把他推開，說道：「我四肢健全沒病沒灾的，不用扶，我自己走就行了。」

　　雨化田也沒讓你轉悠多久，就把你押回房間了。好在孕婦多覺，你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妥，這一天就過去了。

　　過了兩天，雨化田在給你梳頭的時候，你就發現梳妝臺上多了不少金銀珠寶，險些閃瞎你那雙眼睛。看樣子是之前雨化田讓他們回去取來的首飾。

　　雨化田道：「想帶哪支？」

　　「有沒有上回從那個西夏皇宮裡挖出來的東西啊？」你問。

　　雨化田笑道：「你倒是識貨。」說著，他從首飾盒裡拿出兩支金步搖給你戴在了頭上，邊道：「說不定是西夏哪個皇妃帶過的呢。」

　　梳洗妥當之後，素慧蓉就過來提醒雨化田說：「督主，裁縫就在外面候著呢，您看是現在見見還是讓她們繼續候著？」

　　「讓她們現在進來吧，給神醫量量尺寸。」雨化田道。

　　雨化田說完，素慧蓉就領了三個綉娘進來，爲首的那個年紀比較大，應該是資深裁縫。那大娘行過禮之後就拿著軟尺過來給你量尺寸，期間又有人陸續抬進來兩個大箱子。打開之後只見裡面是各色布匹綢緞，那兩個年輕點的綉娘就拿著布搭在你肩上比顔色。

　　雨化田看到滿意的就會讓她們把布單拿出來。你見他留出來的布有點多，最後終於忍不住開口道：「太多了，就先做一兩件穿著就行。我現在懷著孕，用不了幾天肚子就起來了，到時候就穿不進去了，做了也是浪費。」

　　雨化田卻不緊不慢的說道：「無妨，等到了蘇州府再讓他們做新的來，那邊的絲綢可是有名呢。」

　　這時候綉娘也在一邊幫腔道：「夫人要是不放心我們也可以把腰上的尺寸稍微放大一點，這樣也能再多穿一陣。」

　　既然掏錢的和幹活的都這麽說了，那你也就不管了。

　　又過了十幾天，你們的船在蘇州府碼頭靠岸。你穿著新衣服帶著新首飾，被素慧蓉扶著下了船。岸上已經有一輛豪華的馬車等在那裡了，馬車邊上站著二檔頭譚魯子。你覺得你們就已經够快了，沒想到他竟然比你們還早到。

　　譚魯子走過來向雨化田和你行禮，雨化田讓他留在碼頭盯著那些人從船上卸行禮下來，自己則和你上了馬車先往別院去了。一個下人搬了個脚凳過來，雨化田親子扶你上馬車，隨後也坐了上來，素慧蓉則在車夫旁邊坐下。大概是怕你顛著，馬車座椅上的墊子特意加厚了。

　　蘇州比你想像的要繁華許多，道路兩旁的商鋪茶莊客棧不比京城的遜色多少，還有各色商販沿街叫賣。這裡挨著運河，看樣子已經成了商業中心了。路上也有不少人看見你們的馬車之後交頭接耳議論紛紛，別院空了許久突然住進人來這件事估計已經傳開了吧。雨化田的對外身份是陪夫人安胎的某富商，不知道他們是怎麽議論雨化田的。

　　馬車在別院門口停下，素慧蓉挑開簾子，雨化田先下車，再扶你下車。別院裡的下人早早的就等著迎接你們，此刻一起行禮拜見老爺和夫人。雨化田幷不理會，徑直往裡面走去，你只好匆忙說了一句：「都起來吧。」然後快走兩步跟上雨化田。雨化田拉著你把別院參觀了一遍，有不滿意的地方就交代給老管家張伯去重辦。

　　你們這就算是在別院住下了。

　　從北方到南方巨大的環境差异令你産生嚴重的不良反應，簡稱水土不服。懷孕之後一直能吃能睡的你也開始有反應了，上吐下瀉，恨不得喝口水都能吐上半天，沒過幾天你人就瘦了一大圈。懷了孕又不敢亂吃藥，開了幾副安胎的湯藥也都是怎麽喝進去怎麽吐出來。

　　雨化田已經飛鴿傳書回去命人從京城運水過來，可是就是再快也得十幾二十天的。水沒到的這些日子不管是對你還是對他而言都是一種煎熬，雨化田這些日子天天陰著一張臉，散發出來的殺氣恨不得十幾米以外都能感覺到。別院裡的下人們做事也都輕手輕腳的，恨不得全都變成空氣存在。

　　你現在每天最害怕的就是吃飯，厨子也知道你的情况，所以桌上的飯菜一天比一天精緻，顔色鮮艶造型精巧，就盼著你看了覺得有意思然後能多吃點。

　　「我不想吃。」你用筷子戳著雨化田夾到你碗裡的一塊雞胸肉，可憐巴巴地說。

　　雨化田自然明白你爲什麽不想吃，但是他還是好言勸道：「你看你瘦成什麽樣了，多少也要吃些，不吃飯身子也扛不住啊。」見你依然沒有妥協的意思，又勸道：「就算是爲了孩子也得多吃點啊。」

　　雨化田話音一落，你用力將手裡的筷子拍到桌上，發出「啪」的一聲巨響，桌上放的茶壺蓋子都跳了一跳。你大聲道：「孩子孩子，就知道孩子！要是沒有我肚子裡這塊肉，你才不管我的死活呢！用不著你在這假惺惺的裝好人。」

　　雨化田這些日子因爲你孕吐的事心情一直都不好，聽你這麽一鬧瞬間掉了臉子，冷聲道：「神醫既然這麽清楚我的目的，那就趕緊把飯吃了。」

　　你心裡一陣委屈，僵持了片刻之後還是拿起了筷子。你將雨化田給你夾的那塊鶏肉夾出來扔在了桌上，低頭將碗裡的白飯大口大口的往嘴裡扒拉，然後嚼都不嚼的吞下去。眼泪控制不住的涌了出來，「吧嗒吧嗒」的掉進飯碗裡。吃了還沒有半碗，那種反胃的感覺就又冒了出來，你連忙捂住嘴跑到銅盆邊上「哇哇」的吐了起來。

　　雨化田看著你瘦弱的背影眉頭緊鎖，才剛做的衣服穿著就有些鬆垮了，再這麽下去只怕人都要脫相了。他自然是知道你吃什麽吐什麽，可是說不定多吃一點就能多吸收一點呢，再這麽下去別說孩子了，就是大人也受不了啊。這件事歸根結底還是得怨他，如果不是他的原因，你也不用挺個肚子還要一路顛簸。之前你明明一點反應都沒有的，就是到了南邊才開始受罪的。想到這裡，他嘆了一口氣，說道：「你要是不想吃就算了。」說完，他起身離去。

　　之後整個一個下午你也沒看見雨化田，一直是素慧蓉在你跟前伺候著。晚餐的時候你勉强喝了一碗白粥，就叫他們把飯撤下去了。晚上素慧蓉伺候你洗漱更衣，你坐在床上卷起褲腿發現你的腿水腫的厲害，你用手按了一下，立刻出來一個坑。按說孕晚期才會水腫，你這個十有八九跟水土不服有關係。

　　你放下褲腿，抬頭看了看素慧蓉，素慧蓉扶著你躺下，給你蓋好被子，說道：「奴婢就在外面守著，有什麽事您喊奴婢就行。」素慧蓉吹了蠟燭，屋裡頓時暗了下來。

　　你長著眼睛睡意全無的看著帳子頂，看樣子雨化田是不准備回來睡了。往常這時候你應該早就睡著了，一般吃完飯以後你會裝模作樣的看會書，用不了多久就有些迷糊了。然後雨化田就把你喊起來洗漱，這時候你基本已經睜不開眼了。雨化田會親自給你把頭髮打散，換好衣服之後將你塞進被窩，每次都是一沾枕頭你就一覺睡到天明了。

　　你鼻子一酸，又開始掉眼淚。

　　在今天被你戳破之前，雨化田還會裝裝樣子對你好，現在連裝樣子都不願意了嗎？你有一種從天堂掉到地獄般的感覺。你這輩子還沒正經八百談過戀愛，除了你爸你媽，還是頭一回有人對你這麽好，即便知道對方的目的，但你依然甘之如飴。

　　這個世界上還能找到比你更命苦的人嗎？被迫和一個不喜歡自己、自己對他也說不上喜歡的大變態綁在一起，還一不小心肚子裡就揣上個孩子。既然都已經這樣了，那就凑合過吧，好歹對方也算是個高富帥，除了變態一點還真挑不出什麽毛病來。只要你不刺激他，他基本上不會找事。可你畢竟不是個洋娃娃，脾氣上來難免要爆發一下的，結果每次倒黴的都是自己。一個人在這陌生的世界裡受苦受難的，好不容易熬到好感度突破五十，他怎麽又這麽對你了？想到這裡，你越發覺得委屈，明明還有五十多點好感度的……

　　這時，屋裡突然想起開門聲，你以爲是雨化田回來了，連忙坐起身子探頭張望。卻見素慧蓉捧著蠟燭從外間走進來，她將蠟燭放在桌子上，快步走過來關切的問道：「夫人快別哭了，小心傷了眼睛就不好了。聽張媽媽說女人懷孕的時候最忌諱掉眼泪了。」

　　雨化田請了兩個有經驗的婆子來照顧你，但是由於雨化田一直是親力親爲的照顧你，所以這兩個婆子也就一直沒近前伺候過你。

　　「你們督主呢？」你問道。

　　督主已經在書房歇下了。

　　素慧蓉當然不會這麽說，只道：「應該還在書房，雖然督主人不在京裡，可是還有好多飛鴿傳書的信件過來需要督主親自拿主意的。奴婢這就去看看，要是督主忙完了，就請他過來。」

　　你點了點頭，眼巴巴的看著素慧蓉去請雨化田。

　　過了一會雨化田就進來了，你見他穿戴整齊，髮絲也不見淩亂這才信了素慧蓉的話，看來真是今天有些忙。殊不知這是雨化田怕你多想起來重新束髮更衣，這才過來的。雨化田和你對視片刻就見你又紅了眼圈，眼瞅著又要掉眼泪。他半晌才乾巴巴的說道：「睡吧。」說完就準備脫衣服。

　　你用手背擦掉眼泪，帶著濃重的鼻音說道：「我幫你，以前都是我弄的。」一邊說著，一邊掀開被子下床。你解開他的腰帶再去解他的衣服，你最終還是控制不住自己，雙手緊緊地抓著他的衣襟低聲抽泣起來。你邊哭邊道：「雨化田，你太狠心了……明明有五十多點好感度的……明明有的……」

　　雨化田托起你的臉，低頭打量著你，從他的眼裡你看不到一絲波瀾。見他這樣你哭的更加傷心，他用麼指擦拭你臉上的淚水。你最後還是忍不住妥協道：「用土衝水喝可以治水土不服。」說完你就後悔了，怎麽這麽懦弱呢？幹嘛非要妥協呢？以前他一直對你不冷不熱的，不也過來了？不就是這陣子嘗到甜頭了麽？有什麼好稀罕的？

　　雨化田聽後長長的一聲歎息，半晌才開口道：「胡鬧，那玩意哪是能亂喝的？再等等水就到了，沒事昂。」他的嗓音暗啞，你抬起頭來看他，却讀不出他心中的想法。他將你抱到床上，然後自己脫了衣服躺上來。見你還是不住的抽噎，只得拍著你的背說道：「好了別哭了，總共你也沒吃多少東西，哪來這麽多力氣哭的？」

　　「你又怪我不吃飯……」你哭著說。

　　雨化田嘆了口氣道：「你可冤死我了，我也是怕你累。」他輕輕拍著你的後背說道：「好了，快睡吧，聽話。」

　　聽他這樣說，你知道他也讓步了。

　　第二天吃飯的時候，雨化田捧著碗一勺一勺的喂你，邊喂邊勸：「再吃點吧，多吃點才有力氣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