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豪門世家惡毒繼母
賀知北發現, 最近陸祈安變得越來越奇怪了。
起初只是他開始變得沉默,變得越發陰鬱。
到後來,便是他對於蘇衾的關注度達到了高點。
關於蘇衾的蛛絲馬跡,他都像是一隻嗅覺靈敏的犬類, 警惕而緊張地查看敵情。
「我聽小元說,蘇衾那天帶他出門玩,遇到了那個……上次在醫院見到的,叫什麼來著, 對,就是喬家的少爺, 喬伊。」
「聽小元說, 他們之間關係很親近。」
陸祈安的眼頓時牢牢抓住了他, 他啞啞地問了他一句:「你確定嗎?」
「我哄你做什麼?」賀知北沒有猜到他對蘇衾的心思,他皺著眉頭說道,旋後又舒展開來,「喬伊還帶小元買了點玩具,小元愛不釋手。」
「小元回家還和我說, 喬叔叔也很喜歡小孩子,他很喜歡和他玩。」
賀知北簡直堪比八卦小能手, 自從賀楷元和蘇衾之間的關係越來越好後,他就常常能從他口中得知關於她的消息。
小孩的直覺總是敏銳,喬伊喜歡小孩子也一定是真實的, 他和蘇衾有共同語言的原因之一也很顯然——他們都很喜歡小孩。
陸祈安說:「我知道了。」
賀知北奇奇怪怪:「你這就知道什麼了?等等, 你要去哪裡?」
陸祈安抓起西裝外套, 往外走去,他聲音很淡,「你和小元安妮大概幾號回去?」
「再過兩周回美國。」
「有空帶小元來找我玩,」他頓了頓回身看他,目光裡,竟然露出了一絲絲的祈求,那情緒讓賀知北發愣,「……如果可以,讓他也多找蘇衾玩。」後一句才是目的。
可是賀知北不知道他為什麼這麼說,他看他離開,著急起來,「陸祈安,你怎麼了?突然就走?」他從沒有在公司提前離開的時候,如今這樣又是為了什麼?賀知北百思不得其解。
「我要回家一趟。」最後,陸祈安這麼說。
他離開了公司,坐上轎車,卻遲遲沒有開車。
他將背脊靠在椅子上,真皮坐墊有著微涼的溫度,從他赤*裸的小臂肌膚傳遞到他的大腦。
車內後視鏡,青年隨意地抬眸看了一眼,這一眼,他才恍然自己在短短數日內有了怎樣的變化。
距離那天他吐露心意,僅僅過去一周而已。
眼神渙散,神情克制,他捂住額頭,苦笑一瞬,捫心自問:僅僅因為她的一句拒絕,僅僅因為你的心若死灰,就消沉成這個樣子?
人是無法自我勸解的。
就像是誰也無法控制自己的愛意。
他的喜愛,他的愛慕,因望見蘇衾對父親的深情而大受震動。他由此心生妄想,而後他又因她的殘酷拒絕而受傷。
可他執迷不悟。
蘇衾那日拒絕他的話,仿佛還在耳邊。
她說了什麼?
一向記憶力很好的陸祁安還能複述出來。可是他不忍心再拿那段回憶傷害自己。
她所說的,左不過是他在發瘋。
她用冷冷的眼神,鎮定又可笑地看向他,輕聲質問他:「你是不是覺得,睡了你父親的女人會讓你很有成就感?」
他沒有回答。他無法理直氣壯地告訴她,他對她沒有任何欲*望。
任何愛,都有那麼一部分建立在欲上。
他是男人,他承認他曾對她有過妄想。
於是他說不出,我不曾。
雪白臉上,薄紅微現。她忍到最後,眼眶微紅,淚意閃爍。
她的臉上出現了幾分屈辱,幾分厭惡,還有很沉很沉的哀傷。
「你父親知道你對我有這樣的想法嗎?」
「倘若他在……」
紅腫的唇被她用力地以指尖摩挲,她討厭、厭棄地用牙緊緊咬住唇,血珠搖搖欲墜。
「你膽敢在他面前這樣做嗎?」
陸祁安說:「我敢。」
青年的聲音篤定又沉穩,他喝了酒,那雙眼,與陸陽錚極為相似的鳳眼,卻比她更難過地看向她。
他低低說:「可是你不給我這個機會。」
蘇衾幾乎被氣笑了。她笑著笑著,眼淚冒出來,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淚腺不由她控制,她很想再甩他一巴掌,可是他長得那麼像陸陽錚。
她下不去手。
所有偽裝的深愛,所有偽裝的過去,都在此時成為桎梏她言行的鐵牢。
當然,也成了桎梏陸祁安放肆去愛的鐵牢。
他可憐地,祈求著瞧她,仿佛一條落魄的狗,可憐地懇求過路人給他一點點肉渣,一根肉骨頭。
青年的長相,本來就那麼漂亮,因為醉酒,所有情緒都在放大,他著迷地凝視她,喚她的姓名。
「蘇衾……」
「蘇衾……」
「衾衾……」
那是陸陽錚曾喊過她的疊音。
在這個沒有親屬好友喚她做「衾衾」的世界,死去的陸陽錚是第一個,而他的兒子,是接下來的一個。
他喊她。
他想要伸出手碰碰她,但蘇衾躲過了,她用力地拍打開他的手背,她落荒而逃。
最後,只有她一句,惡狠狠,摻雜著哭腔的,「別碰我,你這個瘋子。」
她逃開了。
他沒有抓住她。
陸祁安用手掌蓋住自己的臉,嗤嗤笑了起來,他笑,眼中的光芒卻變得更加偏執冷漠。
他自言自語:「我也有錢,我也像他。」
「所以,為什麼不要我?」
蘇衾其實並不算是落荒而逃。
她在當晚被陸祁安襲擊親吻,又立下人設說出那些話後,就慌張逃開,到了自己的房間。
而到了房間的第一件事,她就收斂了臉上所有的情緒。
淚光不見了,憤怒、哀傷不見了,她冷淡地靠在床邊,若有所思地回憶方才陸祁安的神情話語。
她在揣測他說出那些話的動機。
她對他的告白,一開始就沒有全部相信。
因為有陸陽錚一個前車之鑒在,蘇衾如今再見識陸祁安的愛意,就會忍不住想,她身上是不是有什麼可以被他用來利用的,亦或者他是不是想借著和她在一起的機會,借機羞辱她和他父親。
蘇衾一直都知道,陸祁安和陸陽錚的關係不好。
而他居然會和他父親看上同一個女人——該說是她魅力太大,還是說陸祁安見識太少,只是見到了一個長相漂亮的女人就心生愛慕?
蘇衾在權衡利弊,她在思索,陸祁安對她的告白能讓她得到些什麼。
……
夜色早已入深。
蘇衾在很漫長的思考中,漫不經心,毫無憐憫地想,她可以借助他對她的告白,以及那看起來有幾分真心的愛意,得到陸家的部分財產。
金錢、愛情,兩相權衡,對她來說,前者是必需品,而後者根本不值一提。
更別說,這具身體所經歷的生活,本就是因愛受傷的人設,她在這二者中選擇金錢,也是情有可原。
她只不過是變得更加務實,更加冷漠,更加瞧不起愛情而已。
蘇衾合上眼安然睡去的時候,唇角微微彎起。她想起了賀向南的話,他說過,他想要看到她走出陸家的樣子。
是了,再囿於陸家,她落淚的機會還會有很多很多,誠如今天,而她是真的不想再哭了。
外面還有那麼多漂亮的花兒待她去採。她又憑什麼理會陸祁安這朵只是生得漂亮點,又有錢點的花?
若是如他所願,與他在一起,她還要經歷不少的麻煩。
那些麻煩是獨屬陸家人的。
於是,蘇衾就自覺忘掉了那晚發生的所有事。
她從第二天起,就不再住在陸家了,而是到了她名下的一套房產去,特意避開陸祁安。
七天時間。蘇衾未曾回過陸家。
陸祁安知道她的消息,是斷斷續續從賀知北、賀楷元,乃至於家中僕人口中得到的。
便是路人都比他更瞭解她近期的行蹤。
可陸祁安根本無法強制要求蘇衾留在陸家,他第一次明白她為什麼那麼像一匹野馬,那麼難留住。
他回到陸家後做的第一件事,是翻出了父親當時刻錄下的光盤。
光盤有兩三張,他只看過賀楷元淘氣放進去的一張內容。
翻找出這些光盤,是前些時候的事,陸祁安本想告訴蘇衾,讓她好好收起來——那是她與他父親的過往,他是他們這段婚姻的局外人,無權置喙。
然而,他因為一場綁架而錯過了告知她。
如今,他不想把這些光盤還給她了。
光盤在電腦中讀取,和電視不一樣。這回陸祁安看到了光盤的名字。
【吾妻衾衾】
聽起來古韻而深情。陸祁安面無表情地打開光盤,毫無廉恥感,毫無道德感地看了下去。
和那一份光盤內容很相似,這一份光盤裡,多是蘇衾平時練舞的錄像。
練舞房內,年輕修長的女人踮著左腳,右腳高高揚起,她脖頸細白,姿態優美,眼神靜默地望著鏡子裡的自己。她隨著舞點跳起了舞,胸脯鼓鼓,包裹在黑色貼身吊帶裡,雪白呼之欲出。
她的眼波又冷又豔,專心跳舞的時候,一點點愛意都不會分給旁人。
陸陽錚說:「衾衾,你看我一眼。」
她不耐煩,隨意嗯聲,手高高揚了過來,白嫩的指尖在陽光下仿佛是會發光的貝殼。瑩潤美麗。
她的臉,她的身,落在了攝像機裡。
盈盈一握的腰肢,筆直白皙的長腿,她的舞鞋是黑色的,蒼白腳背露出,腳踝皮肉也敞亮露著。
在陸陽錚面前,渾然不似在他面前包裹得嚴實,她穿得清涼而性感。下巴尖尖睇來時,他分明聽到了陸陽錚輕輕吸了一口氣。
他年長的父親,年過四十依舊覬覦年輕女人的美貌。
蘇衾是厲害的,她的長相與六年前幾乎沒有差別。除了那雙變得更加深沉的眼外,她沒有任何蒼老的痕跡。
六年,他的父親重新娶妻子到黃土一抔。
六年,他從弱冠之年長成了如今的陸家家主。
六年,她依舊那麼年輕美麗,是無法馴服的野馬,又是高傲矜貴的白天鵝。
誰來告訴他,這樣迷人又美麗的女人……他又怎能不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