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第八十一章

　 艾德蒙抱著被子（不是因為冷，只是習慣了而已）舒舒服服地躺在自己房間的地毯上，枕著卡萊爾的大腿百無聊賴地戳著對方放在他額頭上的手，時不時地抬頭看著那位正在為他誦讀小說的金髮吸血鬼。

　 「不想聽故事了嗎？」在被戳了第342下之後，卡萊爾終於移開了自己眼前厚厚的書本，轉而將視線放在男孩兒的身上。

　 「嗯。——我們現在可以說說我的事情嗎？」艾德蒙瞇著眼睛任由卡萊爾微涼的指尖輕輕地撫過他的臉頰。——這很舒服，所以他非常喜歡卡萊爾這樣。

　 「你是我見過最特殊的人類。當然，也是我見過最特殊的吸血鬼。」卡萊爾將自己的手指落在男孩兒的眼角處輕輕地點了點，「我從沒有見過如此讓我著迷的傢伙。——我真的恨不得把你整個人抱起來好好地研究一番。」

　 「真的嗎？我喜歡你這麼說我！——這是好事兒。」

　 「是的。——也許為此花費我所有的時間都不為過。」

　 艾德蒙看了看卡萊爾那透著光芒的雙眼，突然想到了愛德華不久之前說過的關於卡萊爾的話。

　 「……但是你肯定不是因為這個原因把自己餓成那樣。」男孩兒輕輕地說道，「唔，我不是在強迫你向我描述當時的情景……當然，你也可以選擇沉默。——我只是在想，既然我們已經在一起了，那麼是不是應該幫對方分擔一點兒什麼？就像你以前說的，給你一點兒安全感？」

　 「你說的沒錯。」卡萊爾把書本放在一邊，低下頭，繼續用自己的指尖撫摸著對方的臉頰，「你想知道什麼？」

　 「……等等，讓我想一下。——那時的記憶有點兒模糊。」艾德蒙眨了眨眼睛，轉而看向落地窗外的夜空，半晌才開口，「我記得我當時好像被什麼東西給打中了……感覺非常疼，好像還聽到了你和愛麗絲的聲音……接著就什麼也不知道了，直到昨天。——我真的沒有意識到自己居然睡了那麼長時間。」

　 卡萊爾落在男孩兒臉上的指尖微微顫抖了一下，然後抬起來摁住了自己的太陽穴。

　 「怎麼了？」艾德蒙緊張地問道。「頭疼？」

　 「吸血鬼不會頭疼。」卡萊爾拍了拍男孩兒的肩膀，示意對方不要擔心，「只是現在突然讓我回想那時的場景……有點兒難以接受。」

　 「……對不起，我們不說這個了。」

　 「沒事，艾德。——我想你有權力知道當時的情形。」卡萊爾看起來似乎不是很在意，他抬起自己的手，在艾德蒙的左腹上輕輕地揉了揉。「……你當時被一根從扶手上拆下來的鋼管刺中了，它穿過你的腹部，把你釘在了地板上，它埋在地下的部分一定有那麼……八英寸（約20多釐米）？——就在這兒。」

　 男孩兒順著吸血鬼家長的手摸了上去。——這裡摸起來就像大理石一般光滑，透著一點兒暖暖的溫度。很難想像它居然被刺穿過。

　 「抱歉，我們來得太遲了。——等我們趕到那裡的時候，你整個人幾乎都已經躺在了血水裡……所以我不得不打破約定提前將你變成吸血鬼。」卡萊爾閉上了自己的雙眼，聲音微微有些顫抖，「我讓愛麗絲摁著你，把它拔了出來……接著，我給你注射了毒液。但是——」

　 「沒作用？」

　 「……我以為你死了，艾德。」卡萊爾溫柔地撫摸著艾德蒙的臉頰，一字一頓地說道，「心跳，呼吸和脈搏都消失了……不論我做了什麼樣的急救措施都沒用。我一直在呼喚你，但是你就那麼固執地閉著眼睛，根本不理我——」

　 男孩兒瞪大了那對漂亮的貓眼兒，幾乎是觸電一般地彈起，顯得有些慌亂。——他微微張著嘴，似乎想說什麼，但是最終還是什麼音節都沒發出來。

　 「……你無法想像我當時的感覺。」卡萊爾拉住艾德蒙的手，將對方拉回自己的懷裡，安撫性地撫摸著男孩兒的後頸，「那種……整個人都不再『活著』的感覺。我就算有再強的承受能力也沒辦法讓自己……理智一些。」

　 「對不起，卡萊爾。」艾德蒙低下頭依偎在金髮吸血鬼的懷裡，幾乎耳語一般地說道，「我當時……不應該那麼衝動……害得你……」

　 「……愛德華很感謝你。」卡萊爾沉默了很久之後才開口，輕輕地說道。——也許是光線的緣故，男孩兒覺得卡萊爾此時的表情有點兒奇怪，「我也是。」

　 「愛德華我可以理解，但是……你為什麼……」

　 「如果你沒有那麼做，被刺穿的就會是貝拉。——她的身體沒你這麼好，說不定會當場斷氣，而我們，可能連轉變她的機會都沒有，更別說如何向她的父母交代她為什麼會突然離開福克斯了。」卡萊爾的手穿過男孩兒的腰際，把他緊緊地摟住，「如果她真的死了，那麼接下來，按照愛德華的性格，他可能會自己去找沃爾圖里。」

　 「找沃爾圖里做什麼？」艾德蒙微微抬高了自己的聲音。

　 「我想他可能會拜託阿羅取走他的命。——我不想看到這樣的場景……還好你救了那個女孩兒。」

　 男孩兒皺起了眉頭，低下頭不知道在思考什麼。——卡萊爾見狀，抬起自己的手指，用指肚蹭了蹭對方的臉頰，然後湊上去落下一個淺淺的吻。

　 「如果貝拉離開的話，愛德華可能也沒辦法再活下去了。」

　 「那麼你情願失去我？或者說，你情願自己承擔失去歌者的痛苦也不願意讓愛德華經受一點兒挫折？」艾德蒙大聲地詢問道，似乎覺得卡萊爾的邏輯相當滑稽。「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卡萊爾。——真的，這是第一次你向我解釋了之後我卻仍舊什麼都不懂……我以為你會責怪我！」

　 「我當然會責怪你，艾德。——卻不是因為你救了貝拉。」卡萊爾拉著男孩兒的手，把它握在自己的手裡輕輕地晃了晃，「我責怪你，因為你又一次犯了愚蠢的錯誤。」

　 「……你真的愛我嗎？」

　 「為什麼這麼問？」卡萊爾微微皺起了眉頭，「我以為這個答案是顯而易見的。」

　 「作為一個正常的……伴侶，或者是父親……你對當時的唯一解釋就是你很感謝我因為想要救貝拉而犧牲了自己？或者是很感謝我救了貝拉，進而拯救了『脆弱』的愛德華？」艾德蒙搖了搖頭，「我不能理解。——你知道嗎？我吃醋了。——我現在覺得你可能更愛愛德華一點兒。」

　 男孩兒說完這句話就拉開了卡萊爾禁錮著他的手臂，背對著金髮吸血鬼站在自己房間的落地窗前，瞪著那對兒銀河一般燦爛的藍色瞳孔靜靜地看著窗外落著雪花的雲杉樹。——這和他想像中的不一樣。

　 卡萊爾又一次讓艾德蒙覺得自己根本不是對方心裡最重要的那個。——他知道這種情緒既幼稚又任性，感性地像一個女孩兒……但是他還是忍不住這樣想了。

　 「……是的，我是很愛愛德華。但是我對他的愛只限於父子之間的。」卡萊爾從地毯上站起來，走到男孩兒的旁邊，伸手摟住了對方的腰，「他是我的第一個兒子。」

　 「我曾經也以為你對我的愛也只限於父子之間。」艾德蒙飛快地說道。——語氣冰冷得簡直不像他。「我還是你最小的兒子呢！——等等，你以後還會繼續嗎？」

　 「別這樣，艾德。聽我說完好嗎？——貝拉……」

　 「你一定要不停地在我面前提起那個女孩兒的名字嗎，卡萊爾？」男孩兒抱著雙臂咬牙切齒地打斷了卡萊爾的話，「非要讓我對她的偏見再更深一個層次？——很好，她的優點確實很明顯，然而我卻只能記住她不好的地方。其中最重要的一條就是『她會導致我再也拿不準自己在這個家的地位』。很抱歉，我就是沒辦法喜歡她，不管愛德華再怎麼執意，我都不會同意他把她帶到家裡來……她拿匕首劃了我一次，然後又用那把Mark2狠狠地震碎了我的幾根骨頭。多麼優秀的女孩兒，從來不擅長運動的她居然能在短短的兩分鐘內精準地幹掉我，你要給她發獎嗎，卡萊爾？愛德華在事情發生之後有沒有誇她很能幹？對不起，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產生這種可笑的思想但是它就是『嗖』地一聲出現在了我的腦海裡！——拜託，卡萊爾，你能不能別每次都把別人的事情放在第一位？能不能別總是在我的面前把自己的感情藏起來？說一句『我其實並不希望你去救貝拉，因為你會受傷』會發生什麼？世界會毀滅嗎？我不明白你為什麼會想要感謝我，難道你真的更看重愛德華嗎？」

　 「艾德！」卡萊爾皺著眉頭打斷了艾德蒙的話，「別這麼想。」

　 「對不起，我沒辦法做到像你或者埃斯梅那樣無私，我從來都只顧著自己或者自己這一方的人，卡萊爾。——請別再給我說貝拉怎麼樣，怎麼樣了好嗎？」

　 金髮吸血鬼沉默地看著自己面前的男孩兒，這一刻，他突然不知道自己究竟應該說些什麼。——他的本意並不是這樣，但是不知為何，此時此刻他卻連一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

　 卡萊爾之所以說他很感謝艾德蒙只是因為他不想讓男孩兒太過在意他給自己帶來的心理上的傷痛，可是對方卻曲解了他的意思，以為他這是在偏袒愛德華和貝拉。但是事實上和他們一點兒關係都沒有。——這是他琢磨了半天才想出來的方法，但是實際上卻起了反效果。

　 說真的，比起貝拉（甚至是愛德華），他更在意艾德蒙。不管那個女孩兒是誰，和自己有什麼樣的關係，這些都不重要。

　 他始終最先考慮的都只是他的男孩兒。

　 可是他並不能說艾德蒙救了貝拉的行為是錯誤的，因為除去是愛德華的女朋友之外，那個女孩兒也是一條生命，如果不救的話，那麼她一定會死，但是艾德蒙卻還有活下去的可能。當然，如果男孩兒當時並沒有選擇去救貝拉，那麼他也不會指責對方。——因為每個人都有想要活下去的慾望，沒有必要為了一個和自己沒多大關係的人去送死。

　 因為太過在意艾德蒙，所以他沒辦法說出：「你的行為使得我生不如死」這樣的話。——他知道如果他說出來的話，對方反倒會更加後悔與自責。

　 與其這樣，那倒不如讓男孩兒借著這句蠢話對著自己發一頓脾氣？——如果這樣能讓艾德蒙好受一點兒的話？

　 可是當卡萊爾看到男孩兒那悲傷地眼神之後，這種想法突然就被一拳擊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