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4章 還有什麼痛能敵得過

　終於，他站起來了，一步步朝著自己走近，艱難地，痛苦著，每走一步，腳下都生生地印出一片血紅。

　驀地。

　一陣陰風颳了過來。一雙白骨森森的手從後至前，徹底穿透了他的胸脯。

　“喬暮雲哥哥——”驚駭，吃力，困苦。自己的淚飆飛著。化成無窮無盡的哀鳴，這一刻，悲痛欲絕……

　他倒下了。倒在了自己的身下。

　還有什麼痛能敵得過這一刻，不是親人，甚至比親人還親，不是愛人，甚至比愛人還珍貴，生離死別的頓悟，從此天上，人間永不再相見，悲愴淒慘……

　淚流滿面，和著無止盡的雨水，沖刷著臉頰。老天爺彷彿更瞭解自己的哀慟，雨也是越下越大，再也沒有停止的那一秒。

　“哈哈哈~~咯咯咯~~~嗚嗚嗚~~~”一陣陰陽桀桀地怪笑。

　那女鬼站在那裡，就這麼囂張得不可一世。

　接著，一飄就到了自己眼前。

　這一刻，自己竟勇敢地迎上她的臉，她那張可怖的鬼臉，或許是颶大的哀痛麻痺了心臟，更麻痺了視神經和腦神經。竟然沒有一絲膽怯。

　就那樣，一怔不怔地瞪著她，狠狠地看著這個鬼，看著這個殺死她至親的女鬼。大眼裡透出一種恨之入髓的寒硝。

　這時，那個女鬼或許有一絲絲驚詫自己的表情，但，隨即，她又張牙舞爪起來，張開血盆大口，叫囂著，“我要挖了你這雙可恨的眼睛！”

　手指成勾，手臂朝前戳，炯~~

　自己那最後一眼閃過的，是遠處那一直袖手旁觀的人，那張酷冷似冰霜的臉，帶著嘲弄的笑，還有那妖孽似魔鬼的面孔，寒冷，冰封…

　瞬間定格。

　啊——

　哀莫過於心死，自己也終於釋懷了吧…

　緊跟著。瞳孔裡放大了那女鬼的兩根尖指。

　哇啊——

　頃刻間。

　無情地戳進了自己的雙目，呈兩個大窟窿，汩汩血在拔指的剎那隨著血淋淋的指嘎噴濺出來。颶大的疼痛，哀慟，嚎啕…所有的一切痛苦席捲而來，壓迫，壓迫著臉，破碎的眼，痛——

　眼前一片黑暗，從未有的恐懼籠罩全身……掙扎，掙扎，奮力地掙扎……

　驀地。

　驚蟄人醒。幾乎是在毫無徵兆的情況下，突然間。

　紫若兮驚厥地睜開雙目，長長的睫毛如梭，卻眼光洞泛。強烈的精神刺激和感知的疼痛讓她奇蹟般地甦醒。

　……

　“紫若兮，紫若兮——”

　“太好了。你醒了，太好了。”

　“快，快去叫醫生！”

　這是哪裡…

　我找到路了嗎？為什麼我還能看見…

　紫若兮那模糊的意識在呆滯片刻，漸漸地變得稀薄起來，還是有些不太清醒。

　是夢境還是回憶，又一次不知身在哪裡。那陰密鬼蜮的森林遮住了眼睛，沒人在乎，不喜歡也沒有人離開，一次次上升又下沉，現實與夢境在交替嗎？

　找尋的地方在哪裡，就像已被忘記而遺棄的旋律……

　看著白茫茫的天花板，仍舊發著呆。不想說話，不想思考，只想，只想，就那樣永遠地沉湎下去，要是永遠醒不來了，該多好……

　潛意識的督催，迫便她再次閉眼。

　“紫若兮，紫若兮，你醒醒，你醒醒……”

　“醫生，你快看看，她怎麼回事，她剛才明明醒了…”

　……

　看著飛舞如雪的生命，像樹下在奔跑的螞蟻，不，是螻蟻，那脆弱的生命啊！逝去了嗎？

　我背著另一個自己，是回去還是繼續前行，路在哪裡，如果那不是森林，可那裡到底是哪裡，有樹葉和風的聲音，還有雷和雨的觸碰，帶著親人和血的交織，灑落一地的淒愴…而這裡到底是哪裡，這陌生又熟悉的聲音…好像我忽然間想起……

　想起…

　久違的意識終於清晰地回歸，再次扯動那面部的疼痛。

　“紫若兮，紫若兮，你醒醒，你醒醒啊，你好懶，你能怎麼能繼續再睡呢，我是喬暮雲哥哥呀，你的喬暮雲哥哥呀，你怎麼能忍心不看我，快醒來…求你了……”一聲聲的夾心呼喚催人淚下。

　是喬暮雲哥哥，是喬暮雲哥哥的聲音…他，他還沒有死，他還活著。太好了，他還活著。

　陡然，紫若兮閉著的眼瞼隔著眼皮跳動得厲害。想要醒來的意識又迫切又強烈。可是，無奈臉上火燎一樣地疼痛，壓迫著視神經，眼皮太重太重，卻怎樣也難睜開，奮力，掙扎，掙扎，再掙扎…一行淚無聲息地順著眼角滑脫出來。

　“你，你流淚了，紫若兮，紫若兮……”喬暮雲驚喜交集，墨綠的眼眸都泛出了潮潤。

　是喬暮雲哥哥，還是喬暮雲哥哥的聲音…

　好清晰，好溫暖。喬暮雲哥哥，我好想你…我好想見你…好想再看見…你…

　掙紮著與死神搏命，抗拒著與病魔鬥爭。強大的生命的意識再次騰升。

　“紫若兮——”一聲濃重的磁音捲著空氣流襲心而來。

　突然。反射性地。幾乎就在這一聲落音的一秒。

　紫若兮的眼睛陡然睜得大大的，鼓得圓圓的。褐色的眼瞳變得有神，而從未有這樣的專注……

　“啊——”她驚叫出聲，幾乎是條件反射。這一聲劃破了每個人的神經。穿破了緊繃的空氣層。

　那是什麼眼神。是恐懼，驚慌，憎恨，厭惡，噁心，還是憤怒？

　總之，包含了太多的負面因素，唯獨卻缺少了最應該有的，他們之間的，本就應該屬於他們的…愛與情！

　看到她這樣，幽藍若深海的眼眸沉了下。

　“…紫若兮…”喬俊烈心痛地喚道，蹲在她身邊，下意識地扶住她的手掌，那是被沙布包裹住的掌心，摸起來有著粗糙的感覺。

　“…滾…”一個字，費力地，紫若兮幾乎用盡全身力氣地掙扎，乾脆利落，決絕果斷的兩個字，沒有模糊，沒有哽噻，更沒有低喃，相反，清晰無敵，“…滾開…”

　而後眼神扭痛著，糾結著，煩燥著。試圖想要極力躲開這個讓她恐惡的人。

　暈！為什麼會這樣？！她竟然這樣厭惡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