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家裡人都看到杜綃一顆淚珠滴到了米飯裡。

　　杜綃跟石天分手， 他們都感到難受， 可最難受的那個人，肯定是杜綃自己。

　　杜媽媽張嘴想說話， 於麗清及時的按住她手臂制止了她， 衝她輕輕搖了搖頭。杜媽媽猶豫一下， 咽下本來要說的話， 給杜綃夾了一筷子青菜：「多吃點菜，別挑食。」

　　杜綃「嗯」了一聲，把青菜全吃了。

　　杜綃平時通常在家待到晚上，等石天來接她再回去。

　　今天杜綃吃完中午飯就提出要回去。都分手了，自然也沒有石天來接她了， 以後也都不會了。

　　杜錦就站起來說送她回去。杜綃說：「大白天的，我自己坐地鐵就行。」

　　但杜錦執意要送，杜媽媽也說：「讓你哥送你！」

　　杜綃就沒再推拒， 也因為她還有話想跟杜錦說。家裡的經濟大事，都是聽杜錦的。

　　下了樓，在一樓大堂， 杜綃就站住，問杜錦：「哥， 我跟石天分手了，那我買房那個事……」

　　杜錦毫不猶豫的回答：「跟這沒關係！」

　　「本來就是給你的嫁妝， 要落實成婚前房。」他說，「你就算是跟小石吹了，以後也得找別人， 遲早都得結婚。」

　　杜綃咬了咬嘴唇，說：「哥，謝謝你。」

　　「說什麼呢。」杜錦揉她頭，「你是我妹。」

　　杜綃沒讓杜錦送他，她說：「不能總這樣。」

　　妹妹長大了，杜錦願意接受她的改變和成長，他也欣慰於她的成長，當然，也心疼。他說：「那我陪你到地鐵。」

　　地鐵就在社區外面，很近。兄妹倆溜達著過去。

　　「跟小石就完全沒可能了？」杜錦問。

　　「嗯。」杜綃說，「他們家非要我辭職生孩子。」

　　杜錦微微歎了口氣，心中有點遺憾，但也就是那麼一點，比起石天，當然是杜綃才重要。

　　「沒事。」他說，「這種情況吧，剛開始難受幾天，時間一長就過去了。我有經驗。」

　　杜綃讓他逗得都忍不住咧嘴。她鼻頭還有點紅，眼睛也有點紅，這樣笑，看著惹人心疼。

　　杜錦把她送到電梯口，跟她說：「綃綃，人生長著呢，要經歷的事多著呢，這才哪到哪啊。打起精神來！」

　　杜綃點頭，伸出手臂抱住了他。

　　杜綃長大以後，很少有這種親昵了，小時候倒是經常有。杜錦也不禁有點懷念，拍了拍她的背，又揉了揉她的頭，說；「行了，去吧。」

　　杜綃踏上扶梯，一個人去坐地鐵。

　　杜錦回到家，杜媽媽正在那裡長籲短歎。她是真喜歡石天這小夥子，當著杜綃的面給她打氣，給她支持，等她走了，杜媽媽開始心痛了。

　　心痛惋惜完石天，她又著急杜綃的事，讓於麗清趕緊幫杜綃介紹物件。

　　於麗清哭笑不得：「您別著急，杜綃這才剛分手，您得給她點恢復的時間。」

　　適逢杜錦脫鞋進屋，聽了兩句，也說：「剛分手，您就是給她介紹，她也未必願意去見面。就是勉強願意去見面，心裡面抵觸，本來挺好的對象，就給錯過了，您說可惜不可惜？」

　　杜媽媽一想也是，就不逼迫於麗清了，自個跟那兒長籲短歎。

　　杜爸爸安慰她：「別這麼操心，兒孫自有兒孫福，老話不是說嘛，生了閨女別愁嫁，啥人落到啥人家。」

　　這話可安慰不了杜媽媽。能安慰杜媽媽的還是於麗清。

　　「您呀，真別急。」她說，「綃綃現在，第一，有了婚前房；第二，她升職了，能月入過萬了；第三，她本人可比從前成熟得多了。就這三點，比起原來，綃綃可是整個提升了一個檔次。她年紀也不大，這不才滿二十五嗎，不用急。等她過去這陣，我好好給她找找，肯定能找到讓您滿意的。」

　　杜媽媽聽於麗清這麼肯定杜綃，終於不那麼焦慮了。

　　杜錦悄悄給自己老婆豎了個大拇指。

　　都知道失戀難熬，但知道是一回事，親身經歷又是另外一回事。

　　最開始，杜綃飯都吃不下去，夜裡常常睡著睡著，忽然就醒了，控制不住的流眼淚。

　　戴上耳機聽歌，那些失戀的歌從前只是當歌聽，現在字字都敲在她心頭，重重的沉沉的，壓得她喘不上氣來。

　　她在一周內就肉眼可見的瘦下去了。

　　不知道多少次翻到石天的電話號碼，用了極大的毅力才控制住自己不撥過去。翻看他的朋友圈，除了那些關於代碼的東西之外，最多的就是他和她的合照。那時候他們笑得那麼甜，那麼開心。

　　他說她是他生活中的光。可其實他才是她的光。

　　從她離開家，就一直是他在照亮她，溫暖她。

　　為了對抗失戀的情緒，她把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中。

　　章歡下了班看到杜綃還在聚精會神的看電腦，走過去問：「還不走？」瞥了眼她電腦：「看月報？月報不是上周都做完了嗎？」

　　杜綃這個部門每個月的月初要給每個客戶把上一月的月報做出來並及時提交給客戶。這月報有固定的範本，只要把每個月的最新資料更新就可以了。

　　杜綃說：「我這些天跟謝總把他們策略那邊的pre色ntation都要過來了，好好學了學，收穫挺大的。然後我覺得其實咱們月報還有些地方是還可以改一改的，我想再琢磨琢磨。」

　　這月報範本本來就是經歷過一次又一次的修改才有了現在的成品的。可以說已經很成熟，但不代表就沒有改進的餘地了。杜綃肯用心去鑽研這個，章歡很欣慰。

　　她仔細看了看杜綃，忽然發覺：「怎麼最近瘦了？減肥啊？」

　　杜綃的目光微微移開了一下，又回視章歡，說：「跟男朋友分手了。」

　　章歡訝然：「不是說他父母都過來見面了嗎？」

　　杜綃點頭，說：「他們想讓我辭職，趕快懷孕生小孩。」

　　而杜綃才剛剛獲得提升，在那之前，她一度迷茫於職場出路，人生出路。章歡秒懂，更是驚異於她的選擇。

　　杜綃是個溫和沒有主見的女孩子，她就不是那種會為了事業放棄婚姻的女強人型。章歡真的想不到在這個情況下，她竟會作出這樣的選擇。她的驚訝表現在了臉上。

　　杜綃說：「章總您別擔心。我最近兩三年肯定不會生小孩的。」頓了頓說：「連結婚都未必了。」

　　「那可不一定，別這麼喪氣。」章歡笑著說，「沒了這一個，肯定還有更好的等著你。」

　　杜綃扯動嘴角給她一個微笑。

　　章歡拍拍她肩膀：「加油，小同志！」

　　杜綃晚上回到家，敏銳的察覺到家裡曾經進來過人。她是一個獨居的女孩，對自己房子裡的每樣東西都瞭若指掌，細微的變動也逃不過她的眼睛。

　　但她很快知道是誰了。倉鼠籠子裡的食盆添了倉鼠糧，水壺也灌滿了。除了石天，不會有別人。石天還拿著她的鑰匙呢，她也有石天的鑰匙。

　　杜綃打開微信看了看石天的朋友圈。還是那些東西，從他們分手那天起，石天就沒再發過別的東西。

　　她鎖上手機，發呆。

　　當石天早上出門踩到腳墊下的硬物，掀開一看發現是原本在杜綃手裡的他的門鑰匙時，他心中生出不好的預感。

　　他又去了杜綃那裡，果然發現他手裡的鑰匙再打不開杜綃的門了。杜綃，換鎖了。

　　石天捏著那鑰匙在那裡難受很久，最後把那把鑰匙卸下來，放在了杜綃的地墊上。

　　杜綃晚上回來看到了那把鑰匙。她在自己家門口靜立了很久。

　　隔天傍晚她和杜錦去了仲介那裡。她的資質審核沒有問題，對方的房子也沒有問題。她今天把正式的合同簽了。杜錦把款打到了仲介的監管帳戶上。只等著過戶拿房本，這個事就落聽了。

　　杜錦看著她明顯消瘦了的臉，只能囑咐她：「好好吃飯啊！」跟囑咐小孩似的。

　　可對失戀的人，也的確沒有什麼別的辦法了。說一千道一萬，她們其實也是聽不進去的，該難過還是難過，該悲傷還是悲傷。

　　只能等著時間慢慢過去。

　　很快就到了石天的生日。

　　一月的時候石天給她過了生日，那之後她就一直等著想給石天過生日。真到了這一天兩個人卻已經分手了。

　　這天晚上杜綃握著手機，在微信的對話方塊裡反復的輸入「生日快樂」又刪掉，重複了不知道多少次，直到抬眼才發現時間已經過了十二點，石天的生日已經過去。

　　終於不用再糾結猶疑要不要發這一句，仿佛是老天替她做了選擇。

　　而這一天石天坐在沙發裡抱著自己的筆記本，每隔幾分鐘就要看一下微信。可杜綃的對話視窗始終沒有隻言片語。

　　到後來他的代碼都寫不下去了，筆記本扔在一邊，他搓了搓臉，手臂撐在兩腿上，望著茶几上的手機發呆。

　　直到抬眼看到牆上掛鐘，已經過了十二點。他最後一次劃開手機，打開微信。

　　一句話也沒有，一個字也沒有。

　　他這些天給他打過電話，一直都還在她的黑名單裡。她真的……這麼絕情嗎？已經把他放下了嗎？

　　石天感到深深的無力。

　　和杜綃直接就將分手的事告知了家人不同，石天選擇了隱瞞。

　　石媽媽這段時間數次打電話給他，他都含糊著糊弄了過去。直到四月中下旬，她說：「你爸和我想著五一請親家過來玩幾天，是你去說，還是我們直接給親家打電話？」

　　石天終於糊弄不下去了。

　　他沉默了很久，終於坦白：「我和綃綃分手了。」

　　「啊？」石媽媽懵了，「怎麼分手了？是因為房子的事嗎？」最後一句，聲音拔高了幾分。

　　跟房子有什麼關係呢？石天不是很能理解他媽媽的思維回路。他說：「綃綃不肯辭職，而且她是計畫三年之後再考慮生孩子。」

　　「我們談崩了，所以分手了。」

　　搞明白了是怎麼回事，石媽媽氣得罵石天：「你蠢不蠢？這有什麼好談的？你就不會先讓她懷上！她要是懷上了，難不成還能去打胎？她就是肯，我看親家也不肯的！好好的事情讓你辦壞了！」

　　但她實在很喜歡杜綃，問：「要不我給綃綃或者親家那邊打個電話？」

　　石天聲音低沉：「你別打。你別管。」語意堅決。

　　石媽媽問：「就沒法挽回了？」

　　石天說：「總之你別管，不許打電話。」

　　石媽媽只能惋惜，又說好在一切都是才剛剛著手準備，都還可以撤。也還沒放出消息去，不至於讓親戚朋友看笑話。

　　她又想起來問彩禮的事。

　　「還給我了，彩禮，還有你給的見面禮，還有我平時給她的零花錢。」石天說，「當天晚上就全給我轉回來了。」

　　石媽媽沉默了一下，惋惜道：「綃綃是個好孩子。」停了一下，補充說：「怎麼就那麼擰呢？」

　　是啊，怎麼唯獨就在這件事上那麼擰呢？石天也在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