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杜錦掛了電話， 去找自己親媽。

　　「又給杜綃介紹人了？」他問。

　　「是啊， 人家想明天約她一起吃飯。」杜媽媽挺高興的說， 「我剛才給她電話說了。」

　　杜錦嘴角抽了一下。就是因為您打電話說了， 丫頭才向我求救啊。

　　「推了吧，綃綃給我打電話了，她不去。」杜錦說。

　　「啊？那怎麼行」杜媽媽說，「她幹什麼不去啊。好好的， 見見怎麼了？」

　　杜錦想讓杜綃自己獨立起來， 最起碼得敢於跟自己親媽好好的溝通， 他就沒有把石天的事告訴杜媽媽， 留著給杜綃自己來說。

　　「您就別管她了。她這麼大了， 有自己的生活。」杜錦說。

　　「不管能行啊？」杜媽媽不樂意，她後悔， 「也是我不好，總覺得她還小， 她上學的時候， 那麼多男生給她寫情書塞紙條，我就覺得等她長大了， 該有的時候自然而然就會有男朋友了。誰知道那些臭小子們長大了， 一個個都不知道哪去了。小時候那麼積極， 現在怎麼沒一個來追杜綃了？」

　　杜媽媽是真的後悔了。當她一旦開始正視杜綃已經長大到該戀愛該談婚論嫁的年紀這件事的時候，她稍稍一關注身邊， 發現大齡未婚的姑娘真是多得嚇人， 不說她同事們的女兒， 就是他們家一個社區的，晚上一起跳廣場舞的舞友們，好幾個家裡都有嫁不出去的閨女。

　　這幫年輕人，小時候一個個都想早戀，到了該戀愛的年紀了，一個個又都變成不婚主義了。個個的成天圍著電腦抱著手機，當低頭族！就不愛跟人面對面交流！

　　「您別亂管了。綃綃大了，有自己的主意。這事她週末回來自己跟您談，我也不多管。」杜錦說，「您跟人約好了嗎？約好了跟人道個歉取消吧。」

　　杜媽媽這些年開始逐漸的傾向於聽兒子的話，拿兒子當主心骨。杜錦這麼說，她就問：「綃綃有什麼主意啊？她想跟我說什麼？她不會也是個不婚主義吧？那可不行！「

　　「您別胡思亂想了。」杜錦讓他親媽逗樂了，「您趕緊跟對方說一聲，取消。」

　　「不是我約的。」杜媽媽說，「是麗清給介紹的。你得跟她說。」

　　杜錦微感意外。

　　他回房找了於麗清，關上門跟她說話。

　　「是，是我介紹的。」於麗清說，「我有個大學同學是北京人，這是她一個親戚家的孩子，算是她遠房表哥吧。挺優秀的，國外回來學設計的，自己創業弄了個設計公司。」

　　「都跟你說了綃綃已經有男朋友了。」杜錦說。

　　「就那個農村的？」於麗清微哂，「你真肯讓綃綃找一個農村的啊？」

　　杜錦沉默了一下，說：「小夥子看著挺好的。」

　　杜錦跟石天在酒店聊了一個晚上，雖不能說就能洞察人品，但一個人的言談是可以洩露很多東西的，比如學識，家教，比如眼界等等。石天給杜錦的印象相當好，他要不是不聲不響的把杜綃弄到自己那裡孤男寡女的「同居」，杜錦對他的印象還會更好。

　　「相親首先看的就是硬體條件。一個程式師，差不多年收入20萬？30萬？我百度過，也有些好的，一年能有個五六十萬。那又怎麼樣？你一年也50多萬的收入，再加上我一年20多萬，我們要買個像樣的房子，得多少年？而且誰還能保證北京的房價不會再漲了？綃綃還不如我呢，她一個月都不到一萬。你知道現在網上有個說法嗎，月入不到一萬的都是討飯。」於麗清頓了頓，說了最重要的一句，「我介紹的這男的，前年就買了房了。」

　　前年，在這一波大漲之前。

　　杜錦看著自己的妻子。自杜綃搬出去後，於麗清以極快的速度在恢復，精神和身體雙重。她現在雖豐腴了些，卻已經基本恢復了從前的明豔模樣。

　　她的眉目已經舒展開了，可杜錦知道，房子兩個字，給她留下了深深的陰影。

　　「這種事，還是得看緣分……強求不來。綃綃是個一根筋，她不可能吃著碗裡的，看著鍋裡的。你別為難她了。」他幫妻子將一縷碎發別到耳後，溫柔的說。

　　於麗清剛剛有些起伏的情緒便被軟化了。

　　「好吧。」她歎口氣，拿起手機，「我跟那邊說算了吧。」

　　等她打完這個電話，她沉默了一會兒，輕輕的說：「杜錦，我是為綃綃好。」

　　「我知道。」杜錦低聲說，他揉了揉她的頭。

　　丈夫的手溫熱且乾燥，輕輕攏著她的頭髮。

　　於麗清想，她是這麼的愛這個男人。

　　杜綃掛了電話就給石天比了個V的手勢：「搞定了。我哥出馬，一定能解決我媽。」

　　「大哥這麼厲害啊？」石天問。

　　「是啊。我跟你說……」杜綃說，「我們家，我媽特別厲害，連我爸都聽她的，但是我媽她聽我哥的。所以能說服我哥，就基本上等於說服了我媽。」

　　這可是至關重要的資訊！石天立即把杜綃家的食物鏈譜系圖記在心裡的小本本上，並重新評估了大舅哥在這個家的分量。

　　「走了，進場了。」

　　杜綃拖著石天，石天抱著爆米花，兩個人開開心心的看電影去了。

　　一晃眼就到了週五下午，杜綃正忙的時候，JAcKY LU過來打招呼：「很忙啊？」

　　杜綃一陣牙疼。

　　換作是別的人，就算不喊杜綃的名字，稍微貧一點兒的那種，也會叫聲「美女」再問「很忙啊」。但JAcKY LU不。他是把所有的稱呼都直接省去，直接切入主題。這種說法的方式仿佛他跟你……非常非常熟！

　　並不啊！

　　杜綃硬擠出一個職業微笑，說：「週五特別忙。」所以請你趕緊走開好嗎？

　　曹芸扭過頭來：「幹嘛呀？有事？」

　　「小曹。」JAcKY LU標誌性的揚了下下巴，用下巴跟曹芸打招呼，「老章在不在？」

　　曹芸磨磨牙，說：「在屋裡呢？有什麼事要我幫你說嗎？」

　　「不用了，我自己去找她吧。」

　　他穿著一套的馬甲和西褲，手插在西褲兜裡，悠然的敲門進了章歡的辦公室。

　　「全公司就這麼一個管章總叫『老章』的。」曹芸磨牙，「我每次聽見都想打他。」

　　杜綃完全是同樣的想法。

　　「他們倆是不是有什麼過節啊？」杜綃問，「好像有點標著勁兒？」

　　曹芸看了眼章歡辦公室的門，給她八卦。

　　「JAcKY LU是丁總從英國挖回來的你知道吧。當時章總還說呢，說公司來一精英，本來還挺期待的呢。結果……丁總給他接風請吃飯，飯桌上他就開始大放厥詞，你才他說什麼？」

　　杜綃搖搖頭。

　　「他說，中國現在就業難其實很好解決，應該讓女性回歸家庭，把工作機會留給男人。他在飯桌上指著章姐，點名道姓的說，章歡你這樣的，完全有能力經營好一個家庭，你就應該找一個出色的優秀的男性組成家庭，根本沒必要出來和男人搶工作，到現在還孑然一身。」

　　杜綃驚得目瞪口呆：「那、那章姐……」

　　「章姐那麼是什麼脾氣啊，能讓人這樣說到臉上啊？當場就給了他一個沒臉。倆人這梁子就這麼結下了。」曹芸慨歎。

　　原來如此，服了。

　　杜綃聽完八卦，正想好好幹活，座機響了。

　　「杜綃，你到我辦公室來一下。」章歡說。

　　「叫我過去，不知道幹嘛？」杜綃跟曹芸咕噥了一聲，拉開椅子過去了。

　　王府井寸土寸金，小boss們的辦公室都不是很大。章歡的辦公桌前面有兩張椅子，JAcKY LU坐了一張，空了一張，有點擠，JAcKY LU還翹著二郎腿。

　　杜綃進去，喊了聲：「章總。」

　　「杜綃來。」章歡笑眯眯的招呼她，手衝JAcKY LU一伸，「這位元認識吧，咱們公司大名鼎鼎的JAcKY，JAcKY LU。」

　　說完，她又介紹杜綃：「這是我們部門的杜綃，我們小同志跟公司幹了兩年客戶專員了，在客戶那邊一直深受好評，工作特別踏實認真。」

　　JAcKY LU 就把臉轉向杜綃，正式的用他的下巴給杜綃打了個招呼，仿佛剛認識了杜綃似的。杜綃也只好點點頭。明明剛才在門外還說過話呢。

　　「杜綃，坐。」章歡招呼她。

　　章歡臉上帶著笑，但杜綃跟了她兩年了，就覺得她那笑假得厲害，連剛才伸手介紹JAcKY LU的動作都假得厲害，透著一股子皮笑肉不笑的嘲諷勁兒。

　　JAcKY LU呢，顯然也十分明白章歡看見他肯定恨不得拿個蒼蠅拍給他拍牆上去，但他也依然保持著一臉迷之微笑，仿佛一切盡在掌握。

　　這些老油條！

　　杜綃道行哪有他們深，她是低下頭使勁的咬了咬下唇內側的肉，才沒笑場。然後拉了拉空著的那張椅子，看了一眼，抬手衝JAcKY LU做了個手勢。

　　JAcKY LU有點破功，無奈的收起了他的英倫優雅范兒，把他的二郎腿收起來了，杜綃就在他旁邊坐下了。

　　「是這樣的。」章歡給杜綃解釋，「JAcKY他們這邊在開發一個大客戶，客戶對廣告效果研究這一塊也表示了一定的興趣。JAcKY就希望我們這邊能支援一個人，一起來發展這個客戶。我想了想，你比較合適。大概就是這一周兩周？」

　　章歡看了JAcKY一眼，JAcKY說：「最多兩周。」

　　章歡接著說：「就這兩周吧，你配合一下JAcKY，可能要跟他跑跑客戶那邊。」

　　她說完，又轉向JAcKY：「那……就先這樣？具體的細節，你們倆再溝通。」

　　JAcKY點頭，對杜綃說：「待會我會給你emAIl，你注意收一下，週二我們就需要去客戶那邊開個溝通會，有些東西需要你來準備。」

　　「好的，我先看emAIl，再給您回復。」杜綃公事公辦的說。

　　待JAcKY又兩手插著兜悠然的離開之後，杜綃的臉就垮了。

　　「怎麼是我啊？」她哀嚎，「熏死我了剛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