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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家卿卿多嫵媚》第47章
第47章

  徐硯似乎沒有遇到這種情況。

  分明是清清白白的事, 張著嘴卻發現自己解釋不清楚。

  小姑娘睜著雙黑白分明的杏眸看他, 是好奇、是驚訝, 帶著不敢置信,好像他在她心中風光霽月的形像崩塌了。

  徐硯頭疼。

  柳娘子是唱曲兒了,他心思沒在上頭, 說沒聽又是聽了。

  「卿卿。」他抬手揉了揉突突跳的太陽穴,神色有幾分嚴肅,「姑娘家不可以說這些。」

  初寧瞳孔微微一縮, 跟犯過的孩童一樣垂下腦袋:「哦——」

  她委屈又無辜的『哦』一聲,徐硯手心頓時汗淋淋。

  他這個樣子,像極了心虛過後的惱羞成怒,聽曲兒的事是坐實了。

  「不是你想的那樣,是有唱曲的, 但我是去談公務。」

  他到底還是解釋, 初寧偷偷抬頭,瞄到他極認真的表情,忙不跌點頭。

  徐硯心裡噝一聲。這是信了還是沒信, 他就該一開始解釋清楚才對。

  總感覺小姑娘不信。

  他索性也不糾結這個問題,去牽她的手:「進屋說,你想跟我說什麼?」

  初寧就感覺到他手心潮潮的。天氣明明不熱啊,難道徐三叔是緊張?

  緊張自己發現他去聽曲兒了?

  可他為什麼緊張?

  初寧想著, 又偷偷去窺他的神色, 不想正好瞅到他低頭在看自己, 嚇得脖子一縮, 繼續垂著腦袋。

  心臟在怦怦跳,好像做了壞事被抓包,莫名還帶著些欣喜。

  徐三叔一定是在緊張自己發現了,不然怎麼也會偷看自己,是在意她的想法嗎?

  初寧就覺得心裡頭甜絲絲的。

  其實長輩做什麼,哪裡有她置喙的份,何況他說了是去談公務,她當然相信的。但徐三叔緊張自己的看法呢,也不怕把她寵上天了。

  現在她就很肆無忌憚。

  小姑娘在他跟前向來不隱藏什麼,想得高興了就撲哧一笑。

  徐硯聽得越發奇怪,她在笑什麼?脊背繃得筆直。

  等他換好一身衣裳再出來,初寧已經悠閒自得地捧著茶杯,見到他又跟以前一樣甜甜地喊徐三叔。

  「是有什麼難為的事?」

  徐硯換了身寶藍色的直綴,腰間掛著塊雕竹子的翠玉,撩了袍擺往屋裡一坐,俊雅清貴。

  初寧已經打好腹稿,聞言將杯子放下,雙手規矩放在膝蓋上回道:「徐三叔,是想和您說關於我的親事。」

  她突然提到親事,徐硯心驚,深邃的眼眸凝視她。

  為什麼會現在提起?

  他免不得想到徐立軒,難道是侄兒已經對她說了什麼。他才剛剛淨過手的,又感覺到手心黏膩一片,攏在袖中,慢慢握成拳。

  他笑了笑,聲音仍舊七平八穩:「怎麼了,難不成我們卿卿已經有傾慕的人?」

  初寧正盯著自己的腳尖,聽到這話將頭搖成波浪鼓:「不、不是的!」她激動到站起來,因為激動,聲音拔高,有些尖,「我不想嫁人!」

  「徐三叔,我不想嫁人!」

  徐硯錯愕,還沒再細想她的話,小姑娘已經衝到他跟前,直接就跪倒:「我不要嫁人,我害怕!我害怕遇上陳夫人那樣的婆母,徐三叔,不要讓我嫁人好不好,我......我自己賺銀子,自己養自己!」

  初寧說著雙手去揪住他的袍子,抓出深深的幾道皺褶來。

  她垂著頭,雙肩垮著,身子輕輕發顫。

  不知道是太過激動,還是忐忑害怕。

  徐硯心頭被她那句我害怕狠狠紮了一下。

  他一直以為陳家的事退親就過去了,結果今天小姑娘和他說害怕,甚至害怕到說不要嫁人。

  「卿卿......」徐硯心驚又心疼,伸手要去把她拉起來。結果她就扒住他的袍子不放,額頭貼在他膝蓋上,「徐三叔,我不要嫁人......」

  已經帶了哭腔。

  她是真的抗拒又害怕。不管是陳夫人看她的眼神,還是任氏任夫人的目光,這麼多年過去了,每每回想起來都如一根針紮在身上,就她血肉骨縫間遊走。

  拔除不去!

  「卿卿,先起來,地上涼。」徐硯彎腰去架她胳膊,她在拼命搖頭,「您不答應我,我就不起來!」

  竟然是首回向他撒潑。

  她哀哀地想。即便徐三叔覺得自己不知好歹,覺得自己像塊狗皮膏藥,他不應下,她就不起來。

  這麼想著,淚盈於睫。

  下刻她卻發現自己被人硬生生給拉了起來,搭在腰間的胳膊十分有力度,不容她反抗。

  她在驚惶中抬頭,發現徐三叔不知道什麼時候站起身,她像隻小雞一樣被他提起來。靠在他身前,似依偎似被圈在他懷裡。

  「卿卿,你若不想嫁人,不嫁又如何......我總能養得起你的。」

  他低沉的聲音自頭頂傳來,聽著有些壓抑。

  初寧淚眼婆娑,還以為自己聽錯了,怔怔出神看他,那樣子帶著幾分傻氣。

  徐硯圈著她纖細的腰,眸光晦暗,情緒洶湧。

  她說不想嫁人,有那麼一瞬,他居然是高興,還十分自私地應下她荒謬的要求。甚至對傷害過她的陳夫人和任家人都少了些怨恨。

  他從來沒想過自己是那麼一個心思陰暗的人。

  他喜愛她,喜歡到可以不擇手段,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徐硯再也壓制不住心裡住著的那頭名為卑劣的凶獸,放任它衝出牢籠,讓它淩駕在他所學過的禮義廉恥之上,肆無忌憚!

  「卿卿不想嫁便不嫁。」除了我,你也別想嫁別人了!

  到底還有最後一絲理智,徐硯沒把淩厲的話說出來,圈著她腰的手臂卻越來越用力,是他不甘的霸道。

  初甯終於聽清楚他在耳邊的話,對自己的自投羅網還毫無所察,反倒鼻子一酸,揪住他的衣襟感激得半晌無言。

  徐三叔怎麼會答應她這種無理取鬧,他要怎麼跟爹爹交待?

  初寧又喜又憂,眼角被人用指尖輕輕撫過。

  她再抬頭,是徐硯抿著唇,用手指揩去她眼角的水汽,嚴肅又溫柔。

  「我會和你爹爹說,你什麼都不要擔心。」

  「好。」

  小姑娘乖巧地點頭。她全心的信賴與依賴,徐硯對自己更加不齒,可他放不開手了。

  初寧倒沒真哭出來,眼晴鼻頭卻紅紅的。徐硯還是叫綠裳去打水,把她按坐在椅子裡,親自絞帕子給她淨臉,細心、寵溺。

  初寧其間幾回抬頭,都看到他視線一直落在自己身上。幽深的黑眸裡仿佛有什麼在跳動,像火一樣帶著溫度,眸光似乎都灼熱起來,讓她不敢多看。

  三叔父為什麼這樣看她,還是因為自己給添麻煩了嗎?

  她不安,無意識地咬唇,沒看到徐硯把帕子往銅盆裡一丟,手指就按在她嬌嫩的唇上。

  他指尖微微有些粗糲,輕輕抵開她的嘴:「什麼時候沾的毛病,不疼嗎?」

  略帶責怪的聲音響起,初寧回神。他正彎腰前傾身子看她的唇,臉就與她的貼得十分近,初寧被眼前放大的俊顏嚇一跳。

  她猛地往後退,結果一頭撞到官帽椅的椅背,疼得直抽氣。

  徐硯也沒想到她那麼大反應,等看到她捂著腦袋,卻沒忍住低低笑出聲。

  她怎麼一驚一詐的,不就是靠得近一點,兩人再親近的時候都有。

  初寧捂頭著,見他居然幸災樂禍的笑,瞪大了眼。

  徐硯見小姑娘有要惱的前奏,大掌就摸到她腦後,輕柔地用手指按了按,沒撞出包來。手就落在她發頂,像以前那樣摸她的發。

  他現在也不允許她想疏離了,說道:「還能吃了你不成,嚇成什麼樣。」

  他調笑著,委屈的小姑娘也撲哧笑出聲。

  就是,徐三叔還能吃了她不成,她就這點出息,剛才是怎麼臉皮厚跟他耍賴的。

  初寧自己也覺得好笑,抓住他在眼前輕蕩的袖子,倚著他手臂笑得一顫一顫的,整張臉都亮了起來。

  徐硯喜歡她明媚的樣子,無憂無慮,讓人就想這麼寵著她一輩子。

  到了晚上,廚房將全魚宴送到徐硯院子裡,也算正式為徐立軒接風洗塵。

  得到徐硯的應允,初寧心頭無比輕快,吃飯時都揚著笑,怎麼都收不住。

  徐硯當沒看見她的小心思,不時給她夾菜,徐立軒卻是吃得心事重重,欲言又止的沉默。

  等到初甯被丫鬟扶著回院子後,徐立軒就無比鄭重跪倒在徐硯跟前。

  少年郎毅然的神色讓他隱隱明白這是要做什麼,眼皮一撩,在燭火下的清俊面容就顯出幾分冷意。

  「三叔父,侄兒有個不情之請!」

  徐立軒想了一下午,他必須先取得三叔父的支持,也只有三叔父現在是能給小姑娘的作主的人。

  徐硯定定看著他,淡聲說:「既然是不情之請,我也就不聽了,省得聽過後,你反倒覺得我冷厲無情。」

  徐立軒連話都沒說出口,就被一句話駁得愣在當場。

  三叔父什麼意思,他連訴求都沒說,就被否認了嗎?

  「你是宗子,既然肩膀要擔這個份量,就得有擔當。起來,回去,我什麼都不知道,你的事,也不是我能作主的。」

  徐立軒被他說得臉色瞬間變得蒼白,特別是宗子二字,一下就將他壓得喘不過氣。

  「回去吧,明兒有空了,我抽查你的功課。」徐硯見他搖搖欲墜的樣子,到底心軟,放低了聲音,把他扶起來。

  少年慕艾並沒有錯。錯的是他存了私心,錯的是徐立軒身為長房嫡子,又有那麼一個娘。

  徐硯喊來齊圳,強硬將他送回院子,自己則站在廊下出神,良久長歎一聲。要開始為長遠打算了。

  於是,深更半夜的,齊圳被他喊到跟前:「你讓他們把我在京畿青柳胡同的宅子賣了,留意別處的大宅,起碼是大三進,要有帶湖的園子。不非要南城的,離皇城遠些也沒關係。」

  「三爺?為什麼賣青柳胡同的宅子,那裡是您挑了許久才挑著的,雖然只有兩進,但當初您不是說因為離家近?」

  因為離徐府近,所以才花心思買下來,也是花了大價錢。

  徐硯卻是掃他一眼,齊圳立刻閉嘴,應喏退下。

  三爺即便再買三個大宅子的錢還是有的,這行事的章程,他越來越看不懂了。

  ***

  在欽差提過京城正為明年給皇子們選妃的事忙碌,杭州府的貴族世家也都紛紛收到消息。

  魏家雖然式微了,但仍占著世家的名家,這樣的消息自然有人送上門。

  魏老太太病倒大半個月,聽聞這個消息,消瘦的面容上顯出幾分激動來。

  「有說是要從哪些世家裡選嗎?只限定京城的貴女?」

  老太太連聲問長子,魏大老爺聽得也不是太多,含含糊糊地說:「皇子們選妃,一慣選賢選德選才,即便是側妃,肯定出身也不會太差,但也不能太好。」

  說來說去,也沒說人選範圍。

  魏老太太急得直拍椅子扶手:「你就是個實心的,滿杭州城的人估計都在鑽計了,你還在悠閒著。問個事情也說不明白。」

  「娘,兄長又不是給宮裡挑人選的,他哪裡知道那麼多。」魏三老爺幫兄長分辯。

  老人睃他一眼。

  「你們兩兄弟真是要氣死我。家裡未出閣的姑娘還有三四個,你們一人占一個,年歲上差不多,難道就不知道給女兒謀個好親事?我看二房四房的兩個早默默去打算了!」

  魏家四兄弟,老大和老三是老太太所出,餘下的兩個是姨娘所出,老太太天天防賊一樣防著他們。但兄弟四人其實並沒有什麼罅隙,相反私下感情還不錯。

  兩兄弟被老人罵得低頭,跟個鋸嘴的葫蘆似的沉默著。

  他們並不覺得去淌這混水好,魏家的情況,還是不要再和京中有牽扯才對。

  只是魏老太太不是這麼想。她經歷過魏家的風光,以前都是別人討好她,臨到老年卻越要對別人陪笑臉,這憋屈她實在受不下去了!

  她見兄弟二人不說話,咬牙冷笑,想到一張明豔的面容來:「你們不問就算,有幾天沒見到初寧了,你們什麼時候喊她來吃頓飯。那孩子好歹也任勞任怨好幾天。」

  老母親突然提起外甥女,兄弟倆心裡是不太對頭,是魏大老爺點點頭說好:「我明兒就叫人去喊她過來小住。」

  杭州城的人都在討論皇家明年的熱鬧,初寧那頭也收到安成公主的來信。

  信上和以往一樣,沒有什麼條理,都是安成公主想到哪裡寫到哪裡。長長五頁紙,寫了京城的天氣,抱怨才入冬就被風要吹裂皮膚,連請宴的心情都沒有,又寫了幾樁世家新結的仇怨。

  還有什麼發現哪家什麼菜色好吃,等她回來,要帶她去嘗嘗。然後就都是關切,要她注意身體,絮絮叨叨的,讓人看得十分輕鬆。

  信末提了一句太子要納妃的事,就是一筆帶過,並沒有多說。

  初寧看過信後小心翼翼壓在桌案上,讓汐楠來紙筆,準備回信。

  提筆才寫了句問安的話,魏家派來的人就到了,恭恭敬敬跪在她跟前,給她磕頭後說:「表姑娘,老爺說老太太念著您,想請您回家中小住幾天。天氣也漸涼,老太太明兒喊了人給姑娘少爺量身,是把表姑娘也算裡頭。」

  話裡話外的意思是她最遲明兒就到魏府去。

  初甯並沒全信這是老太太吩咐的,想多半是她大舅舅說的,面上淡淡的笑著說好。那婆子又說要派人來接,被她拒絕了才離開。

  被一打擾,回信的思路也斷了。初寧索性擱下筆,看了眼日頭,發現近午時,便問綠裳:「徐三叔有說中午不回家用飯嗎?」

  綠裳細細想了想,搖搖頭。

  小姑娘就提著裙擺出門,準備到徐硯院子裡等他。

  結果去到地方發現叔侄倆正待在一塊,徐硯手裡拿著幾張紙,正神色嚴肅和徐立軒什麼。

  她站在院子裡,看不太清楚他的面容,腦海裡卻深刻的描繪出他的眉眼。

  她抿唇一笑,輕聲走到門邊,聽到他是給徐立軒說破題的事。

  聲音清潤,朗朗而談,給人十分從容的感覺。

  「是侄兒偏差了,謝三叔父點撥。」

  初甯就聽到徐立軒道謝的話,趁機會探出頭,朝裡頭笑吟吟地喊:「徐三叔,立軒哥哥。」

  徐硯抬頭,就見到小姑娘在門邊探頭探腦,精靈古怪的。朝她招手:「你怎麼這個點過來了?」

  「想著您應該在家,來您這蹭吃的。」

  她一副嘴饞的樣子,逗得徐硯失笑:「我這和你不是在一個家不成?廚房難道敢短你的伙食?」

  初寧也笑,走到他跟前,親昵去拽他袖子:「就是覺得您這兒的飯菜味道好。」

  難得的撒嬌,看得徐硯心都要化了,就把她拉到邊上的空椅子坐下:「我看你是無事不登三寶殿,說吧,是不是又闖禍了?」

  「瞧您說的。不過確實也有事要跟您說,我明兒去魏家小住幾天,外祖母派人來了。」

  徐立軒坐在一邊,發現自己無法插進兩人的話題,聽到小姑娘要去外祖家手就握成拳。

  有擔心,也有不捨。

  自那天被三叔父嚴厲說了一頓後,他就一直悶悶不樂,又覺得羞愧。

  確實他是宗子,三叔父即便能做初寧的主,也做不了他的主。一切還是要從父母那裡入手。

  現實讓他大受打擊,想到初甯對母親的抗拒,他更加心虛不敢靠近,心裡哪裡是煎熬兩個字能概括的。

  徐硯那頭已經在囑咐她:「既然是去小住,也不要太多的東西。去到那裡要想家了,著人送信給我,我去接你。」

  初寧也就是這個意思,聞言笑得兩眼彎彎。果然是徐三叔懂她。

  徐立軒看著她精緻的眉眼,嘴裡發苦,連喝了好幾口茶。

  徐硯把他舉動看得分明,知道事情不是三兩天能解決的,不動聲色繼續和小姑娘說話。

  次日,初寧早早就往魏家去。

  她在魏家都和長房的二表姐住一個院子,她住在西廂。東西才放好,外頭就有魏老太太身邊的婆子來相請,說府裡剛送來新鮮的海產,讓她也去挑喜歡的,中午好叫廚房做了上桌。

  這人是真真切切在老太太身邊受寵的,初寧心裡嘀咕,老太太難道轉性子了?

  居然真跟她親近起來。

  老人的院子裡正熱鬧,其它幾房的姑娘少爺都圍著幾個水缸看新鮮。她才進門,就被拉到水缸前,四房的五姑娘指著一只有大鉗子的龍蝦說:「初甯姐姐,這個,聽說在可深地方了!」

  初甯探頭,正好瞧見它揮著大鉗子耀武揚威的樣子。她沉默一會說:「清蒸了吧。」

  一同看熱鬧的魏家姑娘少爺嘴角抽了抽。

  這表妹(表姐)就光想著吃了。

  魏家幾位少爺倒是難得見她帶煙火氣的樣子,突然發現其實這表妹也不是那麼冷傲。

  但初寧心裡就真的只想著清蒸肯定鮮美。

  後邊初寧又讓再爆炒些貝殼海螺一類的,這才慢悠悠進去給老人請安。

  魏老太太笑容滿面讓她到身邊,破天荒地拉著她手親親熱熱說話。

  初寧一點兒也不習慣對方的熱情,強忍著才沒有躲開,好不容易熬到快用飯,魏老太太也進入主題。

  「初甯丫頭可有聽到說京城皇子們選側妃的事?」

  老人提的這個她剛好知道一點,便點點頭接話:「知道,安成公主昨兒給孫女來信了,提了一句說是太子殿下要選妃。」

  不想一句話就讓老太太雙眼都亮了起來:「那你快說說,這選妃都有哪些要求。」

  初寧直接就愣了。

  哪些要求?

  「孫女也不知有哪些要求。」

  她心裡不對勁的感覺就越發強烈,在老人不相信的再三追問下,終於明白老太太是在這裡等著自己,想從她嘴裡打探京城皇子們選妃的消息。

  她好不容易對老人積累的親近霎時就煙消雲散,連笑容都寡淡許多。

  「外祖母,我真的不知道選妃的條件,公主殿下就提了這麼一句,其餘的並沒有說。」

  初寧耐著性子再三解釋,魏老太太終於也顯出不耐,正好西次間已擺好飯,一把丟開她的手叫丫鬟扶著徑直走了。

  初寧望著在空氣中慢慢發涼的雙手,深深吸氣才跟著去西次間用飯。

  用過飯,魏老太太又再把她喊到身邊來說:「初甯丫頭,你還喊我一聲外祖母,我心裡也把你當親外孫女看待的。有什麼話,難道你還要瞞著這老婆子不成。」

  初寧實在被她說話奇怪,什麼叫當成親外孫女看待,她母親不就是魏家嫡親的姑奶奶嗎?

  她疑惑地看向老人,魏老太太卻笑笑,又說:「你肯定還沒有給安成公主回信吧,回信的時候,你好好問問皇子們選妃的事,魏家上下都會記得你這份情的。」

  左右是說了一天,就是想從她這兒知道皇子選妃的詳細。

  初甯對老人的一顆心真的淡了,也不想敷衍,說道:「外祖母,這並不是我問安成公主,公主殿下就會回我的事。而且我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問這些詳細,我這名聲怕也不用要了,公主殿下恐怕也因此覺得我不知所謂。所以,恕孫女實在無能為力。」

  從魏老太太院子出來的時候,初寧小臉憋得通紅。

  在她說出那番話後,老太太嘴臉就變了,話裡話外都諷刺著她,還連帶著罵上她娘親。說她和她娘親都是魏家養不熟的白眼狼。

  氣得她手都直抖。

  回到住的西廂,她根本沒考慮,直接讓汐楠給徐硯送口信。

  徐硯收到消息時正和工部眾人商議怎麼改造戰船,聽到汐楠說小姑娘想回家,把眾人丟到一邊就走了。

  只有半天,小姑娘就派人來找她,肯定是出事了!

  徐硯轎子一路進了魏家,魏三老爺正好在家,聽到他前來,笑著請他坐下喝茶。

  結果聽到他冷聲說:「家中有急事,我是來接初寧的。」

  魏三老爺怔了怔,徐硯也不管這是魏家,徑直就往後邊去。

  他來魏家幾回,小姑娘住哪裡,他清楚得很!

  魏三一路心驚膽顫地跟著他,心想徐三爺這是發哪門子的脾氣,魏家誰得罪他不成?

  初寧氣得難受,倒是氣得躺倒睡著了,徐硯來的時候,正睡得迷迷糊糊。

  她半睜著眼,迷離間對他的依賴就越發顯出來。他彎腰靠近,她自己就挨上前:「徐三叔,我要回家。」

  徐硯見她軟軟靠過來,哪裡還思考再多,一把就將人抱起,邊往外走邊吩咐丫鬟:「拿你們姑娘的披風給蓋上。」

  居然就這麼一路將人直接抱上轎子。

  魏三老爺見外甥女就那麼被人抱走了,站在原地半天都沒回過神來,然後腳下匆匆出府去找兄長說徐硯進府的事。

  初甯席間抿了幾口黃酒去寒,可能是因為這樣,她更加不想睜眼,任徐硯抱著自己回去。坐在轎子裡後,被一顛,困意更濃。

  被徐硯直接抱回他的院子都不自知。

  徐硯在狹窄的轎子裡才聞到她身上極淡極淡的酒香,終於明白她這會怎麼跟隻黏人的貓兒一樣,居然是成醉貓了?!

  他把人抱回自己的院子,把她塞進被窩裡。

  小姑娘卻是扒住他衣襟:「徐三叔不要走,陪我說話。」

  但說了那麼一句,她又閉眼呼呼大睡了。徐硯看著抓住自己襟口的細白雙手,搖頭失笑,伸手去握住,就那麼坐在床邊看她熟睡。

  汐楠和綠裳經過初寧上回發熱的事,對他這種照顧與寵溺也沒覺得有問題,兩人就守在外間。

  四順打聽到徐硯帶著初寧回府,就轉告了徐立軒。昨天初甯與徐硯說的那番話,他聽得真切,直接就想到小姑娘是不是在魏家受委屈了,書本一丟就往徐硯院子去。

  從廊下走過的時候,他沒看到院裡有人,想應該是守在內室裡,又正是經過內室朝南開著小小縫的窗。

  院中靜悄悄,偶爾有風吹得樹葉沙沙作響,徐立軒瞅著那窗戶停頓了下,側頭隱約就瞧見架著擱擋開床鋪的青紗屏風。

  青紗屏風後有人影輕晃,身形挺拔,下刻他卻看到那道影子彎了彎腰,屏風上就顯出朦朦朧朧的重影。似乎還看到他手裡握著另一雙手。

  徐立軒瞳孔瑟縮,腦海裡嗡的一聲,整個人入定一般,思緒空白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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