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余冬冬和陲風站在一邊,看著帝濤緊張地繞著妻子打轉,忙活了好一會兒,然後余冬冬親眼見到一顆蛋被生下來,帝濤趕緊走過去併攏雙腿,用尖嘴將蛋挪到腿上,再迅速用育兒袋蓋住,然後才長舒一口氣。
「恭喜啊。」余冬冬走過去,笑道。
「謝謝。」已經是第五次當爸爸的帝濤依舊很開心,「這個小傢伙的生命力很強,我估計它會比它的哥哥姐姐們都強壯。」
想到再過一個多月就能看到毛茸茸的小企鵝,余冬冬也很為帝濤感到高興。
雖然知道帝明下午也不一定過來,但是余冬冬依然待到了下班時間才走,期間還看到好幾隻企鵝蛋蛋出生,被父母精心地呵護著。
然後便是第三天,余冬冬到繁殖地沒一會兒後,帝明就來了。
余冬冬剛想跟它說,帝濤家的蛋出生了,沒想到帝明忽然憤怒道:「它居然又偷到蛋了!明明昨天來時它都還沒有蛋!你沒盯著它嗎?」
余冬冬脾氣好,又體諒它悲慘的過去,所以面對帝明這般質問的語氣,倒也沒生氣。倒是陲風瞥了它一眼,余冬冬懷裡的雪糕還以為帝明凶的是它,頓時朝這隻暴怒的大胖鳥呲了呲牙。
「我可以跟你保證,帝濤它沒有偷蛋,這顆蛋是它的伴侶生下來的。」
然而帝明根本不聽,它搖著笨重的身軀就朝帝濤沖了過去。
余冬冬大驚,生怕帝明和帝濤打起來,傷到企鵝蛋怎麼辦!
還好帝明尚未被憤怒徹底衝昏頭腦,它在要撞到帝濤時提前刹住了身形,罵道:「帝濤!你還真是惡性不改,不偷蛋你會死嗎?!」
帝濤的妻子挺身擋在帝濤面前,「怎麼又是你!」
帝濤似有無奈地解釋:「小明,你真的誤會了,我沒有偷蛋,沒偷你的也沒偷同伴的。」
「你還在狡辯!」帝明心中滿是怒火,「你一個單身企鵝哪裡來的蛋?」
「我真是快要忍不下去了!」帝濤妻子聞言挺了挺自己的胸脯,「你瞎啊,我是它妻子,這麼大個站你面前你都看不到,那蛋是我生噠!」
這時那幾隻在附近巡視的巡衛員趕過來,它們合力將帝明往後推,「怎麼每年你都要鬧一回,安靜點,幼崽還未出殼,傷了它們是重罪!」
「你們這些單身漢都滾開!」帝明用翅膀推搡回去,「你們和帝明都是一丘之貉,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整天也都盯著人家的蛋,一直想尋機作案!」
有暴躁的帝企鵝罵道:「作你大爺啊!你以為誰都跟你似的,想蛋想瘋了!」
有帝企鵝打圓場,「好了好了,有什麼事以後再說。帝明你太衝動了,你沒孵蛋,如果不加入巡衛員,就請先離開孵化地。」
幾個大塊頭擠在一起推搡還是挺恐怖的,隨便倒一個都能壓碎一顆蛋。余冬冬讓陲風去將這幾隻企鵝分開,然後拿出他帶來的裝備走過去,對帝明說:「我這裡有個東西,可以分辨出帝濤育兒袋下的企鵝蛋到底是不是它偷的。」
帝明半信半疑地看著余冬冬,「憑這個?」
「你可以找相熟的朋友或者傀儡人詢問一下,我沒騙你。」
余冬冬說著,已經走向旁邊幾對孵蛋的夫婦,請它們幫忙。
這幾對夫婦猶豫了一會兒後,同意了,只是面對跟過來的帝明,都十分警惕,沒有孵蛋的都用自己的身體將帝明隔開。
帝明憤憤然地站在一旁,看著余冬冬開始測試。
余冬冬先將測試器的頂端與兩位企鵝家長觸碰,然後再與育兒袋下的蛋觸碰一下,然後測試器頂端的燈發出綠色的光芒,這代表一致。
之後如法炮製,其他幾對夫婦和蛋測試下來,都是綠色。
然後輪到帝濤夫婦,帝濤將腳上的蛋挪了挪,露出一點蛋殼的位置,對余冬冬說:「測吧。」
輪番觸碰後,測試器再次發出綠色的光芒。
「這下你還有什麼好懷疑的,明明就是帝濤的蛋。」
「你是不是跟帝濤有仇,要不怎麼每年都要找帝濤鬧一回?」
「都住嘴,別說了,帝明也苦……」
「它苦什麼,被它糾纏的帝濤才苦。」
周圍的帝企鵝們議論紛紛,討論中心的帝明卻先是愣怔,然後便是暴怒,它看著余冬冬:「沒想到你與它們聯合起來,也來騙我!」
「……」這個結果雖然早有預料,但余冬冬還是低估了帝明心中的偏執。
他看著暴怒中的帝明,正想讓它冷靜一下,卻忽然看到帝明黑色的眼睛慢慢轉紅。
「不好,它的靈力暴動,要魔化了!」余冬冬大喊一聲,護著懷裡的雪糕,擋在了孵蛋的夫婦身前。
「將它摁住!」
同樣察覺到這一幕的帝企鵝們,紛紛出手,靈力化成繩索,向帝明纏繞而去。但是魔化中不管是人還是妖獸,修為都會臨時增長,很是難纏。靠它最近的孵蛋夫婦們頓時一片驚恐地往後退,害怕波及到自己家尚未出殼的幼崽。
正在帝企鵝們如臨大敵時,陲風出手了。他拎住帝明後背的淺淺皮毛,一下將帝明甩向身後空曠的空地上,然後連著兩道靈力織成的繩索,將帝明的翅膀和腳接連捆住。
「快給它梳理靈力!」本在孵蛋的帝濤,因帝明猝不及防的魔化,已經快速將蛋轉移給伴侶,它沖向帝明,一道道靈力打進帝明的體內。
魔化狀態並不是不可逆,靈力梳理得及時還能使之恢復正常,若沒逆轉回來,那等待它的將是失去靈智,永遠處在暴躁狀態,隨時渴望釋放這股暴躁來發洩。所以魔化的人和妖獸或者植物,都十分有攻擊性,在野外,最危險的也是它們,遇到了就是不死不休。
陲風在旁邊幫忙。
眼見帝明被及時壓制住了,虛驚一場了的眾帝企鵝紛紛抹了一把冷汗,其中尤以帝濤的妻子最甚。危險解除後,它頓時化身暴怒的帝企鵝,護著蛋往這邊挪了兩步,對著帝明就破口大駡:「你這個沒良心的東西,當年要不是阿濤,你早就死了,還輪得到你在這裡糾纏不休,妄圖傷害我們的幼崽!」
帝濤的妻子顯見是忍了好久了,對帝明再多的同情,也在年復一年中它對自家的糾纏中被磨掉了。
「你以為只有你死了老婆死了幼崽?當年我們家的幼崽也死了!你隔壁隔壁的黑岩當年同樣失去了老婆幼崽,人家現在照樣過得好好地,就你帝明,要死要活!這麼多年都還走不出來,逼著大家遷就你!」
「你要死找個安靜的地方早點死,在繁殖地發什麼瘋!這些無辜的幼崽招你惹你了?!」
一句句,一聲聲,帝濤的妻子將隱忍許久的控訴發洩出來。它在話語中提及了當年事,隨著它越說越多,越來越多的帝企鵝知道了當年發生過什麼事,明白了帝明為何會這樣,原本還對它十分反感的帝企鵝,頓時都神色複雜起來。
而被梳理靈力的帝明,赤紅的眼睛慢慢轉為原本的黑色。它本在掙扎,如今卻躺在冰地上一動不動,神色從憤怒慢慢變得痛苦。
余冬冬蹲在帝明旁邊,見它如此眼神,頓時明瞭,「想起來了?」
帝明的眼神十分悲傷,眼睛濕潤潤的,它轉動眼珠看向旁邊的帝濤,看了它許久許久,才粗嘎地低叫了一聲。
余冬冬聽不懂帝明這一聲代表什麼,但他聽得出這聲音裡蘊含的悲傷。這一聲之後,帝濤難過地垂了垂頭,剛才還憤怒大罵的帝濤妻子,眼神也難過起來。悲傷的氛圍在周遭蔓延,就連余冬冬懷裡的雪糕都有所察覺,安靜了下來。
帝濤低低回應了一聲。
然後帝明動了一下身體,陲風將靈力繩索收回。帝明就爬起來,拖著沉重的身軀特別慢地往前走,背影孤單而悲傷。
余冬冬跟帝濤說了一聲,然後跟了上去。他和陲風遠遠跟在帝明身後,認出它前進的方向,是通往那片禁地的路線。
余冬冬問陲風:「你聽得懂它的叫聲嗎?」
陲風說:「它們都死了嗎?是的,都死了。」
余冬冬愣了愣,才明白這兩句話,是剛才帝明與帝濤的對話,這裡的它們,應當是帝明的妻兒。
帝明這次到了禁地,不再像之前那樣不停地徘徊打轉,而是呆呆地站在那裡,像座靜立在冰天雪地中的雕塑。
余冬冬不忍過去打擾。
幾個巡衛員不知道什麼時候也跟過來了,它們站在余冬冬旁邊,默默地看著帝明。是帝濤,擔心記起所有的帝明出事,讓它們過來看著它。
「它能走出來嗎?」余冬冬自語般問道,會因為不能面對當時情景而選擇遺忘,再一次想起來,不知道悲傷能不能少一點。
「不知道。」陲風說。他對自身感受最多的,就是記仇,當年險些被剝皮挖心的仇恨激勵著他不斷修行向前邁進,至於其他感情,他還沒體會過,所以自然不知道。
「不過,」陲風又說,「如果我是它,我會振作起來,努力歷練自身,然後找到當年那些策劃暴動的人和妖獸,以他們的鮮血,血祭妻兒。」
余冬冬道:「當年那些,還沒抓到嗎?」
「只抓到一部分。」
余冬冬「唔」了一聲,「這倒是個不錯的法子。」
*
帝明在禁地一待就是好幾天,那裡作為曾經的繁殖地,天氣情況自然很不好,帝明站在那裡不斷承受靈力被侵襲的痛苦,它放棄了抵抗,周身結起了一層厚厚的冰霜。那些巡衛員,卻只是遠遠看著,並不過去帶它走。用它們族長的話來說,能救它一次兩次,卻救不了它無數次,只有帝明自己想通,挺過來,不然再多也是無用功。若是它真的就那麼死在禁地,那就是它合該死了。
余冬冬每天過來看一次,帝明都躺在地上,直挺挺的好像已經死掉了。這樣的情況持續了七八天,然後某天帝明忽然叫了一聲,像之前一樣,從地上爬起來,艱難地向他們走來,然後從他們身旁經過,去了另一個地方。
帝企鵝家族的墓地。
那之後,帝明就每天在禁地與墓地兩邊往返,余冬冬因為忙於其他事,後來已經很少親自來南極冰川了,只是偶爾問一問和他留了聯繫方式的帝濤,問一問帝明的情況。
然後帝濤告訴他,帝明雖然更加沉默了,但卻慢慢地振作起來,近來還曾找到它,向它道歉,它們的關係慢慢回到從前那樣好的時候,帝明還說它想成為一名巡衛員。但是介於它之前的魔化,許多家長並不放心它,所以還有待考察。
當然,後來的帝明成功成為了一名巡衛員,它在大家孵蛋期間,安靜地在周圍巡視,等幼崽們孵化出來,它又成為了一名奶爸,十分盡責,並且在幼崽當中十分受歡迎,它總是慢吞吞又沉默地跟在一群糯米糍般的帝企鵝幼崽身邊,靜靜地守護著它們,看著它們平安成長。
不過這都是之後的事啦,現在的余冬冬,正為雪糕的教育而頭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