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大明和小明

　　祁風本來就嫉恨裴明成了越俢之的弟子，這會兒裴明還口口聲聲提到“師尊”，頓時給他火上澆油。再說，他覺得裴明的話實在太可笑了，哪有為了打基礎就不引氣入體的？靈界都提倡越早引氣入體越好，因為人生而就有一股先天之氣，先天之氣有助於修行，而隨著時間逝去，先天之氣會慢慢散去。只有越早引氣入體，才能越早減少先天之氣的散逸。

　　他根本不相信是越修之沒有教裴明引氣入體，而是越修之教了但裴明根本無法引氣入體！

　　於是他說：“打基礎？太好笑了，引氣入體本就是最基礎的東西，普通百姓都知道越早引氣入體，才能越減少先天之氣的散去。我三歲時就引氣入體，入門前是六段靈師，如今已是七段靈師。你卻入門三月毫無靈氣，怕不是無法引氣入體才藏著掖著吧？”

　　聞言，裴明身體微微一僵。

　　本來只是個小乞丐的他本不在乎別人的辱駡，但是祁風這話卻死死踩中了他的心結。

　　是啊，為什麼師尊不教他引氣入體呢？

　　他聽流風流葉說，跟他同一批進來的弟子大多都提前引氣入體有了修為，少部分沒有開始修行的，也在入門後就開始了引氣入體，如今大部分都達到了二段靈師。

　　只有他，每天學著讀書寫字，練著只有架子的武技，卻毫無修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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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場對話以流風流葉的回來而告終，祁風提前溜了。而流風流葉也沒發現什麼異樣。

　　等一個時辰後越修之回來檢查徒弟的學習進程，他才察覺到小崽子的悶悶不樂。

　　“怎麼了？”越修之問道。

　　小崽子放下劍，一言不發地把臉埋進越修之的懷裏。

　　越修之全然不知發生了何時，只能摸了摸小崽子的頭，輕聲問道：“可是練劍練累了？”

　　懷裏的小崽子搖搖頭，還是一聲不吭。

　　“那是怎麼了，告訴師尊好不好？誰讓阿明不開心了？”越修之竭盡全力哄崽崽。

　　“師尊，你為什麼不教我引氣入體？為什麼、為什麼其他和我一起入門的人都引氣入體了？”

　　而且他們都是二段靈師以上了，大部分都是三四段靈師了。

　　幼崽心中想，但五歲小孩的表達能力還不足以讓他說這麼長的句子。

　　越修之心裏咯噔一聲。

　　他這頓時間也一直為這件事煩心。

　　小崽子的極脈聖魔體，是必須要有靈氣和魔氣的激發。且激發後他身上的魔性是藏不住的，到時候別人看他，就是個該殺的魔族了，這除非像後期的裴大佬那樣，修為高到自己給自己封印。再說就算藏得住，也瞞不了崽崽自己，才五歲就知道自己是個異類，也太不利於小孩子的心理健康了。

　　萬一暴露，裴小明估計又要成為前世那個懟天懟地的裴大佬了。

　　可是一直瞞著，小崽子遲早要發現自己不能無法修行的，又怎麼辦呢？

　　他最近一直在翻系統商店，希望能找到些能解決這個情況的東西。只恨他當時逞一時口舌之快，把系統氣得狠了，系統一氣之下把客服功能關了，害得他只能一頁頁自己翻找。

　　系統商店裏的東西何止千千萬萬，他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

　　如今，只能拖一時是一時。

　　於是他拍拍小孩兒的背，對他一通瞎編：“你是九脈天賦，本就與一般人不同。過早引氣入體，修為會增長得很快，這樣反而傷了你的根基，為師希望你晚一些引氣入體，培本固基。”

　　他也知道自己這一通胡說八道也哄不了多久，於是連忙轉移小崽子的注意：“今日廚房做了金乳酥，為師陪你去嘗嘗可好？”

　　小崽子估計以前是餓怕了，來了琉琊峰後，每次越修之把小孩逗過頭弄生氣了，用一些小點心，包把小孩哄得眉開眼笑。

　　為此越修之還專門讓人去請名廚來琉琊峰。

　　但這回美食也哄不了裴明瞭，小崽子為了不讓師尊擔心，勉強點了點頭，但心中仍然沉甸甸的。

　　之後越俢之為了知道小崽子為什麼突然關注引氣入體的事情，用院子裏的陣法再現了他離開後發生的事情。

　　看完後他哭笑不得。

　　就算只是個本體世界的平行世界，劇情的力量還是一樣的強大啊。

　　祁風一個十歲的小孩，居然能溜進琉琊峰不說，居然剛好這天流風流葉也中途離開了。

　　要知道，流風流葉平常都是守在裴明身邊的，就算偶爾有事，比如今天去廚房拿點心，那也只會去一個人，今天居然兩人都去了，這也太湊巧了。而且祁風這小孩兒也真是搞笑，大費周章溜進琉琊峰，就為了嘲諷一下主角。

　　果然，在終點小說中，小反派對主角的嘲諷總是無處不在。

　　雖然越修之是知道劇情力量不可抗，但還是小懲了流風流葉一番，畢竟這次本就是他們的疏忽。然後他便繼續去翻系統商店了，

　　晚上，小崽子一個人盯著天花板發呆了好久。

　　他想起那個叫祁風的人說的話，他說：“你這樣的廢物，怎麼配做伐檀尊者的弟子！”

　　裴明心中一直都有很深的自卑，三個月前，他不過是城鎮陰陽角落中，食不果腹，人人皆可輕賤的小乞丐罷了。一下子，他走完了那個雲梯，就成為了師尊的弟子。那麼強大的師尊，對他那麼好的師尊。

　　師尊對他這麼好，讓他有種很深切的不真實感。在私心裏，他也認為自己不配做師尊的弟子。

　　但他很想證明：不，不是的。我配做師尊的弟子！

　　師尊為什麼不教他引氣入體呢？難道他真的無法修煉嗎？

　　不，他不信。

　　一直在發呆的小崽子突然起身，偷偷溜出了房間。

　　他來到了琉琊峰的藏書閣，開始一本本的尋找記載有引氣入體方法的書。

　　這並不難找，這在靈界是最基礎的功法，扔在街上都不會有人要，一般都寫在一些基礎功法的最前面。因為有修行天賦的人入門便是引氣入體，而沒有天賦的人練一萬遍都沒辦法引氣入體。

　　與此同時，遠在另一個世界的神域的裴大佬，發現自己的靈魂與某處有了微妙的聯繫。

　　他好像有一部分元神又附身到了那個奇怪的世界中幼時的自己身上，但這一次，這具身體不止只有他一個元神。

　　還有另外一個，這具身體本身的元神。

　　裴大佬發現這具身體好像在一個藏書閣裏，翻找著什麼。

　　“你在找什麼？”他出聲詢問。

　　裴小明被突然出現的聲音嚇了一跳，手上的書都掉到了地上。

　　“你是誰？”他問道。

　　“我？我大概是……另外一個你？”裴大佬有些不確定地說道。

　　“另外一個我？你在我的、身體裏？”

　　“差不多吧，雖然我是另一個你，但是我只是暫居在你身體裏……總之，小孩子別管這麼多。” 裴大佬懶得廢口舌解釋。

　　裴小明居然還真的沒有再問了，因為這個聲音真的給他一種很熟悉的感覺，好像真的就是另一個他一樣。

　　“所以，你在找什麼？”裴大佬繼續之前的問題。

　　“我在找引氣入體的法門。”裴小明回答。

　　大佬一聲嗤笑：“你還是別費勁了，你不可能引氣入體的。”

　　聞言，裴明身體一僵，而後色厲內荏地反駁道：“不可能，師尊說讓我晚些引氣入體是想穩固的我的根基！”

　　大佬卻對小孩的回答不以為然，甚至在聽到小孩說到“師尊”時，感到十分厭惡：“師尊？你說的是越修之嗎？那不過是個該千刀萬剮的人渣而已，他的鬼話你都信。”

　　如果說，這個聲音的前一句話只是踩到了裴明的痛腳，這後一句污蔑師尊的話就是把他雷區裏所有的雷都引爆了，頓時小豆丁就炸毛了：“不准污蔑師尊！你這麼能這麼說！你這個、這個……”

　　五歲的小崽子哪懂什麼罵人的話，他只覺得這個人實在是可惡的很，卻不知該如何說，最後把自己眼眶都憋紅了。

　　剛剛這個人說他是另一個自己時，自己還十分相信，如今卻強烈懷疑起來：他怎麼可能是我呢？我怎麼可能會這麼說師尊？

　　“隨便你吧。”大佬懶得與這傻小子爭辯，只是靜靜看著這個小孩在冷靜下來後，又翻箱倒櫃地尋找記載有引氣入體法門的書籍。

　　大佬冷眼旁觀這姑且算是“幼時的自己”的小屁孩執著地想要引氣入體，突然覺得滿心嘲諷。

　　他記得，他剛入九華霄的時候，越俢之對他還是十分和顏悅色，甚至於是寵愛有加，後來得知他無法修行，這所謂的師尊對他十分冷漠了。那時候的他也跟這個小屁孩一樣，每天想各種辦法引氣入體，希望能重新和師尊親近。一直到他九歲吧，他在琉琊峰一直被雜役排擠，各種刁難，每天饑腸轆轆，凜冬幾欲凍死，就這樣熬了四年。

　　要不是時澤一直偷偷幫助自己……那他估計真的會死在無人知曉的角落，不過，從他被關起來取血之後，他就再也沒看到時澤了。後來他也曾試圖尋找，卻翻遍整個九華霄都未曾找到——一如那些在他生命中曇花一現的人一般。

　　那可笑的自己沒等來自己跟師尊重修於好，卻等來了自己被發現身負“魔性”的那天。於是他從別人不聞不問，到被囚禁折磨，到後來被日日取血，他那時便發誓：總有一日，要讓越俢之欠他的，千百倍償還。

　　裴明這般想著，忍不住又是一聲嗤笑：後來，自己做到了，不是嗎？

　　越修之不是喜歡取血嗎？於是他放幹了越俢之最後一滴鮮血。越修之不是自詡正義，視魔族如牲畜嗎？於是他將九華霄變成了魔窟。

　　想到這些往事，裴明對越修之更加厭惡入骨，對眼前這個小屁孩的頑固執著更是感到厭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