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吃醋

　　“什麼、什麼事？”陸凡一有些磕磕絆絆地問道。

　　陸凡一覺得這場面真的是有些如魔似幻，感覺自己分分鐘折壽。

　　他覺得就算現在他走出門直接被天雷劈死，也毫不意外了。

　　他雖然敢在背後叫裴明小狼崽子，但現在……可真沒那麼大勇氣。

　　他自然是不知道，他跟越修之說裴明壞話的事情，其實裴明都知道了。

　　其實裴明也沒別的什麼意思，就是純粹想關心一下這些越修之的“娘家人”對他是什麼看法，就隨便神識掃了一下。

　　誰知道這一掃，還真掃出了什麼。

　　裴明倒沒有生氣，只是得到了某些提示。

　　從前他並不覺得自己對九華霄做的事情有什麼過分，但是在愛上越修之後，知道越修之極其在乎九華霄這群老友，他便有些愛屋及烏了。

　　這位向來唯我獨尊，漠視蒼生的第一次站在除了自己和越修之以外的人的處境去將心比心，意識到了自己的過錯。

　　“昔日弟子大逆不道，令宗門因弟子而傾覆，今日弟子請罪，提議將‘元隱宗’改回‘九華霄’。昔日九峰各主，皆為弟子之師長，弟子斷不敢怠慢！”裴明字字懇切，“當然，此皆為弟子一人之私見，一切都由師叔們定奪。”

　　陸凡一在聽到將元隱宗改為九華霄，他眼睛都亮了。

　　沒能護住九華霄，是他們一直以來的痛。昔日裴明報復九華霄，雖未殺一人，可卻也明確表明，從此再無九華霄。

　　他和林洵還有傅雲旭，帶著剩下的門人，重建宗門，可卻也不敢再以‘九華霄’自稱，只能改為‘元隱宗’。

　　不僅是陸凡一，林洵和流風也是喜形於色。

　　裴明突然說這個，是明白了自己對九華霄的這些人，不再是‘幫助’這種施捨性的行為，而是‘償還’。他犯下的過錯，自然是要盡心去彌補。

　　“如此再好不過，謝尊上……”林洵正欲行禮，卻被裴明阻止了。

　　裴明忙說道：“‘謝’字弟子萬不敢當，此皆為弟子造下之惡果，不求各位師長原諒，但求亡羊補牢，盡一份賠罪之心。”

　　一旁越修之看著好笑，不由道：“你們是在比誰跟恭敬嗎？”

　　這兩撥人，你恭敬我，我惶恐，我比你更恭敬，你又惶恐……這是什麼沙雕惡性循環，畫面都看起來好魔性。

　　裴明這傢伙也是，就算想表現自己的誠心和歉意，也別這麼誇張吧？

　　冷不伶仃一口一個“弟子”，陸凡一都快被嚇死了。

　　“倒是弟子操之過急了，望師叔們海涵。”裴明沒在意越修之的調侃，從容道。

　　“不敢當。”陸凡一和林洵連忙說道。

　　“走吧。”越修之覺得現在這屋內的氣氛有種迷之尷尬，忍不住扯了扯裴明的袖子，低聲說道。

　　殊不知他這個扯袖子的小動作簡直讓裴明心花怒放，神色都從懇切變成了微微的興奮，心中簡直有一萬隻大明在跳舞。

　　“師叔們見諒，修之的傷耽誤不得，弟子要先行告辭了。”他壓抑著興奮說道。

　　“恭送尊上。”

　　越修之也跟他們道了個別：“老陸，老林，流風，我先走了，明天再來找你們。”

　　陸凡一他們目送著裴明和越修之離開，感覺剛剛受到的驚嚇有點多。

　　裴明這小狼崽子抽風了？

　　不過他為什麼叫越修之為‘修之’，卻叫他們‘師叔’？

　　陸凡一抹了把臉，覺得有點頭疼，還有些費解。

　　…………

　　“你們，你叫他‘師叔’，他叫你‘尊上’，我真是看不下去了。”回到了神殿，越修之忍不住跟裴明吐槽。

　　“你真是操之過急，會嚇到他們的。”

　　裴明卻是十分享受越修之數落他不是的樣子，兩天之前的他絕對想不到，僅僅是將越修之帶到他的世界兩天，他跟越修之就能相處得如此輕鬆。

　　當然，這要感謝曾經作為‘君華琛’時，形成的相處模式。

　　裴明將越修之的吐槽權當享受，聽完後，突然拉著越修之說道：“修之，剛剛的動作……再來一次好不好？”

　　“什麼動作？”越修之一臉懵逼。

　　“就是……你剛剛催我回神殿的時候，扯了下我袖子。”裴明罕見地說話有些支支吾吾。

　　簡直就像是小妻子在外人面前扯扯丈夫袖子，催丈夫回家一樣！

　　越修之要是知道裴明在想什麼，一定會感慨裴明腦洞之大，事實上，越修之現在雖然不知道裴明的具體想法，也覺得十分無語。

　　什麼鬼，還“剛剛的動作”，嚇我一體，搞得我差點以為我非禮你了一樣。

　　“別做夢了。”越修之朝這只異想天開的大明翻了個白眼。

　　雖然說他並不覺得扯袖子這個動作有什麼，但是他怎麼可能答應裴明這麼莫名其妙的要求？

　　再說，裴明的表情看起來gay裏gay氣、變態變態的。

　　裴明失落地歎了口氣，隨後便放棄了這個想法，打起精神幫越修之溫養神魂。

　　神魂被裴明強大而柔和的神識一遍遍疏導，越修之的身心都極其放鬆，在這種情況下，突然聽到裴明問他：“修之，你為什麼對那個小屁孩那麼好？”

　　“你為了那小子屢次拼命，要不是我救你……”

　　聲音竟然還帶著一些委屈和幽怨。

　　越修之突然警覺了，感覺這是一道送命題。

　　有種大老婆指責花心丈夫，用大老婆掙的錢去包養小老婆的趕腳……

　　類比過來就是，裴明指責自己，用他救過來的命去為裴小明拼命otz

　　他為什麼對小明好？

　　這原因太多了。

　　首先自己作為一個二十一世紀有擔當的好青年，對自己徒弟能不好嗎？還是個從五歲的小包子就開始養的小徒弟。再說，小明也真的敲可愛啊！

　　其次，他原本以為自己要在那個世界養老的，那照顧好小明，不就是個現成的大腿嗎？抱好這個大腿，以後才能安心養老啊！

　　最後，也有部分原因是因為對裴明的愧疚，於是移情到了小明身上……總之這個原因是絕對不能讓裴明知道的！

　　真要是讓裴明知道了，以裴明這傢伙的腦回路，肯定是覺得小明占了他便宜……雖然的確是這樣沒錯。

　　越修之沉默半餉，開玩笑似的道：“我又不是傻子，知道我徒弟會發達，我還不對他好點？”

　　他就是表示自己對小明好是為了抱大腿。

　　依照裴明的腦回路，越修之覺得自己交出了一份完美的答卷，這個理由絕對不會碰到裴明的玻璃心！

　　——然而，這是建立在裴明相信這個理由的情況下。

　　只見裴明的眉眼肉眼可見地暗了下來，他沉聲說道：“你騙我。”

　　“你要是真只想著他以後能給你的好處，哪會屢次為他拼命。命沒了，就什麼都沒了，誰還會管好處。”裴明的聲音悶悶的。

　　越修之歎了口氣，不知要怎麼應對突然玻璃心的裴明瞭。

　　裴明的神色也是變幻莫測，說實話，他覺得自己呆在那世界十三年，就像是吃了十三年的醋，不知道多少次看那小子不爽了！

　　現在越修之還不正面回答他的問題，簡直就是在跟他說：對啊，我就是喜歡那小子多一點。

　　眼看著裴明身上的黑氣越來越濃厚，越修之不由歎了口氣道：“多大的人了，還跟個小孩子計較。”

　　他是真不知道跟裴明說什麼理由，若跟裴明說“因為裴小明是我徒弟，師父本來就要對徒弟好”，那裴明就會立刻想到他作為自己的徒弟是如何悲催……簡直分分鐘黑化。

　　他想了半天，只能無奈地說道：“還有部分原因，是我覺得我有愧於你……”

　　不管了不管了，破罐子破摔了，兩害相遇取其輕！

　　說這個理由雖然會讓裴明覺得裴小明占了他便宜，但是反正裴明在小明的世界裏，也就是個分身“君華琛”，應該不會把小明怎麼樣……吧？

　　裴明聽到這個答案後，臉色先是高興了些，後來果然又陰沉了下來。

　　高興自然是知道了那小子那麼看起來受寵，結果還不是沾了自己的光——裴明已經完全忽視了越修之說的“部分原因”了。

　　但是正如果越修之預料的一樣，裴明馬上想到，小子是占了他便宜！

　　自己吃了苦，結果讓那小子享了福，還變相讓自己吃了十三年的醋！

　　裴明越想越虧，周身的黑氣都快實質化了。

　　越修之又有種想扶額的衝動，覺得自己剛剛選的這個“輕”，也未必輕到哪去。

　　不過不管怎麼說，裴明應該都不會高興的。

　　他也不想特意去做什麼哄裴明高興，不然這樣會給裴明一種自己十分在意他的錯覺，到時候越纏越死，苦的就是自己了。

　　越修之沒再說什麼，裴明只能滿身黑氣地繼續幫越修之養魂。

　　等第二天越修之醒來後，卻發現裴明已經恢復了正常。

　　越修之：……老感覺這傢伙在憋什麼大招。

　　不過這次越修之還真冤枉裴明瞭。

　　越修之十分在意那小子，裴明知道的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他雖然心有不甘，但也知道追究無用，只是在心裏狠狠記了裴小明一筆。

　　到時候非得好好收拾這小子一頓不可！

　　越修之雖然有點擔心裴明在憋大招，但他也無從詢問，只能按照計畫，二人再次去了元隱宗。

　　此時，那個木屋中，已經坐滿了人。

　　大多數人皆是一副老態龍鍾、行將就木的樣子。傅淵曾經美青年的模樣徹底不見了影子，若不是靠著神識感知，越修之完全認不出那個耄耋老人便是傅淵。

　　傅淵身旁站著的是傅雲旭。

　　林月曾經也是火辣美人，如今也是老態盡顯，曾經那風風火火，說一不二的性子好像也被時光吞噬，一副暮氣沉沉，讓人全然不是滋味的樣子。

　　不過越修之還是鬆了一口氣，還好大家都在。

　　人活著，接下來總會慢慢變好的。

　　包括在小明的世界中，生死不知的封嵐，賀如弦他們，此時也都在座。

　　看到封嵐和賀如弦，越修之心中驀地一疼，想到了小明的世界中，生死不知的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