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去他媽的大道無情

　　三個月不見，自然是要檢查徒弟的“學習進度”，還是在那棵梧桐樹下，昔日一板一眼練著劍法的三頭身小崽子還讓人覺得有些呆萌，如今的翩翩少年身姿瀟灑地舞完蔽月劍法，卻只讓人覺得說不出的瀟灑恣意。

　　“你的蔽月劍法居然已經突破到第七層了，看來真的沒偷懶。”越修之說道。

　　他這樣便是算誇獎了，裴明頓時面帶得意，嘚瑟地說道：“那可不，我日日都沒落下，說是懸樑刺股也不為過。本想讓師尊好好誇誇我，沒想到師尊就只說我‘沒偷懶’，太讓我難過了。”

　　越修之被他氣笑了，頓時一個閃身，眨眼間便奪過了裴明的逆水劍。

　　看著裴明眼中一閃而過的愣神，越修之頓時覺得扳回了一局，開口道：“你小子還是少貧了，作為一個劍修，連自己的劍都護不好。”

　　“那是因為是師尊，我才不設防的，換成其他人，連我的身都近不了。”裴明撇撇嘴，不以為恥反以為榮。

　　越修之聞言，忍不住將還帶著劍鞘的劍舉起，拍了拍裴明的頭：“有點進步尾巴就翹得老高。”

　　他說著便舞起了剛剛的第九式，邊舞，口中邊緩緩地說：“你剛剛這裏，發力過猛，角度也不太對。也不是說這一招不要用力，但是你要用腕部的內勁收力，不能外放過猛……”

　　他的身影比裴明更多了一分說不出的韻味，裴明是少年蓬勃的朝氣，而越修之更多的是清冷寫意，梧桐樹下黑髮青年一襲月白長袍，袖口上的銀邊暗紋隨著他的動作而微微翻滾著，他的劍比裴明更隨意，但從那自成一界的韻味中卻能看出他已臻至化境。

　　這個人看似冷漠疏離，實則溫柔又心軟，他的嗓音也像他一樣，清冷地像月光下散著一片細碎月影又兀自細流的清泉，但細聽卻能聽出那一分輕柔。

　　裴明看著師尊的身影，目光中滿是溫柔。

　　越修之收劍，轉頭對裴明說：“這樣，知道了嗎？自己再練幾遍。”

　　等裴明練完後，越修之倚著梧桐樹，突然詢問道：“歸靈秘境是不是馬上要開了？”

　　歸靈秘境，是靈界最出名的三大秘境之一，每五十年開啟一次，也只允許五十歲以下的修行者進入。

　　其實這種設定是很扯淡的，一個好好的秘境偏偏要有年齡限制，一看就知道是作者為了給主角升級而強行開的副本，邏輯是不能深究的。

　　但是這個歸靈秘境偏偏是難得對這個年齡限制做出了合理解釋的秘境。在原著後期有提到，這個所謂的歸靈秘境，其實是神明隕落，天道因為少了神明而破損了，於是那些頂端的大能也隨之隕落了，這便是神歷時代的覆滅。

　　但其實很多大能，跟天道做了協議，他們將主動進入歸靈秘境，將自己的軀體和靈魂長眠於此，待千萬年後神明回歸，他們便可能再次復活——當然復活不復活還要看神明心情。這便是所謂的“歸靈”。

　　歸靈秘境是無數大能的墓地，自然是珍寶秘技無數，簡直就是修行者嚮往的天堂，因在歸靈秘境中收穫不少而一步登天的修行者不在少數。所以這“五十歲以下”的年齡限制，其實是天道專門為主角設計的。

　　在前世，裴明更是直接找到了歸靈秘境的核心之鑰，從而將歸靈秘境收為己有，靈界從此再無歸靈秘境。

　　聽到越修之的詢問，裴明點頭答道：“是啊，快了，就兩個月之後了。”

　　越修之沉思了一下，說道：“歸靈秘境中雖機遇無數，但也兇險異常，你雖然是王境巔峰，算是遠比同齡人優秀，但是也不能說是萬無一失。畢竟歸靈秘境的年齡限制是五十歲，多得是比你大三十幾歲的人。再說歸靈秘境中最兇險的還不是跟你競爭的入秘境者，而是秘境中的靈獸和兇險機關……不如趁著這兩個月，我助你突破王境。”

　　裴明點頭，道：“還是師尊考慮周全。”

　　他這師尊，總是處處替他著想。

　　於是越修之喪心病狂地在他那個下面埋著九品靈脈的修行室中，用十幾顆極品靈石擺了個聚靈陣法，讓裴明在裏面修行。

　　要知道，極品靈石可謂是有價無市，一顆極品靈石本身的靈氣蘊含量便是上品靈石的上千倍，更不用說它的靈氣還毫無雜質純淨無比，極利於吸收，在市面上一塊極品靈石甚至可以換到一萬塊上品靈石。

　　可見越修之的壕無人性。

　　這樣的氪金效果也十分明顯，裴明的氣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增加。

　　十天過後，他離聖境便只靠一層薄薄的窗紙。這個時候，靈氣的量的積累已經沒有用了，他缺少了一種境界的提升。

　　也許是下一秒，也許是好幾年。

　　越修之走進修行室，給裴明帶來了許多吃的，他一面和裴明面對著用膳，一面問他：“進展如何？”

　　裴明道：“感覺是一步之遙，又猶如天塹。”

　　“別急。”越修之說道，“越到這個時候，你越要找一份感覺。”

　　“繹天術作為你的心法，乃是你修行之根基，你修煉它十三載，已經能很好的窺視乃至利用天地法則，那你可知，天地法則的根本是什麼？”

　　裴明沉吟片刻，道：“乃是天道。神歷時代，神明在座，天道昌盛。神明隕落，天道隨之衰敗。”

　　“那你又可知，神明為何隕落？”

　　裴明愕然：“這我如何知曉？”

　　越修之微微一笑：“別急，想想繹天術，想想你從它身上看到的規則。”

　　裴明閉上眼，開始想著繹天術。

　　規則……何為規則……

　　天生靈氣，靈生萬物，演化萬千，規則本應至繁……可，它真的至繁嗎？

　　“神曆殘留史載，神偏愛靈界之毓秀，惡魔界之邪穢，便奪魔界之氣運添靈界之盈餘，於是受到靈界生靈的歌頌。然，好景不長，某日靈魔二界突生縫隙，神明為修補裂縫而隕落。”

　　越修之一步步引導：“但，這些史料的背後，又說明了什麼呢？”

　　為什麼呢？

　　不過是修補裂縫，能夠締造世界的神明為何就因為這隕落了？

　　因為……天道？

　　如果真是如此，天道本與神明一體，神明隕落後它也大大受創，可它仍然這麼做……緣何如此？

　　靈界因神明的偏愛而愛戴神明，那魔界是否因神明的偏心而厭惡神明呢？

　　如此看來，大道並非至繁，而是至簡。有暗才有光，如此才能平衡。

　　所以……神明不能有所偏愛，不能……有情嗎？

　　真的如此嗎？無情之人，算是神明嗎？

　　裴明額頭上開始出現豆大的汗珠，整個人都有些微微顫抖。

　　越修之見狀，連忙握住他的手，輕聲安撫他：“別急，只要問問你的本心即可。”

　　感受著手上突然傳來的，另一個人的溫熱觸感，聽著那人溫柔的安撫，裴明心中突然豁然開朗。

　　一個不能有情的神明，還算什麼神明，他跟傀儡有什麼區別！

　　神明不應虧魔界而利靈界，因為二者本身相輔相成，但他喜愛靈界又有什麼錯呢？

　　一個人心中有所愛，才能善待世界。

　　因為……希望那人所在的世界更加美好。

　　裴明沒有哪一刻覺得比此時更加清晰——去他媽的大道無情！

　　他身上的氣息開始急劇攀升，萬米之上的高空突然雷雲密佈。

　　聖境的壁壘搖搖欲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