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針灸

　　皇帝寢宮的大殿裡，擠滿了人，淩青菀不慌不忙上前，先跪下給太后行禮。

　　「起身吧。」太后認識淩青菀，對淩青菀卻沒什麼善意。

　　太后還記得，曾經元陽郡主看上了安簷，想取而代之，將淩青菀排擠出去，自己嫁給安簷。

　　端陽節的宴席上，元陽郡主想試探淩青菀，結果反而落了下風。

　　她再次在畫舫上，預謀害淩青菀，不成想她自己反而著了道，將自己弄得身敗名裂。

　　這件事，太后想起來就覺得心痛不已。她無端失去了心**的外孫女，從此膝下空虛。

　　淩青菀到底有沒有害元陽郡主，太后派人去查，沒有查到結果。雖說元陽主動害人，最後反受其害，可是，到底是因為淩青菀而起，。

　　所以，太后不喜淩青菀。

　　「謝太后娘娘。」淩青菀爬起來，恭敬說道。

　　她低眉順目，看上去賢良怯柔，十分可**，一點心機也沒有的樣子。

　　「聽聞你也擅長眼疾？」太后問淩青菀，語氣嚴肅。

　　太后這大半年來，一概往常的雍容慈祥，變得威嚴殺伐，讓很多不知她真實面目的人很吃驚！

　　懷慶長公主死了，元陽郡主身敗名裂，太后承受了太多的痛楚。

　　淩青菀卻覺得遠遠不夠！

　　太后她應該承受更多！

　　「是！」淩青菀回答太后的話，「民女擅長眼疾，而且石院丞把官家的病症，都告訴了民女。」

　　太后就擺擺手，說︰「既然如此。你進去給官家看診脈吧。」

　　然後，太后有吩咐諸位太醫，一起進去輔佐淩青菀。

　　淩青菀又行禮，這才路過眾人，往內殿走去。

　　她看到了安肅。

　　安肅慈祥對她微笑，示意她別怕，一副很信任她的樣子。讓淩青菀心裡暖暖的。她既感動又感激。安肅特別信任她。

　　這才是父親該有的樣子吧？

　　她還是盧玉的時候，父親是個禽獸，凶殘暴虐。動輒打罵，連那麼小的盧玉都挨過幾次打；而變成淩青菀之後，更是沒見過先父之面，唯有安肅讓她實實在在感受到了父**。

　　安簷也站在那裡。安靜看著她，目光溫柔中帶著鼓勵。

　　淩青菀還在人群裡。看到了盧珞。

　　盧珞不怎麼看她，似乎是怕引起旁人的懷疑，可是他的眼神發抖，很難過。

　　淩青菀顧不上這些了。跟著諸位太醫，進了皇帝的寢宮。

　　石庭在內殿裡。

　　皇帝又看不清了，王淑妃坐在旁邊。給皇帝喂藥乖巧殷勤。

　　「怪不得方才馮貴妃那麼緊張！」淩青菀想起坐在太后身邊的馮貴妃，一臉焦慮。就明白了，「果然是王淑妃在這裡，太后卻沒有讓馮貴妃過來伺候。」

　　這麼一來，馮貴妃和太后、王淑妃，就難以一條心了。

　　皇帝重病，隨時可以駕崩。

　　馮貴妃以後怎麼辦，她應該不知道。假如皇帝臨終前，給她一個恩典，讓她承歡一夜，留下遺言，讓將來的嗣皇帝封她為太后，她也就有了保障。

　　而王淑妃也是這麼想的。

　　所以，她們彼此較勁。

　　偏偏這個時候，太后隻幫她佷女王淑妃，處處打壓馮貴妃。

　　馮貴妃已經滿心的怨氣。

　　王淑妃則很得意。

　　「官家！」淩青菀沒有多想，跪下給皇帝磕頭行禮。

　　皇帝眼珠子不動，靜靜半坐在那裡，道︰「免禮平身。」

　　他已經看不清了。

　　和之前相比，他現在很坦然接受自己失明這件事了。

　　他也知道自己時日不多，更是坦然等待死亡。

　　淩青菀聽到皇帝叫她平身，她就站了起來。

　　石庭的胳膊摔斷了，打著石膏，綁了繃帶，掉在脖子上，可見他真的摔得不輕。

　　「官家，微臣可以指點淩姑娘，給官家針灸。」石庭道。

　　皇帝點點頭。

　　「官家，民女先給您請脈。」淩青菀上前，稟告道。

　　皇帝又點點頭，然後將手腕伸出來。

　　他肌膚病弱嬌白，手腕縴瘦得骨節微現，比淩青菀的手腕粗不了多少。

　　他從前也多病而銷售，卻沒有瘦得這樣。

　　皇帝的臉型不大，所以他枯瘦得厲害，從臉上也看不太明顯，唯有從他的四肢上發覺。

　　這麼一把脈，淩青菀心裡非常難過。她探到了絕脈，假如不出意外，皇帝活不過一個月。

　　她之前還估計能活兩三個月。

　　石庭也從來沒說過皇帝是絕脈。

　　她的親人，又要離開一個。

　　淩青菀很是悵然。

　　但是，這屋子裡有內侍，有王淑妃，還有諸位太醫，她不敢多想，認真替皇帝把脈，然後拿出個醫案，能讓皇帝暫時再見光明。

　　「官家乃是久病及腎，腎水不足則水不涵木，虛風內生，與痰淤相搏，上擾清竅，腦部清陽失用，久而久之，發為腦部癌腫。」淩青菀心想。

　　這些太醫們都知道，石庭也知道。

　　但是沒人說出來。

　　「官家乃是清陽失守，導致了雙目不明。」淩青菀診斷半晌，終於開口，和太醫、石庭一樣，說起了場面話，「腎屬水，肝屬木。腎水不足，則導致水不涵木，肝風內動，導致毒邪上擾清竅。

　　民女竊以為，不可妄動頭部**道，應該從腎髒著手。太溪**處的足少陰脈，乃是腎脈。民女施針在太溪**，再用石院丞開過的藥方，以盼官家能早已神目清明。」

　　淩青菀準備在足少陰的太溪**處施針灸，然後再用石庭之前開過的方子，給皇帝治病。

　　這樣，至少能讓皇帝的眼睛再看清幾天。

　　也只能管幾天的用，因為皇帝腦子裡的癌腫。已經無力回天了。

　　不可能開顱的。

　　就算開顱，也沒法子，癌腫已經很大了，基本無法割去。

　　淩青菀說罷，看了眼滿屋子的太醫。

　　太醫們都垂首，對淩青菀的話不肯定，也不否定。

　　他們都知道。皇帝的身體到了末時。

　　誰接手皇帝的病。讓皇帝死在病中，以後就不用在太醫院混日子了。

　　沒有太醫在這個時候敢冒險。

　　他們都知道皇帝不行了。

　　淩青菀是安肅和石庭舉薦的。

　　一個二品大員，一個太醫院院丞。他們舉薦的人，足以把太醫們的困境解除。

　　他們不想涉足其中了。

　　於是，他們將皇帝的病情，推給淩青菀。

　　「官家。微臣以為淩姑娘的法子可行。」寢宮裡沉默極了，最終石庭先開口。打破了寂靜。

　　「那就試試吧。」皇帝開口，聲音虛弱無力。

　　淩青菀道是。

　　石庭的胳膊摔斷了，他無法用針。

　　而其他太醫們，個個避之不及。

　　唯有淩青菀上前。給皇帝用針。她從石庭的行醫箱裡，拿出了石庭特有的金針，準備妥當之後。還是上前針灸。

　　針灸是很費力的。

　　淩青菀用針前後不過一刻鐘，她渾身上下就盜汗不止。

　　石庭靜靜看著她。沒有半點幫忙的打算。

　　太醫們垂首靜立。

　　他們全部置身事外，讓淩青菀一個非醫匠的女子和病魔搏鬥。

　　「這位淩姑娘，倒是有點本事。」嫻雅的王淑妃坐在一旁，看著淩青菀心想。

　　淩青菀針灸，看上去像模像樣。

　　倘或皇帝身體很好，王淑妃可能會忌憚淩青菀，因為淩青菀醫術不錯，長得也好，皇帝也許會看中她，接她進宮。

　　此刻，王淑妃卻沒有這種擔憂。

　　官家性命難保，豈會有心思在女色上？王淑妃沒有這種擔心，對淩青菀就沒有偏見。

　　沒有偏見，王淑妃就覺得淩青菀此人不錯。

　　一刻鐘後，淩青菀用針完畢，跪下道︰「官家，停針三刻鐘，您可以放心歇會。」

　　皇帝微微頷首。

　　「淩姑娘，擦擦臉。」王淑妃將自己的手帕遞給淩青菀。

　　這是一隻冰消絲的帕子，角落裡繡了一朵血色梅花，嫣紅開放著，格外嫵媚。

　　淩青菀畢恭畢敬接過來，道︰「多謝娘娘。」她輕輕將鬢角的薄汗拭去，然後又把帕子還給王淑妃。

　　王淑妃沒有要。

　　「送給淩姑娘。」王淑妃低聲道，聲音溫軟柔媚。

　　淩青菀當即心念一轉，想到這帕子可能有用，就收起來放在袖子裡，跟王淑妃道謝，不再多言。

　　三刻鐘後，她才幫皇帝拔了金針，又吩咐給皇帝端上石庭的藥。

　　等皇帝喝完藥，他才慢慢說︰「朕乏了，你們都退下去吧。」

　　他看上去頗為疲憊。

　　眾人道是。

　　「叫馮氏進來服侍朕。」皇帝又說。

　　馮氏，是指馮貴妃。

　　王淑妃愕然。

　　「官家......」王淑妃開口，想問問她要不要留下來服侍皇帝。

　　可是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皇帝打斷︰「**妃，你退下去吧，今日辛苦你，你改日再來服侍朕吧。」

　　皇帝只留馮貴妃一人。

　　王淑妃心裡就起了濃濃的恨意，年輕稚嫩的臉上，變得陰冷。

　　整個後宮，高品的妃子們，都被盧皇后殺盡了，如今整個後宮一品到三品的後妃，只剩下馮貴妃和王淑妃。

　　假如皇帝要選個皇后，讓她將來做太后，只會從馮、王二女中擇其一。

　　這個時候，她們彼此不能鬆懈。

　　王淑妃忌憚馮貴妃，可是皇帝的話，她又不敢不從。她無法，只得退了下去。

　　他們出門的時候，正巧馮貴妃娉婷婀娜進了內殿。她和王淑妃擦肩而過時，發出一聲輕笑。

　　這聲輕笑，更惹得王淑妃雙眸蹙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