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信任
元陽郡主的遭遇,讓淩青菀頗有感觸。
她不是同情元陽郡主。
就事論事,這場亂倫,並非元陽郡主一個人的錯,馮太尉也佔了一半的錯誤。
甚至可以說,馮太尉佔了大半錯的錯誤。元陽郡主喝了烈性的春藥,她無法自控,馮太尉卻沒有,他至少能控制一二。
但是,他沒有。
是一樣的錯誤,應該說馮太尉錯的更多,結局卻是全然不同。元陽郡主削發為尼,從此常伴青燈古佛;而馮源去西南做官,照樣風流快活,雖然西南不及京城繁華。
這樣的天壤之別,令淩青菀心裡戚戚然。
不管多麼富貴的女人,在這個世上都是步步艱辛。不公平處處可見,甚至令人絕望。
如果可以,淩青菀真不想和女人鬥。
鬥來鬥去,不可能改變她們女人的地位。說到底,她們都是同一類人,被男人視為依附、沒有自主,任由他們打殺的人。
沒人會敬重她們,只當她們是玩物。
鬥贏了女人,淩青菀一點成就感也沒有。
當年,盧也是這麼說過。所以,盧把持朝政,和男人們去鬥。在後宮裡,她只是緊緊抓住皇帝,卻不怎麼**思對付宮妃。
雖然最後盧還是殺了很多宮妃,她那是為盧玉報仇。
盧當年說那些話,盧玉是無法理解的。她那時候還很小,而且她從來沒有和同類爭鬥過,不明白盧的深意
直到今天她才恍然大悟。
女人看著對手的女人落敗,沒有點兔死狐悲物傷其類的感嘆。大半是高估了自己在這個社會上的地位。
其實,她們都是一類人啊,都是任由男人宰割欺淩的女人。
這是種可悲,一個人種的悲哀。
也是這種時候,淩青菀才驚覺盧的偉大。
盧是世間奇女,有丈夫之志,只可惜天妒英才。讓她慘遭橫禍。
淩青菀並不為鬥贏元陽郡主這件事洋洋得意。當然有點傷感也不是因為她。
淩青菀只是想起了自己的命運,想起了盧罷了。這些小情緒,很快就過去了。沒有留下痕跡。
隨著元陽郡主出家、馮源去西南,這件事就一切塵埃落定。
到了五月二十,淩青菀啟程去太原府。
她不是一個人去。
說來也是湊巧。
淩青菀想去太原府,說服她哥哥幫忙對付王家。她正在考慮怎麼跟她母親說,讓她隻身一人去太原府的時候。太原府卻突然來信,說外祖母前不久閃了腰,臥床不起。
景氏非常擔心。
外祖母年紀大了,閃了腰就是大事
「娘。我們去太原府看看外祖母吧。」淩青菀就趁機建議她母親道。
景氏猶豫片刻。
這些日,仍是陳七娘管家。陳七娘身邊的丫鬟婆,都是她的陪嫁。頗為得力。
哪怕陳七娘懷了身孕不舒服,她照樣將家務打理得井井有條。
景氏已經不需要為家務操勞半分。
她多年沒有回太原府了。對她母親和太原府的故居也是非常思念。
從前走不開,一個大家業都要她操持;如今,兒媳婦懷著身孕,她貿然把家丟給兒媳婦,也顯得她這個做婆婆的不厚道。
所以,景氏猶豫不決。
淩青菀卻找了陳七娘,想讓陳七娘幫忙勸說景氏。
陳七娘倒是贊同她婆婆回去一趟。
思念故鄉的痛楚,陳七娘是明白的,她也是從外地遠嫁到京城。
陳七娘幫著勸景氏︰「等您以後有了孫兒,更是哪裡都捨不得去了。如今清閒,娘和菀兒去趟太原府吧,免得日夜牽掛。
家裡不過這些瑣事,我如今已經胎位安穩,什麼要緊的,和平常一樣。我娘家母親常說,懷孕的時候別嬌氣,一嬌氣孩就不活潑。
娘,您別慣著我。我沒事的,您去您的。等您回來,這個家還是這樣。」
景氏想到,家裡這麼多丫鬟婆服侍,陳七娘狀態的確很好,她自己也開朗,不需要景氏特意留在家
故而,景氏就答應了。
她帶著淩青菀,準備去太原府。
淩青桐不願意去,他很討厭舅舅;蕊娘更是不好去,免得舅母瞧見了心裡不快;而大哥離不開嫂。
只得淩青菀和景氏母女倆去。
於是,她們定在五月二十出發。
淩青菀把這件事告訴了安簷。去太原府做什麼,她也說給安簷聽。
石庭也從淩青菀的大哥那裡聽說了。
「我正巧也想去趟太原府,不如我送你吧?」石庭對淩青菀道。
淩青菀避之不及︰「不行!」
安簷那個脾氣,知道了石庭送淩青菀去太原府,如何了得?
他可是一萬個不相信盧娘的清白。
淩青菀最近和安簷關係融洽,她不想毀了這份融洽。
石庭笑笑,轉身去了趟安家。
臨行的前一天,安簷過來送行,順便說起這件事︰「你也知曉,朝最近風雲詭譎,我是走不開了,不可能送你去。
我派人送你,總怕他們不夠盡心。石庭此人,心細膽大,武藝超群,而且他身邊有些護院,全是他親手調教的,一般土匪奈何不了他。
由他送你,一路上更加安全。認真說起來,他也頗為關心你,總比其他人盡心些。如此,我才能真的放心。」
淩青菀就震驚看著安簷。
她難以置信安簷會說出這麼一番話。
安簷可是個醋壇啊!
從他口說出這席話,淩青菀感覺跟做夢一樣!他居然願意讓石庭送淩青菀去太原府,他甚至說石庭可以盡心保護她!
這是怎麼了?
石庭給安簷下了什麼**?
淩青菀怔怔看著安簷。她瞳色如水,此刻充滿了震驚,呆呆望著他。
安簷高大的身影,被驕陽鍍了層金光,格外的修長挺拔,器宇軒昂。他濃密的青絲有點亂,碎發繾綣,讓他的眸格外溫柔。
淩青菀好似不認識他了。
她都懷疑自己是否做夢。
「你怎麼了?」淩青菀怔怔開口,問他,「你沒事吧?」
安簷微笑。
「我現在很信任你,盧娘。你答應過我的每件事,你都做到了,真很好。」安簷笑道,眸溫柔和煦,「這是對你言而有信的獎賞。」
淩青菀仍是愣愣看著他。
他其實一直很抵觸盧娘,哪怕他知道是盧娘,仍是假裝她是淩青菀,用淩青菀的身份和她談話。
這次,他卻是將她視為盧娘。
他叫她「盧娘」!
為了保障她的安全,他願意承擔風險。為了她,安簷放下他的忐忑和佔有欲,讓石庭送淩青菀去太原府。
安簷知曉,石庭是最有力的保護。因為他和安簷一樣,不會讓這個女人有半點閃失,他們都將她視為珍寶。
沒有人比石庭更合適。
安簷怕她在一路有點波折。
他信任自己的屬下,但是他不敢保證每個屬下都能盡心盡力。
為了命令和指責去保護一個人,和心甘情願保護一個人,是不同的。
只要淩青菀一路平安,安簷什麼都願意,哪怕他嫉妒得發狂,提心吊膽,生怕自己給盧娘和石庭創造了舊情復燃的機會。
饒是如此,他還是願意讓石庭去送。
一切的其他風險,都不及她的安全重要!
安簷覺得自己有時候很卑微,很渺小。在她面前,他從來沒有自我,只有她。
就算是這樣,他也甘之如飴。
感情是件奇怪的東西,它讓一個人特別寬容,又讓一個人特別小氣;它一個人格外勇敢,也讓一個分外懦弱。
安簷的懦弱,是害怕她有任何閃失;他的勇敢,是他明知他們有舊情亦放手讓她自己選擇。
他倏然伸手,輕輕擁抱了她。
「娘,路上小心!」他這樣對淩青菀說。
娘二字從他口旖旎而出,帶著幾分綺靡香艷,撩人心弦。
淩青菀的心頓時被觸動,她的眼睛也被霧氣迷住了。
她心湖澎湃,各種情緒湧上來。
她反手抱住了安簷的腰,久久沒有撒手。
安簷輕柔撫摸她的後背,安撫她。
「安簷......」
「嗯?」
「你讓我明白了很多的事情。」淩青菀低聲哽咽道,「多謝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