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眼線

　　淩青菀豁然站了起來。

　　石庭的話，她突然不相信了。她時常在盧身邊，見過官家。官家對盧甚好，特別是他們最後有段非常溫馨恩**的時光，他怎麼會殺盧？

　　官家更不可能殺盧玉。

　　「你有什麼證據？」淩青菀問石庭，「你為什麼說官家殺我們？」

　　「不是你們，是盧皇后。」石庭糾正她，「官家與太后合謀，殺了皇后。」

　　淩青菀臉色微白。

　　「我不相信你的話！」淩青菀道，「官家對我姐姐甚好，他很疼我姐姐，豈會殺她？」

　　石庭也站起來。

　　他一改往日的清冷淡然，表情變得有點冷峻，與安簷如同一轍。

　　「你看人的眼光很準嗎？」石庭冷冷問她。

　　他既然嘲諷淩青菀，亦是自嘲。

　　這一句話，堵得淩青菀啞口無言。倘或她看人準，當初就不會錯信王七郎。

　　她的確是個容易被騙欺騙的。

　　她看了眼石庭，有些無力的坐了下去。

　　石庭也沒有解釋，為什麼官家殺了盧。他覺得淩青菀對此非常失望，有點接受不了，所以他沒有繼續說下去。

　　淩青菀聽不進去的。

　　淩青菀大概覺得，官家和盧的感情，是她生命裡最後一點的溫暖，讓她相信美與善。

　　再說下去了，她都要大聲呵斥石庭了。

　　石庭離開後，淩青菀仍是悵然若失。

　　倒是安簷，比較相信石庭的話。

　　安簷對淩青菀道︰「自古皇家無父子、無夫妻，只有權勢，你也不必失望。仇家是官家的話，你也要殺他報仇嗎？」

　　殺皇帝，那是謀反。

　　安簷不會幫忙的。

　　他是皇帝親封的侍衛司副都指揮使，倘或石庭和淩青菀謀反，肯定也要牽扯到安簷，甚至連累安家。

　　代價太重。

　　「我不知道石庭為何這麼說，但是我相信官家，他沒有跟太后合謀殺我姐姐。他**慕我姐姐，我知道！」淩青菀篤定看著安簷，說道。

　　她語氣分外肯定。

　　安簷似乎有點被她感動，變了口風，道︰「自從皇后進宮，官家身邊的女人，從來不沾。哪怕皇后如此暴戾，殺了那麼多宮妃，官家也偏袒她。

　　也許，你才是對的，石庭攀咬官家，不過是另有所圖。菀兒，你忘了嗎，他現在不是王七郎，而是富商之子。

　　他非常有錢，奢侈**逸，到京裡就要引起各方面的注意。只怕，他的目的不僅僅是對付王家和懷慶長公主那麼簡單。」

　　安簷覺得，石庭也許是想讓安簷幫著他對付官家。而石庭為什麼想要殺官家，背後另有所圖。

　　淩青菀錯愕，看著安簷。

　　她似乎忘了，這個將來會成為權臣的男人，有著更精明、銳利的目光，看問題更犀利。

　　淩青菀突然覺得，跟著安簷比跟著石庭安心，因為石庭永遠對淩青菀有所保留，而安簷不會。

　　安簷雖然討厭她，卻和她有同一個目標，他們都想早點報仇，然後讓她離開。

　　「安郎，我是個很笨的人，而石庭他從未對我真誠過。哪怕他說**戀我，也是以哄騙為主，當我不懂事。只有你，不會騙我！」淩青菀動容道，「請你幫助我，我隻敢相信你！」

　　她說罷，眼眸切切看著安簷。

　　倏然，她又想到，安簷非常討厭盧玉。自己這番話，會不會惹得他反感？

　　他應該不喜歡盧玉再叫他「安郎」這個親切的稱呼。

　　想到這裡，淩青菀又有點忐忑，不該一動容就失態，惹惱安簷。

　　安簷卻一把摟住了她。

　　他緊緊抱著她，將她擁入懷裡，低聲道︰「你明辨是非，知道好歹，真是個好孩子！」

　　淩青菀說他比石庭好，讓安簷非常開心。

　　他的心，都有雀躍了，這是最近聽到過最讓他開心的一席話。

　　他已經不顧其他，使勁抱著她，似乎想把自己都貼給她。

　　淩青菀倒是楞了一下。

　　抱了片刻，心裡的激動緩緩平靜下來，安簷倏然就鬆開了她。

　　似乎很尷尬，他用力一推，把淩青菀推遠。他心裡的掙扎和痛苦，比淩青菀想像得要深。

　　淩青菀被他推得一個踉蹌，腳底的傷口差點又裂開了。她勉強站穩了身子，安簷卻不再看她。

　　「我會幫你的，只有成功了你才心甘情願離開！」安簷似乎底氣不足，刻意強調道。

　　淩青菀默然。

　　「回去吧。」安簷對她道。

　　沒有鬧翻之前，他一定會送淩青菀的。看到她腳底有傷，甚至會抱她，不顧丫鬟婆子們是否看見。

　　現在，看也不會看一下。

　　「我是多心了，他仍是憎厭我的，只是有時分不清我和菀兒，將我錯當成了菀兒......」她這樣想著，轉身走了。

　　好轉的心情，又漸漸低落。

　　淩青菀自己回房了。

　　接下來幾天，她讓安簷去幫她查些事情。

　　「我姐姐身邊有個女官叫孝彤，當年害我姐姐的，就是她做了內應。」淩青菀對安簷道，「你幫我查查她的家人，看看能否查到什麼......」

　　她要確定是否真是太后下手的。

　　石庭說皇帝是殺盧的兇手之一，淩青菀就對石庭這個人產生了懷疑。

　　也可能是她錯怪了石庭，皇帝真的是兇手；也是不是。

　　她已經分不清了，需得先查查。

　　殺淩青菀的，是太后和懷慶長公主無疑了。她們用的，是王七郎佈置對付盧，而後又準備用來對付太后的陣法，只有太后知道。

　　但是殺盧的，是否有官家，淩青菀需得查明。

　　「知道了，三天內給你答復。」安簷道。

　　淩青菀道謝。

　　安簷和她已經算「和好」了，至少安簷每天都回家，哪怕再晚也要找淩青菀，兩人嘀嘀咕咕說話。

　　所以，大家就覺得他們講和了。

　　既然兩個人和好，景氏也就沒有了顧忌。

　　「我們也該搬回去了。」景氏對姨母道，「別說我們，就是老太太、二房和三房，也想早點回去。」

　　大家都借住在別人家兩個多月。

　　小景氏道︰「朝廷已經增派安平門守衛，加固了城牆，你們回去倒也無礙。」

　　她也不虛留景氏了。

　　家裡總比較自在。

　　「我翻了黃歷，初七宜搬遷，既你也同意，我便去告訴各房一聲，也該搬了。」景氏笑道。

　　小景氏點點頭。

　　安簷晚夕也知道了這個消息。

　　「我身邊有個丫鬟，名叫蓮生，對我忠心耿耿。你將她帶在身邊，我也有雙眼睛看著你。」安簷冷漠對淩青菀道。

　　他怕盧玉用菀兒的身軀，去和石庭來往。

　　既然不住在安家，他也需要時時刻刻看著她。

　　「好。」淩青菀道。她心裡磊落，自然不怕身邊多個人。

　　次日，安簷就把蓮生送了過來。

　　看到蓮生，淩青菀有點吃驚，景氏等人也驚愕。

　　蓮生個子很高，粗壯結實，一張臉四方四正。她比普通男子都要高大些，穿著男子一樣的軟甲，完全就是個將士，沒有半點女人的樣子。

　　她打扮也是男兒，英姿颯爽。

　　「主人！」蓮生給淩青菀單膝跪下，對她道。

　　淩青菀就想起上次安簷將她關在那個莊子上。那個莊子，有很多的人，他們不叫安大人或者安少爺，隻稱呼「主人」。

　　蓮生也這麼叫，淩青菀就知道了她的來歷。

　　「請起。」淩青菀對她道，「往後你就跟著我吧。」

　　蓮生道是，不苟言笑。

　　景氏待了半晌。

　　「這......這是幹嘛啊？」蓮生出去之後，景氏問淩青菀，「聽聲音是個女人？」

　　蓮生唯一像女人的地方，就是她的聲音。

　　饒是她壓低了聲線，仍是陰柔的，沒有男子的嘶啞和粗獷，一聽就是女人裝男人的腔調。

　　「她武藝很好，又是女子，帶在身邊方便。二哥怕我有事，所以將她撥給我用。」淩青菀解釋道。

　　景氏聽了，倒也高興︰「如此甚好。西邊的菁華園，我已經叫人修葺完畢，這次搬回去，你就住到菁華園去。

　　你後面的抱廈，留給蕊娘住。你已經是大姑娘了，該有自己的院子，不能還像從前住在娘的抱廈裡，叫人笑話。」

　　菁華園緊挨著榭園的小院子，只有兩間正房，帶著四間很小的耳房，曾經是淩青菀父親的姨娘住的。

　　那時候景氏總是不孕，老太太送了個丫鬟給父親。那丫鬟薄命，沒過兩年就去世了，沒有添丁增口。

　　而後，淩青菀的大哥住過幾年，直到他搬到外院去；淩青桐也住了幾年，然後也搬到外院去了。

　　所以，菁華園空了三四年。

　　菁華園年久失修，景氏有心讓淩青菀搬過去，但是沒法子抽空去修葺，一直耽誤至今。

　　這次大修葺，就順便修了。

　　「好，我搬過去。」淩青菀笑道。

　　她覺得甚好。

　　菁華園緊挨著後面的院門，淩青菀可以不驚動她母親就自由出入。

　　倘或有急事，甚至能半夜翻牆出去。

　　對她而言，是最好不過的消息了。

　　就在景氏準備要搬家的時候，嫁到程家的二姑姑突然登門了。

　　二姑姑來勢洶洶的樣子，而且眼睛紅紅的，是哭得厲害的。

　　她的兩個女兒，也跟著來了。

　　淩青菀愣了下。

　　自從安平門叛亂，老太太就搬到了二姑姑家裡住。莫不是老太太出事了？

　　景氏也是心驚肉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