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9章重生

　　淩青桐不停的踢門，把寺廟的大門踢得震天響。可是結實的門板巋然不動，倒是淩青桐的鞋子踢破了。

　　淩青桐非常著急。

　　路人好奇，都駐足看熱鬧。

　　已經聚集了好些人，指指點點的，甚至有人上前詢問何事。

　　安簷緊緊抓住了淩青桐的胳膊。

　　淩青桐力氣不及安簷，被他揪住動彈不得。

　　「你想要找什麼人，我去幫你找。」安簷對淩青桐道，「假如是昨晚離開的，不會走得太遠。太原府這附近找個人還是容易的，我回去告訴舅舅......」

　　「不要告訴舅舅！」淩青桐立馬道。

　　淩青菀疑惑看著她。

　　安簷也微微蹙眉。

　　「二哥，不用舅舅去找，你能找到嗎？」淩青桐問安簷。

　　安簷沉吟一下，道︰「我試試看。我在太原府多年，也認識些人，可以試著找找。」

　　「那太好了！」淩青桐鐵青的臉色微微緩和，對安簷道，「二哥，假如你找到了就悄悄送回京城，交給我娘，別告訴舅舅，特別是舅母。」

　　安簷也是滿心的疑惑。

　　知道從淩青桐這裡問不出什麼，安簷看了眼淩青菀。淩青菀何嘗不是滿腹的疑問？

　　安簷看她，她微微搖頭。

　　「不要告訴太原府的任何人。」淩青桐又補充一句。

　　安簷鬆開了他，保證道︰「好，我找到了就悄悄送回京城，交給姨母。既然你不想太原府的人知道，咱們現在最好別露馬腳，叫他們發現了。先離開這裡吧......」

　　淩青桐點點頭，很聽安簷的話。

　　三個人回去的時候，彼此沉默無言。

　　淩青菀眉頭微蹙。

　　安簷坐在她身邊，將手伸過來，握住了她的手。他掌心布滿了老繭，炙熱粗糲，淩青菀一下子就回神了。

　　她衝安簷微微笑了下。

　　安簷沒有說話，只是握住她的手。

　　「跟外祖母說，咱們今天出來玩一整天，就先別回去了。」安簷對淩青菀和淩青桐說，「我知道有個地方，可以聽曲、吃飯，你們先去玩，我安排好了，回頭找你們。」

　　「也好。」淩青菀說。

　　她也不願意回府去。

　　其實，舅母對京城的人並不怎麼友好。特別是他們和景五郎鬧了一場之後，舅母更是冷淡之極。

　　舅舅家有四個表姊妹，出嫁了兩個，剩下兩個。景八娘是嫡女，剩下一個庶女，知道舅母和八娘不喜歡淩青菀，更不敢和淩青菀親近。

　　府裡有些沉悶。

　　淩青菀到太原府來，除了探望外祖母，也是想找尋從前的記憶，不是來討舅母嫌的。

　　「我也餓了。」淩青桐道。他正是男孩子開始發育的年紀，特別容易餓。

　　安簷頷首，讓馬車繞到太原府的西市。

　　在一處酒樓前，馬車停下。尚未下車，淩青菀就聽到了美酒香稠的氣息。

　　絲竹之聲，不絕於耳。

　　安簷先下了馬車，撩起車簾，讓淩青菀扶著他的手，下了馬車；淩青桐跟在淩青菀，也下了車。

　　進了酒樓，安簷很嫻熟把他們引到了二樓。二樓的雅間臨窗，可以看到樓下的勾欄裡的戲台。

　　現在才白天，也有不出名的伎人在獻藝。

　　「這裡是太原府最熱鬧的地方，這家的羊肉燒、烤都好吃，不同於京師的風味，你們嘗嘗？」安簷問。

　　「好啊。」淩青菀點頭。

　　淩青桐也點點頭。

　　安簷轉身，喊了店小二，點了一桌子的菜。

　　很快，夥計們就上了菜。雖然和京師一樣，全是羊肉宴，但是他們做得更加精緻，似瓖金嵌玉，色澤繁盛。一道湯，碧波瀲灩，幽香清甜的氣息縈繞鼻端。

　　淩青桐和淩青菀看著這滿桌的菜，心情倏然好起來。

　　兩隻饞嘴貓。

　　安簷看著他們倆這幅神態，心頭也是一鬆。他也不顧淩青桐在場，輕輕摸了下淩青菀的胳膊，低聲道︰「我出去了，你們慢慢吃，等會兒勾欄的戲臺上還有名激獻藝......」

　　「你早些回來。」淩青菀叮囑道。

　　「早不了，估計要一兩個時辰。」安簷笑道，「這些酒菜不必留給我，我回來再點。」

　　然後，他就下樓了。

　　淩青桐看著搖晃的竹簾，突然轉頭對淩青菀道︰「二姐，安二哥真是個好人。他看上去寡言少語，冷血心腸，卻最疼你。你嫁給他，將來會享一輩子的福。」

　　淩青菀失笑。

　　她弟弟的口吻，好似長輩對晚輩的話。

　　「你怎麼知道？」淩青菀笑著，親自給他舀了碗湯，送到了他面前。

　　淩青桐拿著勺子喝，道︰「我就是知道。二姐，你是我見過最好的人，最好的人！」

　　不知為何，他這話說得特別傷感。

　　他反復強調淩青菀是他見過最好的人，好似很有感觸的樣子。而淩青菀，素來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是也不吃虧，更是很少去助人，如何得到一個「好人」褒獎？

　　「只有二姐好？」淩青菀能察覺到這孩子的怪異，也知道根本問不出什麼，就笑著插科打諢，「娘不好嗎，大哥不好嗎？你這個沒良心的......」

　　淩青桐喝湯的手，微微頓了下。

　　他把湯碗端起來，骨碌碌一口氣喝了下去，然後就埋頭吃起來，沒有再同淩青菀說過什麼。

　　淩青菀沉吟一瞬間，坐到了她弟弟身邊。

　　她伸手，拉住了淩青桐的胳膊，低聲問他︰「你是不是做夢，會夢到以後的事？」

　　淩青桐手裡的筷子，猛然掉在桌子上。

　　他眼底的驚愕，掩飾不住。

　　「......是不是以後你身邊人的生老病死，每個人的經歷，你都能夢到？」淩青菀知道自己猜對了，緊咬不放，「你是不是常做這樣的夢？」

　　淩青桐眼底的神色，變幻莫測。

　　「我幫助過你，是不是？」淩青菀繼續道，「我以後會嫁給安二哥，他也幫助過你？你很不喜歡舅舅，他對你不好？」

　　淩青桐眼底的驚愕，變成了驚悚。

　　他難以置信看著淩青菀，問道︰「你......你也知道以後的事？」

　　這就是承認了。

　　淩青菀心頭微顫。

　　為什麼會這樣？

　　她還以為只有她自己是靈魂附體的。看樣子，她弟弟也是附體，可能就是他自己未來的靈魂，回到了現在。

　　「你為什麼會知道這些！」淩青桐眼底，重新起了戒備，「你真的也知道以後的事？」

　　「不。」淩青菀否認，「我只是聽人說過，有些人天賦異稟，可以預見未來。但是我不能。我只是猜測你可以，不成想是真的。」

　　屋子裡陡然靜下來。

　　淩青桐終於明白，自己著了淩青菀的道，被她試探出了他的秘密。而能猜到他這種駭人聽聞的秘密，他二姐也不是平凡人。

　　她肯定也有什麼秘密，而淩青桐不知道。

　　淩青菀也沉默良久。

　　「現在告訴我，念如是誰？」淩青菀道，「你為什麼非要找到她？」

　　淩青桐的眼睛裡，一時間變得滄桑。

　　他幽幽望著空洞的窗外，久久沒有開口。

　　「她是淩家的女兒。」半晌，淩青桐才說，「娘將她交給外祖母和舅母養。可是舅母不喜歡她，找遍了藉口，將她送到廟裡。

　　外祖母怕舅母被事情洩露，只得忍讓，同意將念如送出去。念如去年生病，外祖母打算將她接回景家求娶，已經和舅母交涉。不成想，舅母居然瞞著外祖母和淩家，令人將念如剃度，正式做了尼姑。

　　舅母還編謊話，說是念如自己非要剃度的。念如的師父和師姐，被都舅母收買了。」

　　淩青菀愕然。

　　「......外祖母這些日子，只顧迎接咱們，也沒有派人來看念如。念如被剃度，也是最近一兩個月的事，外祖母還不知道；母親遠在盛京，更加不知道。

　　再過段幾個月，有人就會藉口廟裡被強盜搶，將她賣到揚州去。咱們家再想遇到她，就要等十年後，她成為揚州名激北上的時候。」淩青桐繼續道。

　　他悵然傷感。對於念如，他似乎只有一種情緒，就是愧疚。

　　淩青菀聽著他的話，感覺多處說不通。

　　為什麼母親要把女兒交給外祖母和舅母？又是為什麼，舅母非要弄走念如？既然是母親的女兒，跟舅母又有什麼仇怨？

　　淩青桐的話假如是真的，念如只是舅母的外甥女，舅母為什麼恨她？

　　淩青桐是父親的遺腹子。他在母親肚子的時候，父親就去世了。念如看上去和淩青桐差不多的年紀。

　　那麼，她......

　　淩青菀不敢往下深想。

　　怪不得那次她問妹妹，會把母親和大哥嚇得半死。淩青菀一直知道母親和大哥有秘密，卻不知道是這麼大的秘密。

　　「念如......她看上去一派天真。」淩青菀半晌，不知道該說什麼，才說了這麼一句。

　　「對，她人情世故上像個傻子，不懂旁人的惡意，不會提防旁人。但是她很聰明，琴棋書畫精湛。」淩青桐道，「母親生她的時候，吃了些苦頭，她就和其他孩子不同......」

　　有些人，智力過人；但是除了智力，其他方面像個傻子。這種人是有的，雖然淩青菀沒有遇到過。

　　念如就是這樣的孩子。

　　她和普通孩子不同，她有著過人的智力，情力卻低下得可怕。故而，她被賣到揚州去，估計還以為旁人是為了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