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藥膏

　　淩青菀跟著店家，去給他的兒子復診。安簷隨行，寸步不離淩青菀，生怕淩青菀出事。

　　店家的小兒子，仍在啼哭。

　　哭得太久了，孩子的眼睛都哭傷了。店家的女人給孩子手上綁了一雙厚實的棉手套。這樣，既能讓孩子撓撓癢，緩解一時的痛苦；又能防止指甲劃到傷口，添重傷口的病情。

　　只是，這樣撓癢，無法解決根本，孩子很痛苦，不停的想撕下手裡的棉手套。

　　「現在已是初夏了，戴這樣的厚手套，時間久了，孩子這雙手也要廢掉。」淩青菀心裡大為不忍。

　　和景八娘相比，這孩子的病情嚴重多了。

　　他臉上、胳膊上的風疹，因為被抓了十來天，呈現紅腫潰爛，幾乎要發膿。

　　淩青菀很少遇到這麼惡劣的病。

　　從前，哪怕真的遇到這樣的病，也是王七郎出手，不想讓淩青菀看到難受。

　　「貴人，您再給他瞧瞧？」店家求淩青菀。

　　淩青菀點點頭，道︰「我先診脈。」

　　店家女人就脫了孩子一隻手上的棉手套。剛一脫，孩子就掙扎著要自己撓，幾乎要咆哮起來。

　　店家和他女人合力，才把孩子按住。

　　淩青菀坐下來問診，耳邊全是這孩子的淒厲的哭聲、喊聲，還有外頭房客的罵聲，讓她心緒難寧。

　　號脈片刻，淩青菀站起身來。

　　店家和他女人又連忙把孩子的手綁上。

　　孩子的哭聲，在此情此景之下，格外的淒厲慘烈。淩青菀看著他，心頭湧上悲涼。

　　「才喝了一貼藥。他的風邪沒什麼改善，至少需要喝完今天的，才能有點起色。」淩青菀對店家道。

　　店家愁眉苦臉，眼淚都要落下來了。

　　可憐天下父母心。

　　「......我記得一藥膏的配方，主要治風邪發癢。但是，我從來沒有親手調配過，不知道能否成功。」淩青菀猶豫了下。還是把自己的想法。和店家說了。

　　作為大夫，對自己沒有把握的事，不能輕易拿病家作為嘗試。

　　淩青菀也不想。

　　她配過藥。但是都是王七郎在場的情況下。哪裡錯了，王七郎會立馬糾正她，而是只配過兩種。

　　那兩種藥，她配置了七八次。不停的改進，一點微小的失誤都不行。直到王七郎首肯。她親自配製的藥，才敢給病家用。

　　如今，她沒有機會去犯錯和重復，也沒人會糾正她。

　　萬一弄得不好。會添重這孩子的病情。

　　所以，淩青菀一直沒敢開口去說。但是，此刻見這孩子如此痛苦。假如沒有外藥的配合，哪怕淩青菀的藥方管用。他也要再難過四五天。

　　太受罪了。

　　「貴人，求您試試！」店家給淩青菀跪下，求她道。

　　店家救子心切，動不動就給要淩青菀下跪。

　　「我沒有把握能配製成功。」淩青菀道，「假如失敗了......」

　　「假如失敗了，就是這孩子沒有造化。」店家道，「貴人，您試試吧。無論如何，不能看著這孩子這樣遭罪啊。」

　　孩子受罪，做父母的無能為力，心都要碎了。

　　一絲渺茫的希望，做父母的都有抓住不放。

　　店家的話，鼓舞了淩青菀。

　　「好，我寫個方子給你，你去抓藥，我來試著配製。」淩青菀道，「但願有用。」

　　店家道是，拿了紙墨給她。

　　淩青菀伏案，寫了「連翹、白茅根、紫草、丹皮各半斤，五培子、蒲公英、苦參各兩斤」的一張方子，交給店家。

　　她叮囑店家︰「拿這個去抓藥，藥鋪上的人肯定要問為何劑量如此之大，可能勸您改改方子。您別改，這些藥我不是全部用，只是怕失敗了，還有幾次嘗試的機會。」

　　她這個方子，是用來涼血祛風、解毒止癢的。

　　店家重重點頭，道︰「您放心，我親自去抓藥！」

　　等店家去抓藥，有個店小二，端了湯劑的藥碗進來，給這孩子服藥。這是昨天開的方子，還在吃。

　　孩子不願意喝，店家的女人和店小二合力，費了好大勁才灌下去。

　　淩青菀走到門口，透透氣。

　　安簷也跟著她出去。

　　店家孩子的慘狀，安簷也瞧見了。不過，他在軍營時間久了，也隨舅舅出征過半年，這點小傷對他而言，是小巫見大巫的，心裡毫無漣漪。

　　淩青菀卻是挺難過的。

　　「還好嗎？」安簷問她。

　　淩青菀點點頭，情緒有點低落︰「那孩子挺遭罪的，看著不忍心。」

　　「慢慢來，不用著急。」安簷道，「你醫術好，能治好他的。咱們在這裡耽誤一兩天也無妨。」

　　淩青菀頷首，道︰「既然踫到了，就不好半途而廢。我也是想治好了這孩子，再回家。」

　　安簷同意。

　　他們快要到京城，也派人送信給了家裡。現在耽誤了，自然也要派個人去通稟一聲，免得家裡擔心。

　　這處客棧離京城，還有一天半的路程。

　　「你安心配藥。」安簷告訴淩青菀。

　　淩青菀嗯了聲。

　　半個時辰之後，店家急匆匆把淩青菀要的藥買了回來，交到了淩青菀的手裡。

　　「貴人，您現在就配藥吧。」店家也不顧是否得體，直接催促淩青菀。

　　淩青菀點點頭。

　　她要了間僻靜的屋子，又要了隻小藥爐，自己進去配藥了。

　　配方是記得的。

　　王七郎身上，有本王氏祖傳的藥書，叫《王氏醫存》，包羅萬象。

　　甚至連巫醫之術都有詳細的記載，更別提藥方了。不過。巫醫之術講求緣分，王七郎說盧玉無緣，不肯教她。

　　其中的藥方，多達五百副之多。王七郎讓盧玉背過，說醫者治病，熟記藥方是基本。

　　盧玉記性好，故而熟練。

　　她按照自己的記憶。把這些藥一點點投入藥爐。慢慢配製、熬煮成膏。

　　安簷又在屋外守著。

　　「我這一時半會也弄不好，你先去休息。」淩青菀對安簷道，「左右一個小客棧。還能有什麼事？」

　　「我又不累。」安簷道，「你去忙吧，別管我。」

　　淩青菀說不動他，只得任由他守在外頭。自己慢慢炮製藥膏。藥的味道很衝，淩青菀很久沒有接觸過制藥。有點咳嗽。

　　她咳了好半天。

　　安簷聽到了，想問，但是又忍住了，沒有打擾淩青菀。

　　淩青菀忙活了將近一個半時辰。渾身都汗透了，連頭髮絲都在滴水，終於把藥膏弄好了。

　　她自己也累得脫力。

　　「藥膏給我。你去休息吧。」安簷從她手裡，接過來藥碗。碗裡裝著的藥膏。尚未凝固，只是有點粘稠。

　　淩青菀點點頭。

　　「你告訴店家，直接塗抹。可能有點疼，不妨事的，照樣抹上去。每隔半個時辰抹一次，但願可以暫時止癢。」淩青菀道。

　　安簷記下了。

　　「陳觀，把這藥膏送給店家。」他喊了護院，又把這話轉告了護院，讓護院拿著去給店家。

　　安簷自己則陪著淩青菀，回了西跨院。

　　店小二送了熱水。

　　炮製藥膏，淩青菀用腦又費力，昨晚還沒怎麼睡好，人就像虛脫了一半。

　　洗去滿身的汗，又換了件乾淨衣裳，淩青菀躺下就睡著了。

　　念如在屋子裡陪著她。

　　等她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黃昏了。夕照似疊錦般絢麗，從窗口透進來譎灩的光。

　　念如坐在窗邊的炕上打盹，夕陽落在她面上，給她潔白的肌膚渡上了一層璀璨的金輝，她的五官更加顯明好看。

　　「念如？」淩青菀喊她。

　　念如一下子就驚醒了，笑嘻嘻跑到了淩青菀身邊，問︰「姐姐，你睡醒啦？你渴了嗎？」

　　淩青菀是有點口渴。

　　她點點頭。

　　念如殷勤的給淩青菀倒了杯水。

　　「姐姐，掌櫃的過來說，他家小子不癢啦，姐姐的藥真是仙丹，要給姐姐磕頭！安二哥不讓他打攪姐姐，讓他先回去了。」念如對淩青菀道。

　　這大概是安簷囑咐她說的。

　　安簷知道淩青菀還擔心那孩子的病情。

　　「那太好了。」淩青菀笑起來，心情倏然明艷，「念如，你喊踏枝進來給我梳頭，我要起來了。」

　　念如道是，跑出去喊了淩青菀的丫鬟。

　　丫鬟們進來，服侍淩青菀更衣梳頭。

　　整理妥當了，淩青菀準備去看看店家的孩子，念如卻拉住了淩青菀︰「姐姐，我也想去。」

　　淩青菀笑著，拉住了她的手，道︰「走吧，去看看。」

　　安簷聽到了這邊的動靜，早已在門口等著。

　　「店家說，孩子用了三次藥膏，就不癢了，如今睡著了。」安簷把方才念如的話，告訴了淩青菀。

　　淩青菀點點頭。

　　他們一行人，去了店家的小院，看那個孩子。

　　孩子肌膚上，全是藥膏，有些發黑。固然難看，但是孩子的癢暫時止住了。

　　店家夫妻看到淩青菀，急忙要給她磕頭。

　　淩青菀讓他們免禮，免得吵醒了孩子。

　　「我把脈看看。」淩青菀道。

　　店家端了個小杌子給她，讓她坐下把脈。

　　已經服用了三帖藥，孩子的風邪去了一大半，癢也暫時止住了，病情穩定。

　　淩青菀面露笑容。

　　她的笑容，給了店家夫妻無線的希望，兩人也大喜。

　　「暫時是穩定了，藥還是要吃。」淩青菀道，「吃完這些藥，應該就痊癒了。」淩青菀道。

　　她很高興。

　　她第一次獨自嘗試配藥膏，就這樣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