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2章驚奇
淩青菀半卷著車簾,望著盧氏高高的門樓。她也不是傷感,也不是懷念,但是眼眶裡噙滿了淚水。
情緒不受控制。
視線裡,路上的門樓漸漸遠去。他們去景氏的路程,並不繞過盧氏門口。
淩青菀就放下了車簾。
在城裡約莫走了兩刻鐘,見識了西北第一重鎮的繁華熱鬧,淩青菀和安簷的馬車,終於到了景氏門口。
門口早已聚滿了人。
淩青菀帶著自己的管事媽媽和丫鬟們,和安簷一樣,也在大門口下了馬車。
迎接他們的小廝,立馬點燃了鞭炮。
喧囂的炮聲中,淩青菀看了眼迎接她的眾人。是兩個男人,年紀比安簷大些,應該是表兄。
安簷很親熱上前,和他們見禮。
「......你舅舅家,有六個表兄弟,四個表姊妹。」淩青菀耳邊,想起母親的聲音。
她舅舅兒女成群。在孩子夭折很平常的年代,這是舅舅的大福氣,不少人羨慕他。
這並不是妻妾多就可以做到的。像先帝,妃子上百人,最後只剩下兩個兒子活下來。
「這是菀娘麼?」二十來歲的男人,和安簷見禮之後,笑眯眯問淩青菀,然後又看到了淩青桐,「這是四郎!」
「三哥。」淩青桐反而記得,上前和喊他的人見禮。
這是景三郎,舅舅的庶子。
「三哥。」淩青菀也跟著弟弟,和他見禮。
另外一個是二郎,也是舅舅的庶子。他也跟淩青菀姐弟倆見禮。而後,他們兄弟倆。簇擁著安簷和淩青菀姐弟,往垂花門口去。
「祖母這些日子,總是念叨你們。」路上,景三郎對安簷道,「從前日開始,家裡就一直準備著,等你們來。不成想。你們還耽誤了兩天......」
按照計劃。最遲前天就應該到的。
結果,他們仍是晚了兩天。
「路上的事,哪裡算得準?」安簷道。
他們一行說話。就到了垂花門口。
垂花門口,珠圍翠繞,已經圍滿了人。眾人裡,一個穿著藏青色暗埋金線褙子的老太太。精神矍鑠,正翹首以待。
看到了安簷兄妹三人。老太太眼裡立馬就有了淚光,上前幾步迎接他們。
安簷一改往日的冷漠,高興上前,跟老太太跪下。叫了聲︰「外祖母!」
安簷在太原那五年,老太太最是疼他,比親生的孫子還有疼**。故而。老太太在安簷心裡的分量,把他自己的父母還要重。
他對誰都是一張臭臉。唯獨不敢在老太太跟前擺露。看到老太太,他露出了很明顯的笑容。
淩青菀幾乎是第一次見他笑。
他笑起來的時候,有一口非常潔白整齊的牙齒,眼睛眯起來,俊逸溫暖,絲毫不同意往常的冷漠威嚴。
淩青菀想起禎娘說安二郎很俊俏。直到此刻,她才贊同禎娘的話。
「......快起來,快起來。」外祖母連忙攙扶起安簷,然後她的視線落在淩青菀和淩青桐身上,「這是菀娘和四郎麼?」
淩青菀和淩青桐也上前見禮。
外祖母劉氏,今年六十二了。可是她清瘦,目光明亮,沒有半分老態。可能是西北的風霜,讓人打磨得更加結實。
淩青菀的外祖母,比淩青菀的祖母大十四五歲,精神卻比她祖母好多了。
淩青菀很喜歡這老太太。
而後,舅母孔氏、表嫂、表姊妹,紛紛上前見禮。
舅舅這一房人太多了,淩青菀又是第一次見他們,眼花繚亂的。除了外祖母和舅母,其他人都沒怎麼記住。
見禮之後,大家進了內院說話。
淩家和安家的管事媽媽,分別上前,遞上她們家的禮品單子,還有兩家的問候等。
光這一項,就說了半天。
管事的媽媽們退下去之後,外祖母才問淩青菀他們︰「這一路還太平吧?」
「太平,沒遇到什麼事。」安簷代為回答,「別說剪徑的土匪,就是壞天氣也沒怎麼遇到。」
老太太欣慰鬆了口氣,笑道︰「那便好了,我真是擔心你們。從去年開始,就有股子土匪在官道隘口流竄,你舅舅多次帶人去圍剿,效果甚微。你們帶著這麼大的東西,沒有遇到著實幸運。」
安簷也是一驚。
他並不知道又鬧匪患。不過,西北鬧匪患,著實太過於平常。安簷還在舅舅軍營的時候,就時常跟著舅舅去剿匪。
這麼說來,他們太平到了太原府,著實很幸運。
淩青菀卻想︰「石庭一路上趕在我們前頭,每次都是提前一步,不知道他是否替我們清掃道路?」
她莫名其妙想到了這裡。
而後,她又覺得毫無道理。石庭那個奇怪的人,為什麼要替他們掃清道路?
石庭一直趕在淩青菀和安簷前頭,估計也是他的負重比較輕,走得快而已。
淩青菀收斂了心緒。
晚上,舅舅帶著幾個表兄,從軍營回來。
淩青菀的母親,容貌和他舅舅很像,都像外祖母。
「你小子,一去不回啊!」有位表兄和安簷一見面,就非常熱情彼此擁抱起來,用力拍安簷的後背,親熱極了。
「大哥!」安簷也恭敬稱呼他。
這就是景氏大郎,舅舅的長子。他今年二十九歲,看上去比安簷年長很多。
安簷在軍營的時候,大表兄最是照顧他。比起自己的親兄弟,景大郎更喜歡這位表弟。
安簷在舅舅家裡,和幾位表兄相處,如魚得水,一點也不像在京城的時候。
他在京裡。總感覺很壓抑。到了太原府,他才算敞開心扉,談笑由己。
怪不得上次安簷說,他要去外地做刺史。
不過,這個願望估計很難實現。據淩青菀的母親告訴淩青菀的,姨母想讓安簷留在侍衛司,而不是去外地。
晚宴的時候。雖然男女分桌。卻是在同一個大廳裡。安簷的座位,正巧在淩青菀的對面,隔了兩張桌子。
淩青菀一抬頭。就能看到安簷。
不知是誰說了什麼,安簷笑得開懷。他笑起來的時候,沒有了淩青菀熟悉的威嚴和冷酷,臉上的線條變得柔和。整個人意氣風發,俊朗非凡。
「......你覺得安二郎俊朗嗎?」
「有姑娘家送簷兒劍穗。被他丟在地上......」
淩青菀突然想到了禎娘和母親的話。禎娘說安簷很英俊,母親說有好些姑娘**慕安簷。那時候,淩青菀很難有共鳴。
如今,她算是認同了母親和禎娘的話。
安簷倏然一個抬眸。也看到了淩青菀。
他衝她微笑了下。
淩青菀連忙低下頭,緩緩吃菜。
當晚,淩青菀住在外祖母的想和她說說話。
「......你大哥身體好嗎。這些年還發病嗎?」外祖母問完了景氏,就開始問淩青城。
淩青菀微訝。
她的大哥雖然消瘦。但是很健康啊。他精神很好,從來不頭疼腦熱的。
外祖母為什麼問他是否發病?
「不了。」淩青菀回答外祖母,「我都不太記得大哥還生病呢。外祖母,他什麼時候身體不好啦?」
她這麼說,外祖母就知道淩青城真的好了。
外祖母深深嘆了口氣︰「你大哥小時候總是生病。上次來太原,他也沒來,我都快十年沒見到他,總擔心他的身體。每每來信,你母親總說他很好。
但是你母親,報喜不報憂,我哪裡放心?聽到你這麼說,我才算安心了。」
然後,外祖母又問了姨母家。
淩青菀把她知道的,一一告訴了外祖母。
外祖母只有兩個女兒,都嫁到了京城,總是不能見面。好不容易見到了外孫女,老太太滿腔的話,問了很多的問題。
幾乎是淩家和安家的每個人,老太太都問到了。
淩青菀不厭其煩,一點點告訴她,
祖孫倆說到了子時末,才去歇下。
淩青菀在家裡,經常跟她母親同床而睡。這次,外祖母把她放在自己的碧紗櫥裡,淩青菀道謝。
次日,她怕被人笑話貪睡,卯初就醒了。
片刻之後,外祖母也醒了。
早膳的時候,舅母帶著表嫂和表姊妹,過來服侍。
安簷也帶著淩青桐進來了。
「外祖母,我們上午去營地。菀兒也想去軍營看馬球,假如您這裡無事,我帶著她去。」安簷對外祖母道。
外祖母就笑了,道︰「去吧,去吧。這次來了太原,就要多住些日子。咱們太原的女孩子,都會騎馬打球。菀娘,你可會騎馬?」
「我不會......」淩青菀不確定。
她沒有騎過。
「那你去營地玩玩。」外祖母笑道,「讓人教你騎馬,痛快玩幾天。咱們這邊,不像你們京裡那麼規矩。野蠻之地,就圖個爽快。」
外祖母的性格,著實豪邁。
淩青菀覺得,她母親和姨母進京之後,收斂心性做個貴婦人,一點也不像外祖母了。
「是。」淩青菀回答。
「表姐能去,我也想去。」一個穿著天水碧褙子的姑娘,低聲對舅母道,「娘,我也要去營地。」
她是舅母的小女兒,今年十四歲,比淩青菀小兩歲,在兄弟姊妹中排行第八,家裡叫她八娘。
「去吧。」外祖母趕在舅母前頭開口,「難得來了親戚,別拘束孩子。」
外祖母都這麼說了,舅母只得點頭。
安簷衝淩青菀眨眨眼睛。
淩青菀吃了一驚。這種小動作,只有安棟才會做。不成想,安簷也會。
她低頭失笑。
用過早膳之後,一行人就去了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