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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像》第52章
第 52 章

  電影的故事背景是十九世紀80年代,從尚未回歸的香港到日不落帝國,湯奕可在殺青之前,拍攝的最後一個情節,是她走進一間寂靜的、灰暗的房間,捂死因為肺炎臥病在床的「媽媽」——並非她的親生母親,只是一個帶她從顛沛流離走入滿眼浮華的上流都會,願意給予她一絲溫暖,但既把她視為女兒,又要虐待她的,似乎一直患有精神疾病的英國女人。

  這是她唯一能夠解脫的機會。

  這時,湯奕可飾演的主人公已經對死亡這件事情,感到麻木,她的心是冰冷堅硬的,所以臉上沒有半點戚容。鏡頭特寫她的時候,她手底下捂得是個假人,一切要憑她的想像,想像的空間何其之大,她不自覺得落下眼淚來。

  湯奕可坐在監視器前,看到這一段重播,就問導演,「再來一條嗎?」因為劇本上沒說要她落淚。

  但導演似乎很滿意她帶來的驚喜,「不用,這是你的感情,你說了算。」

  「還要拍其他景別嗎?還是……」湯奕可知道這是自己最後一場戲,心上有些鬆懈,沒能抑制住眼淚一直掉。

  張導向副導演確認過後,回頭跟她說,「恭喜你,你殺青了!」在周圍響起的掌聲中,張導與她擁抱一下,察覺到她脆弱而緊繃的精神狀態,忙說,「謝謝你的演出,辛苦了,快去休息!」

  湯奕可沒有即刻離開片場,而是有意走向她的「媽媽」,正在那兒準備下一場戲的英國女演員。她見湯奕可走來,便上前與她擁抱,安慰了她,又誇她很棒。

  隨後湯奕可才走向服裝間,一路上控制不住的落淚,不斷有工作人員對她道「恭喜」,她隻沉默地點頭,長居劇組的大家,對入戲太深,情緒不穩定的演員,都是見怪不怪。

  童童考慮到她的狀態,即跟副導演打了聲招呼,待她換下戲服後,便坐車回酒店,不留下影一張殺青照了。

  一回到酒店房間,湯奕可走進臥室,撲到床上,把臉埋起來,她沒有嚎啕大哭,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唯有背脊因呼吸而微微起伏著。

  童童轉身出了她的房間,給她獨處的空間,隻把門虛掩上,以便過會兒進來瞧瞧她。

  跟團隊交代過回國事宜,童童再悄聲走進小可的房間,天已暗下來,可整個房間裡不見一點兒燈光,直到她走進來,才開了燈,隨即瞧見小可仍然趴在床上,也不知她是不是保持這個姿勢沒動過。

  童童坐來床邊,輕輕拍她的背,「卸卸妝、洗個澡吧?人會舒服一點的。」

  湯奕可從床上爬起來,頭髮披散著,有些花了妝的她,顯出一種淩亂的美感,她歎出一口氣,然後說,「對不起,我剛剛……有點失控了。」她自己無奈的笑了笑。

  「不要緊的,大家都理解。」童童刻意將語調拔得輕快些,好緩解她的情緒,「我們是後天的航班,所以明天還可以兜兜風,吃好喝好再回家,等回了家還能休息好一陣子呢。」

  湯奕可努力微笑著,點了點頭。

  「我不吵你了,快去洗洗,放鬆一下。」童童起身將要走出臥室,又回頭說,「對了,你跟周嘉樹打個電話唄,不是說殺青了要告訴他嘛。」

  倒是給湯奕可提了醒,她在身上摸索個遍,才瞥見床頭櫃上的手機,便拿了來,點開微信給周嘉樹發了一條消息:我殺青了,但是好丟臉,一路哭著回酒店的。

  等了一會兒,沒有收到他的回復,湯奕可就說:我先洗個澡,回來再跟你說。

  到洗澡時,她硬逼著自己想點開心的事情,再不然,想想回國後的休息時間該怎麼安排,先將考駕照提上日程吧,再買一輛什麼樣的車?大G很帥氣,保時捷也漂亮,她忽然記起自己還有一輛敞篷跑車,停在香港……

  湯奕可穿著浴袍出來,拿起手機,看見半小時前周嘉樹回的一個「好」字。

  她坐下來,一邊用毛巾揩著頭髮,一邊撥出周嘉樹的電話。等到電話接通了,她才記起時差這件事兒,北京時間應該是淩晨了。湯奕可略帶歉意地問說,「你睡了嗎?」

  「沒有,我也剛到家一會兒。」許久未聽見他的聲音,那種既低沉又帶著舒朗的生命力,還有一點鼻音的聲音,令她心情也稍感適意了。周嘉樹接著問她,「今天怎麼了?」

  「嗯……不知道該怎麼說……」湯奕可不願意承認,但也必須承認,她是天賦型演員中的笨蛋——不是科班出身,缺少專業的課程指導和訓練,沒有豐富的經歷與經驗,只能靠挖掘自身的情感與角色共鳴,然後入戲太深,難以自拔,陷入壓抑和崩潰當中。

  今日拍攝到她「殺人」的時候,無端地,想到了自己的父親,所以她哭了。

  她奶奶在世時,曾經跟她說過,「你不要埋怨你爸爸,他也很內疚的……」

  當時,湯奕可年紀尚小,不懂得怎麼回答,覺得奶奶這話有偏頗,但她說不出來所以然,只能堅持不肯點頭答應。如今她明白了,並非所有人都懂得換位思考,都有同理心,大多數的人只以自己對世界的主觀判斷而活著。

  她可以理解奶奶的愛子心切,為兒子伸冤辯護,但奶奶不會思考,為什麼她要埋怨自己的父親?若無愛意,何處生恨。

  湯奕可從小就覺得爸爸是與她最有共鳴的人,覺得他是個藝術家,什麼都懂一點兒,會彈吉他、會唱歌、會畫畫,更可以理解她的奇思妙想。

  仍然記得,大約是她七、八歲的時候,誰給她泡了一杯立頓的紅茶,杯沿上掛著茶包的棉線,連著一張小紙片,她發現自己舉著杯子跑來跑去,風就能把小紙片吹起來。

  她跑進廚房,喚洗手作羹湯的媽媽看看自己,然而媽媽不解風情地說,「小心點,不要灑出來!」

  她有些鬱悶,但孩子的天性就是一時風雨一時晴,出了廚房,到了客廳,她心情又好起來,一邊跑來跑去,一邊喊著,「爸爸,你看!」

  正坐在客廳看書的爸爸抬起頭來,笑著說,「哎呦,你在放風箏啊!」

  是吧,就好像小時候玩的傳聲筒,她與爸爸之間扯著一根線,無論多長,只要她在這一頭說,他在那一頭就能聽得到。

  但是,當她十四歲的時候,爸爸出軌了。他剪斷了這根線。湯奕可被迫感受著父母的冷戰,爸爸不經常回家,媽媽有自己的工作,每日照常早出晚歸,他們提過離婚,又不知何故,不了了之,隨後她們母女與爺爺奶奶的關係,竟微妙的尷尬起來。湯奕可讀的中學離家很遠,中午放學她都到附近的小餐館吃飯,再到肯德基寫功課。大概是因為這樣,她對肯德基總有點感激之情,可惜不來找她代言。

  晚上放學,她都要將公車坐到終點站,再步行回家,不止一次在車上遇到奇怪的男人盯著她,這時,她就會掏出媽媽買給她的一台手機,假裝打電話,故意很大聲的說,「哦,爸爸,我快到了,你在月臺等我吧!」

  她的父母也是和好過一陣子的,然,好景不長,只從她的高一維持到高二,美好的泡沫又破滅了。媽媽得知他與外面的女人還有來往,並且那個女人懷孕了。何苦再忍呢?媽媽連夜打包行李,準備離開這個家。

  湯奕可毫不猶豫地拉住她,說,「你不要丟下我一個人。」

  媽媽二話不說,帶上她一起走。所以她來不及收拾行李,只帶著滿腔悲戚、無助和迷惘,跟隨媽媽一起住到了酒店。直到臨睡前,媽媽都沒有哭,也沒有向她傾訴苦悶,反而使她久久難眠,頭一次感覺到一個夜晚,能有那麼的漫長。

  湯奕可高中住在學校,即便週末仍可以住校,但母親還是為了陪伴她,特意在徐州租了房子,讓她週末有家可回,陪她考完了試,才搬回了香港。

  在共鳴與愛之間,湯奕可下意識的、沒有遲疑的選擇了愛。那是她第一次意識到,人的一生當中,一定要面臨各種各樣的取捨和選擇,沒有十全十美的事情,要先學會接受失望,才能堅強起來。

  「我可以理解爸爸,他只是在他的人生中做了選擇,但我不會原諒他,因為作為一個丈夫,作為一個父親,他失職了——當我長大了,才想到我該這樣回答奶奶,可她沒有給我這個機會。」

  湯奕可平靜的說著,周嘉樹則沉默的傾聽著。但對她來說,已是最大的安慰,「這些事情,本來我以為自己已經忘了,沒想到今天突然都湧現出來,如果沒有人聽到我說這些,我會感覺特別孤獨,所以你不要放在心上,聽過就忘了吧。」

  周嘉樹說,「等你忘了我再忘,不然我就一直幫你保密。」

  還可以這樣?湯奕可笑說,「那謝謝你了。」

  「不客氣,還有,嗯……」周嘉樹沉吟著,似乎在考慮如何措詞,好一會兒,才說,「我不知道怎麼安慰人,不對,應該說不知道怎麼安慰你,其實我對別人的事情都不是很上心,有時候他們跟我說一些話,未必是想聽我的意見,可能就是尋求認同之類的吧,所以我安慰別人總有一套範本的,可我不想那樣對你,你明白嗎?」

  只一時半刻沒有得到回應,他就說,「唉,我也不知道我在說什麼,就是你說的好像事情都過去了,但我聽著心裡不大好受,我不知道怎麼能讓你開心一點,又不會顯得我不重視你的感受。」

  湯奕可回神說,「我懂你的意思,剛剛我只是想著,之前我以為,你對誰都是很真誠的……」

  周嘉樹笑出一聲來,「我傻嗎?」

  湯奕可想了想,說,「你給我唱首歌,我就開心了,就唱那個《快樂老家》。」之所以提到這首老歌,是她找到了疑似周嘉樹最想銷毀的視頻之一,那是他十六、七歲,上一檔戶外綜藝節目,做一個在大庭廣眾之下唱歌的任務,他抽到的正是《快樂老家》,為了完成任務,他在瘋狂走調和笑場中,堅持唱完了。

  「……我掛了行嗎?太晚了,我要睡覺了。」周嘉樹故作鎮定的說。

  湯奕可笑了起來,然後說,「好呀,晚安。」

  「啊?真的?」

  「不是你說要睡覺了?」

  「不然……你要我唱歌也行。」他說出一種英勇就義的感覺。

  湯奕可笑著說,「我是逗你的,沒有真想讓你唱歌,但我確實想讓你去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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