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面對他突然坐到她身旁的行為,和突如其來的發問,湯奕可顯得有些怔住,沒有當即回答他。餘高幸一來粗神經,二來他認為周嘉樹這個人不錯,自身條件優渥,卻很是謙遜,值得結交一下,便口氣親昵地說,「她遺傳了她家孟老師的摳門,得了你送的唱片機,又不買唱片來放,擺在家裡養灰塵,還省電。」
若非知道他是借著她的話題,拉近與周嘉樹的距離,否則她要拍案而起了,她哪裡摳門了?找梗也要根據實際情況出發吧!
她隻瞪著餘高幸,又不敢瞪得太明顯,也不好直接反駁他。
周嘉樹聽完他說的,卻問她,「你不是有一張黑膠唱片?」
湯奕可轉向他,一臉困惑著說,「我有嗎?」
周嘉樹說,「David Bowie?」
David Bowie是她很喜歡的一位搖滾巨星,他的驟然隕落,令她無限惆悵,於是買下他逝世前發行的最後一張黑膠唱片,當作紀念擺在家裡的壁櫃上。
她恍然記起,再轉向餘高幸,說著,「哦,我有的。」
湯奕可此刻覺得自己非常被動,心動祈禱著餘高幸不要問周嘉樹,他是怎麼知道的,因為她從來都說自己與周嘉樹只是普通程度的認識,比點頭之交稍微好一些。
餘高幸問他,「你怎麼知道的?」
湯奕可想要揉揉額頭,手已經抬到一半,又想到臉上有妝,只得忍住,輕輕按了按眼角。
餘高幸的助理小軒坐在一旁,瞧著這三位演員之間氛圍,莫名其妙躥出一句:這是什麼修羅場?
周嘉樹正出聲,「我……」一位男性從休息室門外喚他,「嘉樹——」見他轉過來,他的經紀人接著說,「我們要準備上臺了。」
「好。」周嘉樹回應一聲,一邊從沙發裡起身,一邊跟他們說著,「我先上了。」
餘高幸衝他伸出掌心,「放輕鬆兄弟!」
周嘉樹爽快地與他擊掌。
湯奕可順勢也伸出掌心,對他說,「不緊張。」
周嘉樹笑著與她擊掌,「不緊張。」但他的手掌是傾斜著下來的,碰到她掌心的力道也很輕,指腹稍稍攏合,就好像握了下她的手一樣,卻只有短短一秒鐘。
他已走出休息室,她把手收回到裙擺上,也有一會兒,仍用著拇指的指甲,一下下壓著食指的指節,如果不這麼做,一鬆開手,就會回想起他掌心的溫度,和皮膚的觸感。
哎呀,大事不妙。
湯奕可扭過頭,找餘高幸算帳,「為什麼說我摳門?」不待他解釋,她著急地說,「我從日本回來,也給他帶了很多禮物,都不是什麼值錢的,被你一說,他真覺得我這個人很摳門怎麼辦!」
況且,她承諾過要請周嘉樹吃大餐,一直沒有時間兌現,這下可好了,他估計要以為她是假裝忙得不可開交,為了逃避請客呢!
餘高幸說,「孟老師都摳成那樣了,我們也沒不喜歡他,不是嗎?」
一想到,她在周嘉樹心中的形象,很可能變成跟孟老師在她心中的形象一樣,她就氣得跺腳,「那不一樣!」
「哪兒不一樣了?」
往常她從未覺得餘高幸有哪裡不好,這一刻,只想把他揉搓成一團從窗戶扔出去,讓他成為一顆真正的明亮的星星!
湯奕可狠狠歎一口氣,身子向後仰去,躺進沙發裡。
餘高幸不由得提醒,「注意點兒形象。」
童童走進休息室,見湯奕可正怏怏地調整坐姿,便問著,「怎麼了?」
餘高幸笑笑,「被我給說急了。」
湯奕可嗒焉若喪地說,「沒有,沒事。」
童童取來一瓶礦泉水,擰開蓋再遞給她,「喝點水,含一口,這樣可以消除緊張。」湯奕可接過水來,往嘴裡倒上一小口。
餘高幸湊近她,小聲議論起,「你別說,近距離看周嘉樹還真挺帥的,硬要說我比他更帥,確實有點喪良心。」
原本湯奕可還擰巴著,瞬間就被他逗笑,說,「你也挺帥的。」
餘高幸誇起她,「今天你這小帽兒戴著,真漂亮!」
她回一句,「你這套衣服選得特別好,有品位!」
童童實在聽不下去了。
即將輪到湯奕可的節目,她已至地下升降臺就位,前頭補過妝,只有童童跟著過來,她緊張地伸出手,童童默契地接住她的手,傳遞力量般捏了捏。
工作人員再次交代著,「等升降臺上去,停穩了,舞臺燈光就亮了,您就可以開始了!」
「耳返測試,耳返OK嗎?」
湯奕可下意識地摸摸耳返,然後比個「OK」的手勢,接過麥克風。
「來,準備——」
她轉身面朝觀眾席的方向,雙手握著麥克風,深深呼吸。
童童目送她緩緩升上舞臺,愣著好一下,才回神,馬上來到監視螢幕前,《Nothing』s Gonna Change My Love For You》前奏優雅地響起,幾萬人同一時間發出尖叫聲,燈光照進湯奕可的眼睛,她的聲音不緊不慢地傳出,准准地跟住伴奏,閃閃發亮的水晶耳墜,也不及她漂亮的笑容吸引目光。
童童肩膀一鬆,舒一口氣,甚至有點想哭,她第一次作為經紀人,接下這麼大型的表演,她不管其他人表演得如何,今晚小可是最棒的。
湯奕可順利完成與主持人的互動,走下通往後臺的臺階,握住前來扶她的童童,問著,「還行嗎?」童童感動地說,「好極了,你太棒了!」
回到化妝間,湯奕可又得到造型老師的一個大擁抱。他肉麻地說,「親愛的,你美待了!」
「上臺前我還在抖著呢。」
小助理說,「完全看不出來!」
大家開開心心地收工,造型老師整理著自己的裝備,嘴上還說著,「今天這個妝,嘖,化得太好了……」
湯奕可近期的工作截止到今晚,暫告一段落,明天可以打道回上海休息幾天,造型團隊的人已經收拾好東西,跟他們道別。湯奕可坐在椅子裡,累得不想動彈,甜甜地揮揮手,「拜拜——」
這下,化粧室裡只剩童童、宇哥還有小助理,他們也不用假裝沒頭沒腦、磨磨蹭蹭地收拾東西,迅速地整理完行囊,吃起零食,等著餘高幸過來。
電視螢幕裡,餘高幸已結束遊戲環節,應該就要下來了。
童童忍不住地說,「我不是捧高踩低,只是想說以餘高幸目前的成績,跟這些……刨開主持人,跟這些跑綜藝、演小製作電視劇還不是主角的,三、四線藝人一起玩配合度這麼高的遊戲,不覺得很……我也不是說他不能上臺做遊戲,好歹篩選一下吧?電影圈的演員,比電視圈的身價要高是大家公認的,至少選個有什麼張慶文、周嘉樹之類的,咖位大一點的,人氣高一點的藝人,一起參與的環節,還沒有這麼……掉價。」
湯奕可耳朵尖,聽見化粧室外有些動靜,反應極快地說著,「晚上回酒店再聊。」
果真有人來敲門,宇哥上前開門。
門外竟然是周嘉樹,他已脫下西裝外套,身上穿著菱格紋的羊絨背心,兩旁伸出寬鬆的白襯衫袖管,整個人似乎輕鬆許多,對她說,「我要撤了。」
湯奕可不懂自己為何起身說著,「好……」既然已經站起來,只得走到門前送送他。
周嘉樹笑著說,「你唱歌真好聽,比我強多了。」
湯奕可沒有看到他的節目直播,有點可惜,只能回去再搜視頻,也不好說些什麼,「謝謝。」
他走出門外,忽然轉個身面對著她,肩膀靠住牆,確保化粧室裡的人看不見他,壓低聲音說,「有給我的紀念品嗎?」他補上一句,「從北海道來的。」
她的睫毛輕輕閃動,「有。」
他舉一下手機,「微信說。」
湯奕可點點頭。
他臉上是努力繃著的,卻毫不掩飾眼睛裡的笑,恢復正常音量說,「再見。」
她也說一聲,「再見。」
他低下頭笑出來,退後兩步,才轉身走了。
童童聽見關門的聲響,抬起頭來,瞧見湯奕可的表情,不解地問,「你們說了什麼?」
反正她忍不住笑意,乾脆說,「他說我唱歌好聽。」